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过往》莫雨0218

9、这样似乎也不赖

　　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就有一家早餐店正在忙碌着。早餐店位于一个老街道里，是出了名的早餐店，老人小孩都爱吃。原本是一名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一人经营的，结果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副生面孔。

　　虽然那男人说是找来了帮手，但两个人似乎也给他添了很大的麻烦。刚开始两人对工作都不熟练，经常打破东西，手忙脚乱的。

　　那名女人显然没干过这样的活，恐怕家务都很少在干，双手白白嫩嫩跟刚剥了鸡蛋一样光滑。而且虽然是上了年纪，但是还是保养得很好，脸蛋得皮肤滑溜溜，明显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她长得很漂亮，具有涵养富有一股书卷气，顶着一头卷发。说起话来声音细细柔柔的，更像是读过书的文化人。
　　另外一个高大的男人则是她的丈夫，沉默寡言。

　　他们都在猜测他们的由来，有一些禁不住好奇多嘴问早餐店老板的，但他也只是含糊带过。
　　其他人不由得更好奇了。不过那对夫妻从不澄清，从不解释，只是默默地经营着早餐店。
　　不过久而久之，光彩照人的女人也变成了普通良家妇女的模样，梳着利落的丸子头和格子衫，都快差点忘记她原来的样子了。

　　男人是负责那些油炸的工作，出汗量大所以在脖子上披了个毛巾，妇女则穿着一个围裙正不停地忙碌着，负责招待客人端茶倒水。

　　“稍等哈，我这就去催催。”一名长相粗犷的中年男人等的不耐烦了，嘴里一直不停催促着。还有一些烟吹到妇女脸上，让她不禁感觉有点呛鼻，险些要流出眼泪。

　　虽然很不满，但是她也只敢赔笑。看着之前富丽堂皇的豪宅如今变成这破旧的早餐店，她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至今都还有点恍惚，都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就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因心不在焉的关系她险些还差点烫着自己的手。慌乱中手不小心碰到较热的茶杯连忙把手缩了回来，结果茶杯失去平衡不小心打翻在地上，茶杯碎了一地。

　　妇女虽也被烫到了，也不敢耽搁太久，立马蹲下身子拾起零零散散的茶杯。
　　突然一只手按住了她正要去拾茶杯碎片的手，抬头看见少年一脸担忧的表情望向她。

　　“妈，你状态不好就去休息。这里我来就好。”少年淡淡道，还拉着妇女的手前前后后地查看有没有伤口。随后拿来了扫帚准备清理茶杯碎片。

　　“哎呀。妈没事，忙着呢。”闻言她抬手擦了擦汗。露出刚刚被烫伤的地方，少年看得是一阵阵心疼。

　　“璟，你快去上学，别迟到了啊！”看到少年担忧的神情她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少年的头，然后就想接过少年手里的扫帚。却被少年的胳膊挡着。

　　“妈，你去准备新的茶水吧。这里我来就好。”见宋闻璟还在坚持，客人还在不停地催。妇女也只好作罢，又转身匆匆忙忙地去端茶倒水去了。两母子又各自忙碌了起来。

　　宋闻璟小心翼翼地捧起妈妈的手放膏药，除了烫伤还有细微的划伤。宋闻璟动作无比轻柔，还时不时观察妈妈的反应。
　　看着那干燥的手，他的心不由地被揪到一块去。妈妈见状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宋闻璟见着妈妈这副故作坚强的模样，心总是不由地绞痛。

　　因为是经营餐饮业的关系，所以手上偶尔会有刮伤和切伤总是难免的。所以宋闻璟经常在口袋里备了一些创口贴。
　　爸爸妈妈之前是经营着一家企业公司，宋闻璟出生就达到普通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他从来没有任何烦恼，有他父母给他的优越条件，可以说他生来就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

　　只是命运不合时宜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结果一转眼，那些景象都像海市蜃楼一样，转世而瞬。仿若把他所有的东西都一扫而空。
　　但爸爸生意投资失败，各种资金周转不过来，一夜之间公司破产，各种负债。

　　也是转眼间他变成了家道中落的小少爷，看着空荡荡各种被变卖的收藏品，年幼的他也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那一时间父亲母亲都为还债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平日最爱打扮的妈妈一时间也把所有的名牌包和各种化妆品以最低价都卖了出去。

　　父亲那段时间更是难以入眠，深夜时常常坐在沙发上发呆。垮着脸抽着烟，巨大的压力搞得他喘不过气。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让他有那么一丁点喘息的空间。

　　有一次他无意间撞见父母的对话，父亲在他印象里是那么的成熟稳重，不苟言笑的形象。但此时此刻他无助地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忍不住掩面哭泣。他不断地哭诉着，觉得自己很没用，不断责怪自己。
　　像个孩子一样无助，抱头痛哭。

