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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入冬 ...

  •   千秋节过后,林舒望被皇后指派到左副都御史叶文彬家,给叶夫人看病。
      纵使宗正晖百般劝说、叮嘱,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林舒望从皇宫出来后,他就一直让人暗中跟着。
      林舒望进了叶府后,更是让人直接守在叶府门口,隔一刻钟就让人回禀一次,生怕他会出什么意外。
      整个下午宗正晖都心神不宁,拿起书册翻了两页便放下,桌上的茶水一个时辰便换了四五次,隔一会儿就向玉弩询问一下叶府的情况。
      玉弩见他如此,伏在他耳边轻声安慰道:“殿下宽心,盯着叶府的人说,是叶大人亲自出来接的人。再者,林大人是奉皇后娘娘懿旨,叶大人无论如何也不会亏待于他的。”
      宗正晖拿起桌上的茶水,猛灌了一口。
      温热的茶水并没有压下他心中的不安,反而让他的躁动又多了一分。
      屋外传来脚步声,在门板上轻叩了三声,之后推门进来,给宗正晖行了个礼。
      那人拱手道:“两刻钟前,林大人从叶府出来了,带进叶府的随从少了两个。叶大人虽没有亲自送人出来,但送人的叶府总管态度还算客气,还与林大人耳语了几句,小的们猜测应该是关于卖身契的。”
      那事情应该是成了,宗正晖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可算安定下来,挥手让汇报的人下去。
      那人刚要退下,忽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过,林大人的状态似乎不太好。从叶府出来之后,往醉欢坊的方向去了。”
      宗正晖眉头不自觉的皱起,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玉弩在一旁安慰道:“醉欢坊对面便是云华茶楼,林大人许是心血来潮,想去茶楼喝茶了。”
      宗正晖摇摇头。
      林舒望入宫后,便少以原本的样貌在京中走动。实在要出门,是先易容成。
      也不知道在叶府发生了什么,林舒望居然会想要去醉欢坊。
      “玉弩,给孤找套衣服。”
      想到林舒望一杯就倒的酒量,宗正晖终是放心不下,换了一身富家公子打扮,亲自去醉欢坊找人。

      云华茶楼。
      林舒望独自一人坐在包厢中,手里把玩着茶杯,面上却有些凝重。谁都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十分不好,
      叶文彬将他迎进府中后,不过只言片语,便探查出林舒望在为宗正晖办事,心中暗喜。
      叶文彬以为德亲王一派终于有可用之人,便想试试他的深浅。
      几番试探之下,叶文彬有些失望的发现,林舒望虽是德亲王一派,却实在不懂朝堂斗争这一套,不过是寻常太医。
      于是,他将已经到嘴边的拉拢又收了回去。
      林舒望虽不懂朝堂斗争,却也观察到叶文彬前后态度的转变,自然也猜到了原因。
      他面上虽不显,心中的无力与烦躁却又多了一份。只是勉强在叶文彬面前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一出叶府便再难维持。
      他本来想学闫君珩,去醉欢坊借酒浇愁。都到醉欢坊门口了,又突然想到如今的局势,最终还是没有进去,扭头来到了云华茶楼。

      宗正晖推门进来的时候,桌上的茶已经半凉了。林舒望定定的坐在桌边,桌上的茶水也并未动分毫。
      见宗正晖进来,林舒望先是愣了一下,忙站起身来行礼,努力将刚才落寞的神态隐去,勉强换上一副笑脸。
      宗正晖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刚放下一半,便发觉林舒望的状态不对,一颗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他挥挥手让玉弩出去,开口问道:“舒望哥这是怎么了,可是今天在叶府受了什么委屈?”
      “没有,叶大人十分客气,皇后娘娘交代的事情也已经办妥了。”林舒望拿起茶壶,想要给宗正晖倒一杯茶,却发现茶壶里的茶水早已凉透了,只能有些尴尬的将茶壶放下。
      宗正晖看向林舒望的眼神满是关切。
      必然是发生了什么,林舒望才会如此。只是林舒望向来是不会轻易向别人诉苦的。他若是不愿意说,自己也只能装作不知,暗中再去查探。
      林舒望又勉强笑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事:“ 阿晖不用担心,叶大人已经应下了,想来朝中的局势不日便会有所变化,只是……。”
      林舒望突然顿了下,又继续刚才的话,言语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失落:“我实在是不懂这些。”
      宗正晖突然对今天的事有了猜测。
      在德亲王府与闫先生一同商议对策时,舒望哥便说过这样的话,自己虽尽力宽慰,却终究只是治标不治本,舒望哥还是留下了心结。
      宗正晖走到林舒望身边坐下,抬手便握住了林舒望有些冰凉的手,语气温和地安抚道:“舒望哥,今日之事辛苦你了,叶御史若是说了什么,你无须放在心上,之后的事情便交由我和闫先生去办,舒望哥不必自苦,保全自己便是。”
      见林舒望仍没有放松下来,宗正晖只能叹了口气,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手。
      自己必须尽快成长起来,除去那些在暗中的小人,在朝堂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否则,林舒望就会一直背负着这些枷锁,直到他被彻底压垮。

