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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亡故 ...

  •   建衡十九年三月,京城的冬天已经过去,气温逐渐回暖,皇宫中的花竞相盛开。
      太后的身子时好时坏。明年气候也已经转暖,她的风寒却又一次发作,甚至比前些日子来的更加凶险。
      太后身子不好,慈宁宫的气温也仿佛停滞在了深冬,宫女太监无不战战兢兢,小心服侍着。
      这个月,太后召见林舒望的次数变多了,每次也仍旧是和颜悦色的。
      只是,林舒望已经确定,或许十天,或许半个月,包庇德亲王毒杀亲祖母这口黑锅,就要严严实实的扣在自己头上了。
      他已经决定先下手了。
      他妥善处理好了德亲王的贺礼,能看到的都被他用别的香料掩盖过一遍。
      之后即使太医要查,也只能查到,荣亲王给太后送的东西用一些可以宁神安枕的熏香熏过。
      虽然有些刻意,但这也是他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林舒望是在清明后第三天动的手。他在太后的香炉上做了些手脚。
      他做的十分拙劣,甚至有些刻意。所用的药材,都是直接到太医院领的。
      只要皇帝愿意查,就很快能查到他头上。
      到了动手的那一刻,林舒望还是犹豫了。
      他终究没有下死手,只在香炉中放了些可以催化太后体内药物的东西。太后是死是活,全都看她对待宗正晖的态度。
      若是最后身死,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从下午到傍晚,慈宁宫安静的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
      但林舒望知道,今天晚上必然会有一场大戏,或是太后突然重病,或是太后突然驾崩。
      只是,这场太后自导自演,又被他暗中偷换剧本的大作,他是无法目睹了。
      这三个时辰,是他为自己争取来的生机,用来转移自己“尸体”的时间差。
      林舒望在晚膳后服用了假死药。

      系统说的没错,假死药就是一种毒药,他感觉一阵钻心的疼痛,五脏六腑都开始燃烧,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半个时辰,疼痛渐渐减缓,一切都逐渐变得遥远,变得模糊。
      他失去了知觉。
      收拾碗筷的小太监迟迟没有听见林舒望唤他,在门外问了几声都没有回应,只能大着胆子推门进来。
      一进门便看见,林舒望倒在桌案上,脸色是诡异的青紫。
      小太监跌坐在地上,半晌才勉强探了探林舒望的鼻息,发现他已经中毒而亡。

      这件事情并没有在宫中引起太大的波澜。
      管事的太监在确定林舒望无亲无故,又没有背景后,便报了个暴病而亡,草草将人拉去埋了。

      次日一早,皇帝正在和贺贵妃一同用早膳,长生突然闯进来。
      一进到殿中,长生便“扑通”一声跪在皇帝跟前,哭道:“太后娘娘薨了。”
      听到这话,在皇帝面前一贯端庄持重的贵妃,手中的筷子的掉在了地上。
      她蹭的站起来,也不管皇帝还在场,指着长生,颤声喝道:“你胡说,姑母昨天还好好的,我还去她宫中和他说了好些话,怎么突然就……。”
      贵妃的努力了半天,终究还是没说出那个字,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长生忙向上叩头:“昨天夜里太后娘娘还好好的。今天到了太后起身的时辰,侍书姑姑叫了好几声,太后娘娘都没有应声,才发现太后娘娘已经薨逝了。”
      贵妃已经哭的快晕过去了,还是贵妃身边的秋荷先反应过来,跪在地上哭道:“皇上,此事有蹊跷。奴婢昨日同娘娘去太后宫中时,太后娘娘还说最近身子好了许多,再过两日便可大好了,怎么今天突然就……”
      贵妃一听这话,也稍微缓过来了一些,强撑着精神,说道:“是啊,姑母昨日精神还不错的,怎么突然就……还请圣上为姑母做主啊。”
      皇帝听到长生的第一句就放下了筷子,脸色越来越黑,眉毛也逐渐蹙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一直到贵妃跪到他面前,才稍稍回过神,将人扶起来,略微僵硬的开口道:“先去看看太后。”
      贵妃忙跟在皇帝身后,平日里精致的妆容已然哭的有些花了,鬓发也有些散乱,但如今也顾不得这些了。

      皇帝到达慈宁宫时,慈宁宫中的宫人都已经被皇后扣下了。
      皇后带着几个先来的宫嫔,哭哭啼啼的跪在殿外。
      随从的丫鬟太监,也都跟着跪在院子里,低着头发出小声的呜咽。
      皇帝径直走进慈宁宫中。太后的灵柩就停在宫中的正殿,殿内的其他陈设还没来的及布置,都与往常一样。
      皇帝看着太后的灵柩,沉默了好久,方才退后两步,冲着太后的灵柩行了大礼。