　　那一时刻他才意识到父亲原来也有那么脆弱的一刻。母亲坐在他的对面，看见他的模样，也是慢慢红了眼眶。

　　“这事不怪你，我会跟你一起面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母亲虽然依然是那么端坐着，声音带着一点颤音。

　　眼泪轻轻地滑过她的脸颊。她向来都是一副好强的模样，很少看到母亲掉眼泪。
　　那段时间可以说是最痛苦的时间，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在那干着急。

　　但是他什么忙也帮不上，有时候他很恨自己的懦弱。更恨不得自己能一夜之间长大成人，至少能为家庭危机分担一些。
　　但好在舅舅知道了这件事，愿意出手帮他们一把。

　　不仅借他们钱急用，还提议让爸爸妈妈来协助他的早餐店。虽然收入没有之前多，也比较辛苦干的也都是体力活，但好在一家人不至于流落街头，还有一份足以谋生的工作。

　　妈妈也因为要帮忙的关系，之前珠光宝气的形象也不复存在，总是戴着一条有点污渍的围裙和盘着一头发。
　　手里都是各种划伤的伤痕，因为没有保养的关系，脸都有点枯黄暗沉。想到这，宋闻璟总是忍不住泛起心疼。

　　看着爸爸妈妈日渐消瘦的背影，他胸口就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着，闷闷的很难受。

　　“宋闻璟？”他还蹲在地面上系着鞋带。头顶却传出疑惑的声音。

　　抬头正好撞见林傅惊讶的表情。两人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保持了好久。

　　“喂！如果你不买早餐的话就别挡道！”一个中年男人在后面叫嚷着。林傅连连道了歉让路给他。空气还是弥漫着尴尬的气氛，林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破这个僵局。

　　他从之前就认识宋闻璟，是初中时期的好朋友。自然知道宋闻璟之前算是一个小小的富二代，所有东西用的吃的都是名牌。因为是独生子的关系，爸爸妈妈都尽量把最好的都给他。

　　宋闻璟举手投足间多多少少都有一点优越感和骄傲，得亏是缘自于家庭带给他的底气。
　　所以他自小就是人群焦点的存在，他在的每一个地方，都会有无数的闪光灯和艳羡的目光投在他身上。走到哪他都是人群的焦点。

　　他一切的人生剧本都被父母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毕业后会被送出国留学，然后就继承爸爸留下的公司。然后娶个门当户对的富家千金，过上普通人渴望的幸福生活。

　　优异的条件他也算得上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更有不少人封他为天之骄子。所以还没正式认识之前，他就听过宋闻璟不少传闻。

　　不同的是他与那些纨绔公子不大一样，为人谦逊不骄不躁，所以他对宋闻璟的印象并不坏。
　　因为篮球运动的关系，拉近了彼此的关系，也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虽然说无话不谈，但宋闻璟无论如何都有着一种疏离感，他还是有一些埋在心底的事。之前看他打球不在状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过宋闻璟的嘴就好像被缝了好几针一样，严密□□。丝毫不愿意透露半点烦恼。他也不好追问下去。

　　不过后来确实有耳闻说，宋闻璟家的公司面临破产的危机，资金周转不过来。
　　虽然说他也多多少少猜到了他面临着很大的危机，他有问过宋闻璟这件事，但宋闻璟也只是浅浅带过，不愿意多说半句。

　　林傅也没在追问下去，以为这件事很快就可以解决。

　　直到后来他不声不响地转学了，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好在宋闻璟不算消失太久，高中又在另一所学校再次相遇，只不过他以为一切都好起来了。但没想到只是宋闻璟隐瞒他而已。
　　“你要买早餐吗？这是菜单，你可以看看。”宋闻璟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僵局，递给了林傅一张菜单。

　　菜单上因沾上油烟的关系，有点滑滑腻腻的，上面还有用修正带粘过的痕迹。手上沾到了一些油渍，林傅不免搓了搓手，以往宋闻璟可是出了名的洁癖。

　　“我。。这几样都给我来一点吧。饿的时候我还可以吃一点。”林傅随意点了几样，宋闻璟收回菜单的时候他还注意到他的手黏上了好几个创可贴。

　　宋闻璟熟练地把那些早点都装进一个塑料盒里，然后递给了林傅。林傅只是怔怔地接过那塑料盒，始终还是不愿意相信所看到的事实。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宋闻璟抬眼看待林傅担忧的眼神急忙辩解道。他不免眼眶微微有些酸涩，之前他一夜之间变成了破产的小少爷，这种落差感论谁也接受不了。

　　因为急需要钱，他把之前所有的衣物都打包变卖出去了。他看着最喜欢的球鞋，来回用手指摩挲着，最后还是狠下心毅然决然地放进箱子里。

　　之前唾手可得的东西，如今也变成了他遥不可及的东西。

　　他也险些崩溃，身边原本很要好的朋友看见他也像看见臭苍蝇一样躲得远远的，眼中望向他时只有无尽的嘲讽和怜惜。

　　那段时间他才发现这世界是多么地陌生又冷漠，一无所有的他跟普通人一样无异，他原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也唯独林傅还是一直打听他的下落，只有他。
　　也因为这件事的关系，他变得比同龄人更加的成熟。更不愿意在其他人面前提起他的家庭，他不想在经历那昏暗的日子了。