      深秋的雨淅淅沥沥下了半个月,京城的气温骤然降低,仿佛一夜之间,就进入了冬天。
      林舒望按往常的时辰到东暖阁给皇帝请平安脉。
      刚进院门,便见叶文彬与一位六十多岁的官员从东暖阁内走出来。
      林舒望小心的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听着随风飘过来的对话。

      贺图冲叶文彬一拱手,皮笑肉不笑道:“叶大人好手段,竟能找来这么个蠢东西污蔑于本官。”
      叶文彬往边上侧了侧身,躲开贺图的这一礼,冷笑道:“是不是污蔑大人心里清楚。叶某身为御史,有些事情知道了便不能不管。贺大人还是谨言慎行,若是今天这事再发生一次,圣上恐怕便不会如此仁慈了。”
      贺图将笑容一敛:“多谢叶大人指点,贺某铭记于心。”
      之后贺图在叶文彬耳边小声嘀咕了些什么。
      林舒望见叶文彬冷笑一声,冲着贺图一拱手,快步向院门走去。
      贺图盯着叶文彬远去的背影,眼中的恨意似要把他烧穿。
      见林舒望向这边走来,贺图收起仇恨的眼神,恢复了往常仁慈温厚的做派。
      摆手免了林舒望的礼,一步三摇的向宫外走去。

      林舒望听见叶、贺二人的谈话,便觉不妙。
      从东暖阁出来后,稍稍探听,便打探到,皇帝只罚了贺图三个月俸禄,小惩大诫。

      林舒望散职后,便面色难看的进了德亲王府。
      正殿已经摆上了火盆,今年的火炭格外的好,连带着屋中的气温也比去年热了几分。
      “皇帝只罚了贺图三个月的俸禄,叶大人又因为这件事得罪了贺图。”林舒望说完之后,就面色铁青的坐下,手不自觉的敲着桌面。
      宗正晖给林舒望倒上一杯新茶,推到林舒望面前,安抚的摇摇头。
      林舒望拿起茶喝了一口,面色稍缓,无不可惜的继续说道:“这次终究是无功而返了,下次有这样的机会,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闫君珩笑道:“听怀明的意思,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一次把贺图扳倒了。”
      林舒望有些不解的看向闫君珩,意思十分明显。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闫君珩笑意更甚:“怀明不必心急。圣上最在乎的便是他手中的权力,如今贺图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怎么可能没有疑心。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生根发芽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闫君珩面上的笑容不减,却多了些冷意:“贺图那老东西,应当也猜到了圣上的疑心。前些日子,京中又在盛传四皇子一派有崛起之势,恐怕如今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想要推荣亲王上位,好凭借从龙之功封个公爵这事,说到底还是得看荣亲王的意思。”
      “孤这位好哥哥向来自傲,又贪慕荣华,不过是早晚的事。”
      自从知道自己受的这些罪,是因荣亲王而起,宗正晖对荣亲王便再没什么好话,听闫君珩提起,又夹枪带棒讽刺两句。
      听他这样说,闫君珩的笑意更加明显,带着将要大仇得报的快意。

      林舒望见两人胸有成竹的样子,心稍稍安定了些,追问道:“所以下一步,应当如何?”
      闫君珩拿起茶杯轻轻晃动,思量半晌,方才说道:“荣亲王幼时得过一场急病,那时在山东公干的贺图给皇帝递了折子,说‘心下不安,回京探望,给二皇子侍疾。’圣上居然也同意了。如今荣亲王若是有意,恐怕又要大病一场了。”
      听到这话,林舒望与宗正晖二人眼睛皆是一亮。
      荣亲王抱恙,贺图上门探望,原是平常。
      但今时不同往日,皇帝本就疑心贺图有不轨之心。这时贺图再有如此举动,皇帝难免多想。
      林舒望:“若真是这样,那倒简单了,我自有办法让圣上知道这件事。”
      在一旁喝茶的宗正晖突然一顿,开口制止:“这件事就不劳舒望哥费心了。”
      林舒望笑着摇摇头:“往叶府送人的事,荣亲王和贺图恐怕已经探查到了,今天我又贸然上门。他们本就疑心我在为殿下办事,如今更是坐实了。既然……”
      “让你去叶府送人,实是无奈之举,但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若舒望哥真在父皇面前说了荣亲王的是非,才是彻彻底底的脱不了身了。”
      宗正晖顿了下,继续说道:“若是真到了那一步,舒望哥也不必去,父皇自会查明。”
      闫君珩微微皱眉,有些不认可宗正晖的话,他反驳道:“若是等圣上去查,难免被动,还是要有人提醒才是。林大人作为太医,这种事情的确更方便开口……”
      宗正晖“呼”的站起身来,冷冷的说道:“孤乏了,今天便到这里吧,玉弩,送客。”
      说罢,便转身往内殿走去。

      初雪纷纷扬扬的从空中落下,京中呼号的寒风宣告着冬天的到来。
      荣亲王突然急病。
      为表慈爱,皇帝派了太医前去医治,林舒望自然也在此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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