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温》苹果惊了

5、主动出击

　　那晚之后温随就全身心投入老店。

　　她变得非常忙，忙到有时干脆住在老店。

　　正北路十六巷挨着照林市鼓楼，是这片住区的组合，长宽且曲折弯绕。

　　后来前半部分被商业化改造更名为鼓楼巷，特色灰砖小楼，翘角房檐成为旅游打卡点，余下的十六巷则隐于喧闹之后，盘根于都市之中。

　　手机连响了三次，趴在桌上的温随仍一动不动，第五次时她才呢喃一声，睡眼朦胧捂着脸挣扎着起身。

　　摁下接听键，她把手机又随意放回一堆工具的上头，揉着脸不作声等着对面开口。

　　“小随，最近怎么不见回家吃饭？”温友之顿了几秒，温随就听见旁边宋晴催促的声音。

　　温随点了扩音，起身弯腰从柜台抽屉里掏出一面老旧的小圆镜，才发现脸上被压了几块明显的红印子。

　　温友之不见人回应，咳嗽两声切入主题， “听你宋姨说上次相亲对象和你相处的挺愉快的，刚好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过两天建华董事长的夫人在嘉悦酒楼设宴，特意让我一定带你一块过去，你看..”

　　“我忙。”声音无奈。

　　这句话是真的，她是真的忙。

　　爷爷走后的三年里老店几乎是半停业状态，没有宣传，不参加协会活动，冲着老工匠手艺而来的老顾客几乎全部断了信。

　　当时温随没空管宋晴阴阳怪气拖着不签合同是什么心态，只拿了钥匙直奔老店，结果发现爷爷曾经心疼的藏品落灰，老店摘牌更是掉漆也没人管。

　　想到这租金和后续的费用，温随倏然心累，眼睁睁看着银行卡上的数字即将变为负数。

　　她想着想着就叹了口气，拿过手机走出店门口，走向不远处的小卖部。

　　温友之听见了误会， “我不是说逼你...”温友之还没说完，电话就给宋晴抢了过去，单刀直入。

　　宋晴： “陈家明年和我们有个项目合作，得罪不起，吃顿饭，宋姨立马给你把合同签了。”

　　温随停住脚，抬头看天无语道， “宋姨我们签了字条的。”

　　“温随你是温家人，不用我求你，你也理应吃这顿饭，你为温家付出了，那家店自然是你的。”

　　温家人？她懒得反驳，只接着问， “带上合同，吃完饭直接签可以吗？”

　　“准时来，打扮好点别丢人。”嘟嘟对面挂了电话。

　　下午六点，淡蓝逐渐逼退天边橙黄，几抹寂寥的飞机轨迹划过，撞破淡蓝拥向橙黄。

　　温随挂了电话也没动，就站在小卖部门口保持着抬头看天的动作。

　　门内的爷爷抬着垃圾桶出来看见这几天总来店里买泡面的姑娘仰着头，也好奇的扭脖子向上瞧， “孩子看什么呢？”

　　“没什么，”温随眼眶酸涩，垂头揉了揉，快走到冰柜前弯腰掏出两瓶可乐，再转身进去抱来两桶泡面放在收银台上，十分豪爽的掏出手机说道， “爷爷，两瓶可乐两桶泡面，全款！”

　　**

　　周二晚上六点，车流成川堵在街道。

　　半个小时前温随已经抵达嘉悦酒楼门口，悠哉的看了眼时间后果断拐到旁边的便利店。

　　他们约的正是六点左右，但温随不急，站在便利店可以看到酒店门口的位置刷着手机。

　　没一会儿她就看见一辆黑色奔驰车停靠，温友之一家三口下了车。

　　温随咬了口手里的蓝莓味冰工厂，瞧着一身白色小香风套装的温柔正挽着温友之偏头说话，也不知道说到什么，惹得温友之宠溺的摸了摸大女儿的手。

　　打扮好点别丢人？

　　温随挪回视线，走到冰柜前看着里头反射的模糊自己。

　　有些乱的侧边麻花辫，无袖花苞收尾的黑裙，因为外头凉所以出门时随手拿的咖色阔版风衣。

　　够丢人，够冷酷，够拒人千里之外了吧？

　　温随又想到温柔那抹优雅的笑，冷呵一声，对着柜门侧身耸肩，瞧见可以称得上有些凌乱的自己愈发满意。

　　“不好意思，让一下？”

　　路祁走过来打开冰柜时，正垂头撩开外套检查裙子上白色颜料的温随吓了一跳，手里的冰棍差点儿没掉地上。

　　照林市有那么小吗？一个月内遇见四次。

　　温随忙理好衣服往旁边退，低头假装也在挑饮料。

　　路祁选的快，直接拿起最前头的矿泉水转身就去了收银台。

　　温随收回手关了柜门，走出门口的时候才看到路祁已经拿着水走进嘉悦酒楼。

　　白感叹偶遇了，人家压根没认出自己。

　　温随觉得路祁眼神实在不算好，否则为什么高中没认出自己就算了，现在也认不出来。

　　**

　　温友之这两年研究书法和茶艺，对具备中国风的各类事物都十分喜爱。

　　嘉悦酒楼就是照林市的老字号，外部重新装修后红墙黛瓦，飞檐翘角，正合了温友之的意，所以他推荐外省来的陈总晚宴就设在这儿。

　　温友之定的包间是五楼的“山水间”，一路上去温随都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花香，让她有些乱的思绪，慢慢平静。