　　可能眼睛进沙子了吧，一直有眼泪要溢出来，宋闻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微微撇过头试图把眼泪给憋回去。

　　林傅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像以前一样，递给了他一串鱼丸。
　　宋闻璟之前最喜欢吃的，是林傅第一次带他去吃的。因为小时候父母管控饮食方面特别严，所以他也没吃过，是林傅第一次带他去吃的。

　　他默默地接过，还是和以前一样鱼丸上已经挤好他喜欢的酱料。

　　熟悉的人，熟悉的味道。

　　他还以为以后都不会了，他还有机会可以回到从前吗？

　　就这样，一路上两人都默不作声，不过宋闻璟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放松。

　　“宁渲！你今天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依恰此刻双手合十地拜托着宁渲，宁渲正坐在椅子上双手环抱打量着依恰。

　　“你啊。。老师都已经念你了，你还不知”死”字怎么写的吗？”宁渲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是这周年晚会也很重要啊！我可是这场表演的c位！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依恰不满地撇了撇嘴。

　　　　的确，这舞蹈对他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表演机会。她可是花了很多时间争取过来的，当天她高兴了好久。

　　“行吧。不过你回来可得把课业补上。万一老师念你的话，我可管不着！”宁渲只好作罢。

　　“还是你最好了！”依恰高兴地抓着她的手摇了摇，开心得连虎牙都露出来了。

　　因为排舞的关系，依恰又要去练习了。说到舞蹈她可是有很大热忱的。所以只好拜托宁渲代替去帮她做值日这些，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依恰的值日工作是扫地，算是还蛮轻松的工作，基本上一会就干完了。看着外面的景色宁渲不禁走神，把脸托在扫把上，一边的脸都鼓成一团。

　　没一会，于倩就抬着一堆资料走了进来，说是老师吩咐发的，宁渲闲着没事干也过去帮忙。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用订书机整理好，可能那叠资料放置太久了，有厚厚一叠的灰尘铺满了纸张。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于倩让她去休息，却推说没有任何大碍。

　　正当她要继续的时候，有一双修长的手夺过她手中的订书机。

　　“我来吧。反正也闲着没事干，你直打喷嚏的话，资料都沾上细菌可就不好了。”他拿过来利落地弄了好几个漫不经心地说着。

　　因为最近接触多了一点，才发现他人也不坏，还有一点体贴。只不过那嘴不怎么会讨人喜欢。

　　所以她和宋闻璟的关系算是有缓和吧？听到他这话宁渲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几句好听的话是会死吗？

　　“是是是，你最厉害行了吧？"宁渲没好气地附和道，懒得跟他斗嘴。忽然我无意间看到他手上有一处伤口，一个不大不小的划痕。

　　“这伤怎么弄的？”

　　"早上不小心刮伤的。"他不冷不热地回道。

　　她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叫去帮忙整理文件，只好悻悻作罢。
　　宋闻璟整理好后就回到桌位准备眯一会，结果发现桌上放着一个不属于他的东西。

　　一个有着可爱花纹的创可贴，还是粉色的。他好奇地拿在手上掂量掂量，是谁放错了吗？不过他一直觉得这个创可贴特别的眼熟。

　　他脑袋灵光一闪想起之前就见过宁渲送依恰一个一模一样花纹的创可贴，他脸上顿时染上一点笑意。

　　虽然说他之前确实过得很糟糕，甚至是很绝望。

　　无数次他在夜里惊醒，失眠，看着外边灯火通明，但是他心里还是感到无比的空虚。

　　至于为什么还可以坚持到现在。可能这世界上还有在乎他的人，让他感觉到他还是被关爱的。

　　在这灰暗无光的时间里，还是有好几束光穿过层层乌云停留在他身上的。

　　就算他身无分文，林傅也还是把他当作是他最好的兄弟。
　　宁渲也还是会鸟窝头，鸟窝头叫着。

　　还有这里认识到很多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感觉没那么糟心。
　　他似乎也感觉到一切都在变好。

　　“阿璟，你怎么用那么娘炮的创可贴啊？想不到你还真有少女心呢！”

　　“可能是哪个小姑娘送的，谁啊？”他们指着宋闻璟手上的创可贴调笑着。一堆男生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不亚于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

　　因为宋闻璟的高冷形象而显得格格不入的创可贴，根本就是不搭边的两样东西却同时出现在一起，难免不让人感到好奇。
　　宋闻璟也没说什么，笑而不语。目光停留在那创可贴上，眼里荡起一波波涟漪，触不见底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