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脚鸟与纸飞机》树树月亮

19、誓言

　　小胡同里，各色的牵牛花爬在墙头，夜深了，收起绽放的花瓣，隐藏在叶丛中。

　　樊凌宇步子大，夜色又那么深，他的走来，对于平均身高165左右的四个女生，视觉上，还是极具压迫感的。

　　当然，仅仅局限于视觉。

　　黄雨盛最激动，最兴奋。

　　“哇哇，你男朋友哎。”激动地抓住程雪漫，明明是每天都见面的同学，黄雨盛此刻却激动得像见到了喜欢的明星。

　　不对，应该是磕CP磕到真的了，正主见面，CP粉兴奋地摇旗呐喊，就差没喊亲一个亲一个了。

　　黄雨盛力气大，抓着程雪漫像小鸡仔似的，将她推向樊凌宇。

　　樊凌宇注意力全在程雪漫身上，察觉她站不稳，立刻上前几步搂住她。

　　黄雨盛立刻起哄：“噢噢，英雄救美啊。”

　　程雪漫立刻站得离远一点，省得黄雨盛兴奋过度。

　　詹怀宁瞪了黄雨盛一眼，怎么这么上杆子？

　　可惜夜色太深，黄雨盛注意力全放在cp正主身上，根本没注意到身旁刀子似的眼神。

　　詹怀宁吸了一口烟，橙黄色的小火点一亮一暗，她把程雪漫拽回来，力气不大，但内力深厚，程雪漫跟着往回退了几步。

　　借着路灯灯光，她打量樊凌宇，心想，不怪程雪漫动心，丫确实人模狗样，不过，作为漫漫的詹姐，她觉得，有必要敲打敲打这张看着就沾花惹草的脸。

　　“你跟我过来一下。”詹怀宁手插在牛仔裤兜里，北京话被她说得极快，有几个字被她吞掉了，要不是离得近，樊凌宇大概都听不清她说什么。

　　樊凌宇知道她要和自己说什么。

　　程雪漫说，她们在聊他，聊他是不是渣男。看架势，自己给她们留下的印象不怎么好。

　　自问他也没做什么吧？怎么就被叫渣男了？

　　他问心无愧，倒是好奇对方想说什么，于是跟着走。

　　“哎，你们干嘛去？”黄雨盛追问。

　　詹怀宁回头，看到程雪漫那要追上来的姿态，小手一挥，“待着，别动。”

　　樊凌宇知道，这是要被单独问话了，他回头朝刚刚的同伴挥手，示意让他们先走。

　　程雪漫看过去，一共5个人，三男两女，看着应该是大学生，但不是他们系里的。

　　詹怀宁把樊凌宇带到胡同尽头，墙角里放着几盆菊花，暗夜里，静静绽放。

　　“樊凌宇，你应该猜到我要说什么了，我就直说了哈。我平时不在寝室住，今天才知道你和程雪漫在一起了。漫漫是我们寝室最老实的。”

　　顿了顿，又说，“不对，她是我见过的最乖最老实的学生了。”

　　真的是最乖，上课不迟到不早退，没逃过一次课，吃饭全都在食堂，从不外宿，老实得宛如一个被严格看管的高中生。

　　詹怀宁从来没接触过这样的人，她的朋友，要么整天开哈雷穿越在大街小巷，要么开个越野车跑内蒙跑新疆跑边境线，要么被家里安排出国整天和她吐槽外国菜难吃。

　　程雪漫，是她从没接触过的类型。善良美丽，温柔体贴，热爱学习，简直就是小说里的乖乖女范本，她怎么和樊凌宇在一起了？她再次看向樊凌宇。

　　这俩人外形倒是挺匹配的。

　　樊凌宇心里不这么想，在他眼里，程雪漫性格远不止乖、老实这样的色彩，她有那么多本事，拥有无限可能。

　　但他还是点头赞同。毕竟眼前人来势汹汹，直觉告诉他，不能反驳。

　　“所以你不能欺负她哦。”

　　“嗯。”樊凌宇在寝室大姐大面前，姿态放的很低。

　　“你绝对不能脚踏两条船，要是被我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樊凌宇继续点头，他一点都不气恼，反而很开心，为程雪漫周围有这么一群向着她的人而开心。

　　室友关系是很特殊的一种关系，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之前根本不认识，却要强行住在一起，如果关系处不好，真的很影响心情。

　　这几年，大学室友反目成仇的新闻经常见诸报端。

　　他想起程雪漫和黄雨盛，两个人除了上课时不坐在一起，其他时间几乎形影不离，这种就是比较幸运的室友关系。

　　而现在，詹怀宁，一个很飒的北京女孩，站在这里，这样护着程雪漫，让他不得不感叹，人间自有真情在。

　　烟抽完了，詹怀宁觉得差不多了，打算做个收尾：“其实漫漫很可怜的，你知道吧？”

