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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小蒿子 ...

  •   果然很甜。

      果肉十分柔软,沁甜的汁水流淌在唇舌之间,能闻见草莓的馨香气息。

      见张望舒的目光正好停在那棵迷迭香上,大棚主人向她介绍:“这是我媳妇种的,说是用来配牛排吃的。”

      张望舒一和人说话就有点紧张,嗓子发紧。

      但是装还是能装的,她装作风平浪静的样子,不失礼貌地附和着“哦”了一声,点点头。

      大棚主人又指着那一大片花盆,接着向周扶光说:“这些都是我媳妇种的,她就喜欢花。”

      语气平淡得像白水,蕴含着的情感也并不强烈,但却温暖而鲜明,一听就知道这大哥很疼媳妇。

      属于平凡人的,平凡的“过日子”里面的一点甜。

      张望舒有一瞬间感到了羡慕。

      周扶光也在这时看了她一眼,目光一触即离。

      他表情同样清淡,没有刻意表现什么。但他的眼神一扫过来,即使只是这样平平淡淡的一眼,不知怎么的,张望舒心中对旁人的那点羡慕就忽然烟消云散,心里满满的,胃里不知为何也温热,有种近似于饱腹感的感觉。

      周围的气氛忽然温暖又安适。两人此刻心意相通。

      周扶光又与人家寒暄了几句,与张望舒两人出了大棚。

      出来之后,周扶光依旧是走在前面,与她隔开一段距离。

      张望舒小跑几步,与他并排走,牵住了他的手。

      他回握住她的手。

      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只是牵着手走在路上,一步又一步。

      周围很安静,能清楚听见两人的脚步声。小鸟啼啭,犬吠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很清净,也很安宁。

      走了几分钟,回到了车旁边,张望舒松开握着的手,打算去开车门。

      周扶光却没让她如愿。他把张望舒的手握得紧紧的,轻轻一拽,把人拉进了自己怀里。

      周扶光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

      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这样蜻蜓点水的一吻。

      随即抱她在怀里,闻她身上清淡的香水气息。

      张望舒伸手环住他的后背。

      过了片刻,他松开张望舒,伸手打开副驾驶侧的车门:“上车吧。”

      短短的一句话,声音低低的,有些暗哑。

      张望舒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但也没有追问。

      见她顺从地坐进车里,周扶光也回到了驾驶位,启动车辆,开启导航,接着往目的地开。

      一开始车里是安静的,过了不久,张望舒就开始找话题和他聊天。

      两个人总有聊不完的话,聊着聊着,时间就流水一样淌过去了。

      不久,车辆就到了即墨山。

      两人之前来的时候是在花开的季节来,不像现在这样,山体上冰雪还未消融,碎雪点缀在山峦之间,上山的路更是被雪覆盖出一条长长的白线。

      车行驶在路上,大概知道到地方了,却不确定哪条才是上车的路线。

      周扶光下车问了回路,指路的大姐说:“你顺着这路往前开,直到看见有一处寺庙,寺庙的对面就是路了。”

      周扶光对大姐说了谢谢,回到车上,又把话转达给张望舒。

      张望舒观察着两边的建筑,寻找寺庙的踪迹。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路边果然出现一处庙宇,深红色的外墙,古色古香的装潢,门口还立着牌楼,上面写着“即墨老母”四个烫金的大字。

      张望舒喊道:“周扶光,那有庙。”

      周扶光回应她:“看到了。”

      庙宇的对面果然有一条很宽敞的土路,直直地通向山上。

      找了个地方停好车,两人从车上下来。

      张望舒伸了个懒腰,随口道:“这有庙,我们要不要进去拜拜?”

      周扶光附和:“好啊。”

      两人一前一后从侧面进门,见正殿供奉着金灿灿的女子神像,神像围着红布做的斗篷。

      神像前的桌子上摆放着瓜果馒头等贡品,门内放着几个跪拜用的蒲团,门口柱子上贴了副红底黑字对联,上联是“风调雨顺民安乐”,下联是“海晏河清世太平”。门外的大香炉里燃了香还未熄灭,显然是不久前刚有人来拜过,俨然是香火不断。再旁边放着一个陈旧的木制功德箱,看起来年代久远。

      周扶光从钱包里掏出二十块钱现金,放进功德箱里。

      两人没有进正殿里面跪拜,张望舒双手合十,对着神像许了个愿。

      周扶光见她许愿,也依样照做。

      张望舒闭着眼睛,心里默念道:“希望写作顺利,能日日更文,能写出好的作品。”

      周扶光则许愿道:“希望和望舒长长久久,希望一家人包括望舒平安健康。”