      行过礼后,皇帝转过身来,脸色黑沉的吓人。
      他一言不发的走出内殿,冲着跪在地上的皇后问道:“侍候太后的宫人呢?”
      皇后:“已被臣妾关押起来了。”
      “给朕查,太后近期见了什么人,吃了用了什么东西,都给朕查清楚。”皇帝眼神冰冷的扫视着众人:“给太后治病的太医呢?让他给朕滚过来,朕倒要看看,是哪里来的庸医,连个风寒都治不好。”
      皇帝话音刚落,便有小太监连滚带爬的从门口跑进来,跪在地上,话都有些说不利落了:“圣,圣上,这段时间给太后娘娘问平安脉的林,林院判,昨天晚上,晚上,得急病死了。尸体本应是送回本家的,但这林院判孤身一人,宫里管事的公公,便,便自作主张,将人送到乱葬岗埋了。”
      听到这话,皇帝怒极反笑“:很好,很好,昨天晚上死了个太医,今天一早太后就薨了?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
      皇帝伸手点了皇后,贵妃,贤妃,说道:“你们给朕查,太后宫里的这些奴才,一个一个的查。还有那个太医,埋了就给朕挖出来。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谋害当朝太后。”

      太后薨逝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前朝,文武大臣纷纷上书,或是表示哀痛,或是安慰皇帝、歌颂皇帝仁孝。
      其中贺家对太后的逝世尤为哀痛,多次上书表示,想让家中女眷进宫看太后最后一面。还旁敲侧击的在表中暗示,太后生前最喜欢荣亲王,太后的祭礼应当由荣亲王参与操办。
      皇帝深觉有理,将太后的丧葬事宜交给荣亲王操办,礼部协作。
      诏书一下,朝中瞬间议论纷纷。
      叶文彬和几个位高权重的大员直接进宫劝诫,称荣亲王犯错禁足,不应担此重任。有些平日里向着荣亲王说话的大臣,也纷纷跳起来反对。
      雪花般的折子飞到宫中,进宫劝诫的大臣一波接着一波。
      皇帝不胜其扰,终究还是松了口,让礼部全权负责太后丧仪之事。

      太后薨逝,诸位皇子自然是要进宫的。
      雨自巳时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到宗正晖进宫已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细密的雨丝从天空中飘落,宫中的小太监为宗正晖打着伞,水滴从伞沿滴下来,时不时有几滴被风吹到宗正晖的衣角上,在月白色的衣袍留下星星点点的水痕。
      宗正晖疾步向慈宁宫走去。
      太后薨逝是大事,宫中的宫女太监大都噤若寒蝉,冲他行礼后匆匆离去。但总有几个不要命的,小声谈论着宫中的事情。

      “太后娘娘怎么突然薨了?”
      “谁知道呢,我听说太医院昨天死了个太医,今天太后娘娘就薨了。这清明刚过,别是宫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你快别胡说,皇后娘娘最听不得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或许是……”
      宗正晖站在他们身后,隐约听到他们说的话,他轻咳一声。
      那几个宫人回头一看,发现是德亲王,吓得跪在地上,不住的叩头。
      “你们刚才说太医院怎么了?”宗正晖脸色不太好,盯着几个宫人问道。
      那个起头的太监瑟瑟发抖了半天,又磕了几个头,才小声回道:“奴才们听说,昨天太医院死了个太医,因他新来宫中,家中又无人,总管便让草草拉去埋了。”
      宗正晖听这话心中顿感不好,盯着这几人看了片刻,冷冷的开口“管好你们的嘴。”
      说罢便转身离去,几个小太监如蒙大赦,冲着他的背影又叩了两个头,才哆哆嗦嗦的起身,逃命似的离开了这条甬道。
      “玉弩,找信得过的人去太医院打探一下,看昨天宫中死的是哪位太医。然后再给林大人带个话,和他说最近宫中不太平,让他尽快想个由头出宫。”宗正晖在玉弩耳边小声吩咐几句。
      玉弩点应下,悄悄离开了队伍。

      宗正晖继续往太后宫中走,有些心神不宁。
      他不断的说服自己,太后的事情,舒望哥早有防备,不会有事的。
      太医院突然死了个太医,恐怕也只是巧合。
      但舒望哥不就刚好符合太监口中的“新到宫中”“家中无人”吗?
      况且,元宵节,竹林中,舒望哥将自己从不离身的戒指赠予自己,还有说的那些话……
      一路走来,宗正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洇湿,脸色也逐渐苍白。等到了慈宁宫,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步伐虚浮,倒是真有几分哀痛之至的感觉。