　　按照约定的时间，她已经晚到了将近二十分钟。

　　温随敲门入包厢时，宋晴正点头应承着什么，瞧见她进来先是嘴角上扬，又在扫过她的打扮后眉毛难掩的皱了一下。

　　温随满意效果，点头问好却又皱眉，屋内其余的凳子都被撤了，此时只有那天的相亲对象陈文赋身旁留了位。

　　她没办法只能落座，刚坐下便闻到陈文赋身上浓郁的古龙水味，比那天更为刺鼻。

　　建华地产近五年势头正猛，如今手下捏着好几个开发大项目，温家所要投标的便是其中之一。

　　温随全程不作声，只在温友之点到她时笑着简短回应，她想快点结束这场令人不适的聚餐。

　　但旁边的陈文赋自从她坐下后便异常兴奋，听闻她三年没回照林，十分热情的给她介绍起这几年的变化。玻璃转盘在眼前转动，温随的餐碟已经被他堆满了色泽诱人的菜肴。

　　陈太把儿子的殷勤劲看在眼里，宋晴说这二女儿瞒着大家自己跑去赴的约，原本她还不乐意，但今天一瞧这垂头乖顺的模样，虽然看打扮是差了些，但这态度似乎比娇气的大女儿温柔更好掌控些。

　　一顿饭下来温友之和陈总聊的都是生意场的事，等到果盘被端上桌时才婉转的绕回今天的主题。

　　温随淡漠的看着温友之为了扮演好父亲角色，将他仅知道的几件温随的童年趣事翻来覆去的说，再以一副严父的姿态对她的专业和未来发展进行点评。

　　陈太笑笑表示自家儿子也是玩心重，但对小随确实用心的很。

　　温随心想，见了一次的人谈什么用心。

　　谁都知道建华地产暴发户的独生子玩得开，换女朋友更是如同换衣服，前两年更是因为一起模特怀孕风波闹得沸沸扬扬，圈内大家族的少爷小姐们没一个愿意挨上去，生怕惹了一身腥。

　　林之果特意翻出两年前的当地新闻转给温随，温随想也没想就又直接转给了温友之。

　　所以她的好父亲是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的。

　　包厢四周的墙壁上镶嵌着几处壁灯，灯光与天花板上几盏古典宫灯一齐，洒下斑驳的光影。

　　如此环境本应在已经微凉的秋天让人心生暖意，但温随心口此刻就像堵了一团被水泡开的棉花，发胀，直抵喉咙，就在她觉得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时，温友之恰到好处的往上边又浇了一杯凉水。

　　“他们的年纪确实也合适成家了。”

　　呵。

　　温随手抵住桌沿，猛得后挪椅子起身，惹得桌上众人诧异。

　　温柔半张着唇，有些幸灾乐祸的开口： “小随怎么了？”

　　温随没看她，只匆匆说了句， “抱歉，去个洗手间。”

　　站在洗水池前，边洗手边打量镜中的自己。

　　她属于圆形脸，虽然不胖但圆润的下颚线总是让人显得有些稚嫩。

　　林之果说，她不笑时虽然气场冷，但在长相上她真的不显凶，圆溜的杏眼更是让她即便生气也难让人觉察。

　　看她好欺负就一直欺负？

　　温随想着擦干手，把侧边的辫子散开，黑色卷发瞬间柔顺披散在身后，又掏出随手带的浅色口红，怼着唇形叠了好几层，颜色还是不够深。

　　“他软硬不吃我有什么办法？”

　　走进来的女生把一个透明化妆包随意放在洗手台上，接着说， “对没错今天爷爷也在，但他路祁说的都是场面话，推来推去一点面子不给。”

　　温随耳朵一动，手下跟刷漆似的一层又一层的叠加着。

　　“如果他愿意的话，估计年底就能订婚。不过我也不怕他不乐意，爷爷压的紧，路家那边也催的紧，早晚的事。”

　　温随认出她是关蕊，那天在空中餐厅和路祁相亲的女生。

　　走出厕所时，温随手机振动掏出来一看是宋晴催促的信息，末尾一句别忘了合同，格外扎温随的眼。

　　她不由得重重叹口气，再抬头时就瞧见了同样从厕所出来的路祁。

　　这人走到哪儿都是漫不经心的调调，深蓝色夹克被敞开，露出里头那件黑色打底以及颈间银色项链，分明是日常打扮，却像天生带引力。

　　男女厕的传统花纹的木门前都还垂挂着布帘，上头勾勒的连片墨竹此时成了路祁的背景布，他正面瞧见温随也有几秒顿住，但很快又自然挪开视线，将指尖的半截烟丢进一旁垃圾桶，便抬脚离开。

　　“路祁。”

　　路祁走出几步便被喊住，着实有些意外温随会主动喊住他。

　　下午在便利店他认出来了，但没在意。

　　现在回想起她当时对着镜子扭身子照来照去，嘴里还念念有词的摸样确实有些意思，所以他现在停住了。

　　因为她有点意思？

　　说实话路祁觉得不至于，但此刻他就是想听听她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