      拜也拜了,愿也许了,两人出了庙门,往山上去了。

      这条路走着一开始是宽敞的土路,走到即将与山路相接处,有一条浅而宽阔的河来拦腰截断。

      要是在夏天,就需要绕路走了。但现在是冬天,河水都冻成了白色的冰,周扶光先踩在上面试了试,确认冻得牢固,没有化冻,才让张望舒也踏上了冰面。

      宽阔的河是纯白色的,张望舒踏在冰面上,觉得这冰面白得几乎有些晃眼。

      过了冰面,再往前走,是一面缓坡。再走过缓坡,就是山路了。

      道路一下子变陡了,又细又窄的山路上满满覆盖着石头薄片,走起来难免担心脚下打滑,张望舒在家里宅得太久,每走几步就气喘吁吁,只能慢慢挪动。

      她隔三岔五就要休息,周扶光则在不远的前面等着她,隔着几步距离,不远不近。

      张望舒抬起头来看他游刃有余的样子,与自己相反,他看起来十分轻松。长手长脚,随意登上几步就能落下自己很远。他的视线停留在周围的树木上,不知在找什么。

      这个角度看他,更显得鼻梁高挺。即使隔了段距离,依然能看出他睫毛长长,生着双黑白分明的洁净双眼。面部轮廓曲线流畅,漂亮得接近完美,更显得不像这俗世间的人。

      无时无刻不养眼。

      她低下头,继续默默无言地攀爬,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样东西。

      褐色的树枝被树皮斑驳地包裹着,粗细适中,刚好能单手握住,不会太粗,拎着沉重,也不会太细,看着随时会断掉。

      她抬头,看见周扶光拿着树枝的另一头,正递给自己。

      这是用来做登山杖的。

      张望舒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凑,秉着多识草木少识人的原则,两人出门约会,就总是往山野之中去。

      每次登山,周扶光总是会像现在这样,做出一根登山杖,让自己拄着往前走。

      她习以为常地接过,拄着这根趁手的登山杖,依旧是慢慢地往上挪。登山杖深深地摁进地里,再往前走,就省力了不少。

      她腾出工夫,打量四周。狭窄的山路两侧生着杂乱的灌木,树枝交错,将路两边占得满满的。有照山白,也有映山红,也有低矮的松树,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树。

      开立春没几天,北方的小城还见不到树芽,除了松树常青,其余无论是什么品种,皆是光秃秃地支楞着枝条,看不出一点绿意。

      张望舒刚觉得山上没有绿意,就听见周扶光在前面唤自己:“望舒,你看。”

      她抬起头,看见周扶光单膝着地,跪在路边,手指抚摸着地上的什么东西。

      她小心翼翼挪了好久,总算到了周扶光身边。

      “你看,小蒿子。”

      上层的焦褐色枯枝败叶和粗盐粒似的残雪都被他用手拂开在一边,露出底下重重埋藏的一点点新绿。

      “绿的!”

      张望舒也有些惊喜,凑上前去和他一起看。

      这是今年在野外看到的第一抹绿,怎么也得纪念一下。她掏出手机来,兴致盎然地将眼前的植物拍下。

      幼小的植物丛生在一起,有的绿得浅淡,有得绿得发墨,小蒿子的叶子生得像一片片的羽毛,另外的那几棵植物两人都不认识,圆圆的叶子如三叶草一样凑在一起,叠起了很多层,叶子边缘皱曲,像裙摆上镶的荷叶边一样。

      生机盎然,与周围的一片灰褐色对比强烈。

      这一点春意停留在两人的眼里,引起无限有关春天的遐想。

      张望舒蹲着,手轻轻地碰触叶片,说道:“植物都发芽啦。”

      “嗯。”

      她抬起头去看他,看见他垂眸望着眼前的细小植物,嘴角噙着浅浅的笑,笑容柔和,却耀眼。

      看着他的神情,张望舒不由得看得入了神。

      直到他转过头来,望向自己,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了?”

      张望舒才忽然红了脸,转过头去:“没什么。”

      她皮肤白,雪白的脸上一下腾起了红晕,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周扶光怎么会不知道她心中想法?他心里满足,用自己拂过雪的冰凉指节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脸。

      她被冰了一下,却不好意思还击。刻意不去看他,但脚下却挪了挪,将自己依偎在他身上。

      两人并肩依偎在一起,远远望去,像两只挨在枝头上的山雀。

      新萌生的绿意是叫人高兴的。是一种关于即将到来的春天的暗示。

      看够了,她伸出手去,将那些枯枝败叶重新拢了拢,盖住那些绿芽。

      天气时冷时热的,幼小的植物还需要这些干枯的叶子来做保温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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