      太后灵前。
      宗正晖跪下磕头,起来已经是泪流满面。
      荣亲王跪在一边,看他如此,心中冷笑不已。
      自己这个三弟与太后关系向来疏远,此番惺惺作态,实在是假的很。

      宗正晖没有注意到荣亲王异样的眼光,只是默默的跪着,内心中两种声音在不断争吵。
      一个声音告诉他,舒望哥一定早有防备,必能安然无恙。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地方,以后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做自己想做的人。
      另一个声音则告诉他,昨天太医院死的太医就是舒望哥。舒望哥在提醒自己的时候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甚至已经将他的贴身物件交给了自己,而自己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实现当时的承诺,才酿成了今日之祸。
      宗正晖就这么魂不守舍的一直跪着。
      有人认为他是为太后的事情悲伤至极,赞他实在孝悌敦厚;也有些人觉得他逢场作戏、心机深沉,但都未对他今天的作态起任何疑心。

      从慈宁宫出来时,已经是夜晚,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阵阵的潮气。
      宗正晖的脸色比刚进慈宁宫时更加苍白,步态虚浮的几乎下一秒就要摔过去,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玉弩看见他从殿中出来,连忙上前搀扶,小声安抚道:“太后娘娘向来温柔慈爱,定然不愿意看见殿下哀痛至此。殿下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不然太后娘娘泉下有知,也不能放心啊。”
      宗正晖摆摆手,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哑着嗓子问道:“林大人怎么样了?”
      玉弩没有应声。
      宗正晖停下脚步,定定地盯着他,声音又沙哑了几分:“你和我说实话,林大人是不是已经……。”
      玉弩沉重的点了点头。
      宗正晖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想要开口说什么,玉弩忙打断他,低声劝道:“殿下,现在还在宫里,林大人的事却是有些蹊跷,不妨回去说。”
      宗正晖勉强压抑不断涌出的泪水,张了张嘴,半晌才低声说了句:“走吧。”

      德亲王府。
      宗正晖一进到院中,便把其余的下人全都赶了出去,只留下玉弩一个人,方才哑声开口问道:“行了,说吧。”
      玉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已经有泪痕,略带呜咽的开口道:奴才派人去太医院打探过了,说是林大人是昨天晚膳后得急病走的。奴才觉得奇怪,前些日子见林大人时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急病走了呢?奴才就又在太医院打探了一番,听几个见过林大人尸身的太医说,林大人分明就是中毒而亡。
      宗正晖的呼吸骤然变得有些急促。
      玉弩还在继续往下说:“但因为林太医刚到宫中不久,无甚根基,又没有家眷,管事的太监图省事,便报了个急病而亡。”
      宗正晖眼眶通红,狠狠的一拍扶手,骂道:“这帮狗东西。”
      之后又追问道:“林大人的尸身现在何处?”
      “内务府总管让人将林大人的尸身……拉去乱葬岗埋了。今天太后薨逝,圣上听闻林大人的事震怒,又……又……”
      见宗正晖的脸色由白转青,玉弩咬咬牙继续说道:“又命人将林大人的尸身挖出来了,现在应当已经送回宫里。 ”
      宗正晖突然大笑出声,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流,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看着甚至有些癫狂。
      玉弩一脸惊恐的看着宗正晖,低声唤道:“殿下?殿下?”
      良久,宗正晖止了笑,声音沙哑喃喃自语:“真是不错,真是……不错,舒望哥这么一个如玉般的人,护着我,保着我,替我谋算,替我安排,到最后……到最后……居然落了这么个下场。”
      门外一阵吵嚷。
      宗正晖眼睛通红,冲着玉弩吼道:“不是让你把人都轰出去了吗?门外在吵什么?让他们赶紧给孤滚,再让孤听见,一律杖毙。”
      玉弩赶忙跑到院门口。
      打开门,就见闫君珩站在门外,刚才的声音是他和守门的下人争吵引起的。
      闫君珩在德亲王府的身份颇为特殊,玉弩皱了皱眉,小声劝道:“殿下今天心情不好,闫先生改日再来吧,不要触了殿下的霉头。”
      闫君珩一拱手:“还请公公帮忙通传一声,圭璋此时来是为了……”
      他看身边的下人都离着自己有一段距离,方才小声继续说道:“林大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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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亡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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