　　樊凌宇继续点头。

　　“她家里条件不好，爸妈离婚，没人爱她。从小就寄人篱下，是留守儿童，在亲戚家长大的，所以看起来特别好说话，好欺负，我告诉你，我可不好说话。”

　　这些事情，是她们在寝室小酌时聊的。

　　人在异乡求学，寂寞孤独难免，程雪漫心里压的事多，偶尔需要发泄口，那天微醺，她说了自己的经历，简单几句，概括了她拉扯自己长大的这些年。

　　一根烟吸完，詹怀宁走了。

　　留下樊凌宇站在原地，原本，樊凌宇是心里笑着听詹怀宁“谆谆教诲”，可最后的话，却让他笑不出来了。

　　一切都有了答案，这一路，从中考到高考，她得吃多少苦？才能走到这里？

　　樊凌宇走出来，程雪漫在等他。

　　他走过来，主动牵她的手，“怎么没回去？”

　　“就，等你啊。”

　　程雪漫可不会告诉他，黄雨盛甚至想一直等在这里，见证他们的“牵手时刻。”还好，最后被詹怀宁拉走了。在她们临走时，程雪漫把手里的黑袋子塞到黄雨盛手里，黄雨盛嘲笑她害羞。

　　“那走回去？”

　　“好啊。”

　　一转身，就看到刚刚的店铺里，一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往兜里揣着什么，行色匆匆地走远了。

　　气氛一瞬间沉默，程雪漫好担心被问，刚刚进去买什么了。难道她要告诉他，她们去买byt，为第一次做准备？

　　还好，他什么都没问，好像那只是一间普通店铺。

　　走出几步，程雪漫才问：“詹怀宁跟你说了什么？”

　　詹怀宁行事作风出格，真担心她说什么过分的话，伤到樊凌宇。

　　“她说我是渣男。”凄惨的语调。

　　“我，我可没说你是渣男。詹怀宁人是好的，她说什么，你都不用放在心上。没事的。”她在安慰他。

　　“那你抱我一下吧。”

　　“啊？”

　　“抱抱，女朋友。”樊凌宇还牵着她手，却敞开了怀抱。

　　程漫雪抱住了他，拍拍他后背，“加油，用行动证明你不是渣男。”

　　“好的。”樊凌宇用力加紧了这个拥抱，嘴唇碰碰她头发，“我会保护好你的。”

　　抬头，一轮明月悬于高空，年轻的男孩在心中默默发誓，一定要护她一世周全，差一天都不够完满。

　　夜风微凉，两个人都有些贪恋这个拥抱，于是，谁也没有松开，就那么默默地抱了好久。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程雪漫接听电话，“程雪漫，寝室快关门了，你还不回来，在外面干什么呢？”

　　黄雨盛在电话里大声说道。

　　“在小树林亲嘴呢，哈哈哈……”

　　是唐娇的声音，混着詹怀宁的放肆笑声。

　　寝室里，一片欢腾。

　　“嗯嗯，我马上回去。”程雪漫用手捂住手机，生怕被樊凌宇听到。

　　回去的路上，樊凌宇坚持要把程雪漫送到寝室门口。

　　程雪漫问他，刚刚那些人是谁？樊凌宇便说，是他高中参加竞赛时认识的朋友。

　　“他们也是计算机系的吗？”

　　“不是，有设计系，还有工程系的。对了，那天我问你，想设计什么样的飞行器，有想法吗？”

　　“嗯，还没有呢。”程雪漫感觉这几天很忙，但具体忙了什么，她自己都说不出来。

　　回到寝室后，她为了避免黄雨盛她们的打趣，拿了几本书，跑到自习室。

　　翻开还没看完的《编程珠玑》，她看了起来。这本书，她一直是跳着看的，哪里有趣看哪里。

　　忽然，她看到了一段话：

　　“Antoine de Saint-Exupéry是法国作家兼飞机设计师，他曾经说过：‘设计者确定其设计已经达到了完美的标准不是不能再增加任何东西，而是不能再减少任何东西。’”

　　她的目光，紧紧锁在“飞机设计师”这几个字上面，久久不曾移开。

　　飞机设计师，听起来酷酷的。

　　程雪漫嘴角一弯，拿起手机，翻译Antoine de Saint-Exupéry是谁。

　　原来他是《小王子》的作者。程雪漫又笑了笑，她看不懂法文，怪不得没认出来。

　　作为一个英文原著热爱者，程雪漫当然看过这本书。当初她去图书馆借书，看这本书字少，就借走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应该是高一那年。

　　好想重温一遍，里面有很多句子，她都很喜欢。她想，明天可以去图书馆找一下。

　　不知道樊凌宇想不想去图书馆，她拿起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消息，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可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樊凌宇发来了一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