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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0 ...

  •   “忘了,这次没有带蛋糕,但是早上在包子店买了个鸡腿。”杨连夏从包里拿出塑料袋,里面是一个巨大的鸡腿,放在墓碑旁边,风一吹香味飘到他们鼻腔。

      姚远转身立马想要去买蛋糕,杨林拉住她不让再去,“没事,上次买了那么大一个,这次少买不会到你梦里骂你的。”

      徐朋墓碑前的鲜花堆满,许多人送照片还有各种各样的零食堆积起来,栾叶有种说不上来的伤感,这么多墓碑,那么多鲜花,却没有一支是送给他们。

      许是到了陵园看见他们墓碑上的伟大,才二十来岁,有的人刚成年,就埋葬到这里,他们付出生命,应该得到尊重和敬佩。

      栾叶蹲下抱膝盯着照片上的徐朋,有时还需要感谢网络的发达,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是从网上所了解,就像他小时候的这些照片,都是好心人或者同村庄的人发在网上,而刷到的人也会点赞和评论,热度上去了,知道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原来徐朋笑起来是有酒窝的。”栾叶惊奇道,她印象中很少有男生两侧都有酒窝,也没想到仔细看会因为这个男孩笑出声,“他真的和叔叔好像。”

      钟越坐在小马扎上,腰板挺直在阳光下,注视墓碑上的一笔一画,耳边突然出现幻听,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不是,我都说了这个不好,你为什么还要买,我们后面大楼那个花不比这个好看?”

      “越子,快回头哦,你那边走错路了。”

      声音越来越远,钟越睁开眼望过去,照片上徐朋还是那样笑的开朗,好像任何事情都难不倒他。

      “钟越,其实有个这样的人弟弟也很好,我也羡慕过别人有兄弟姐妹的家庭,如果我要是和夏夏一样,说不定也能沾光被人喊姐。”栾叶温柔道,双手托腮满脸的笑,钟越从手机里找出群聊消息,他很清楚地翻找到去年冬天,十一月最后一天,下午三点的那条消息,打开外放让她听。

      “我那个辣椒酱,我姐说要寄到S市给叶子姐,这不做好叫了个快递,你们别忘了帮我拿到门口,千万要包好,我怕路上爆炸。”

      栾叶笑了笑,“钟越,这个你记得很清楚啊,是不是听过很多遍了。”

      本来就是一句调侃的话,经常会说给朋友,但今天说话的对象换成了钟越,突然变得尴尬。

      “你的事情记得很清楚,包括小的时候。”钟越侧头解释,眼中的正直将本就容易害羞的栾叶弄得脸红脖子粗,尤其是两人现在的人距离挨着那么近,肩膀碰着肩膀,四目相对。

      栾叶视线避开,重新转移到照片上,“你进来有什么想法,还害怕吗?”

      钟越不是害怕,是在进入到烈士陵园前心中那见面的一关没有过去,骨灰盒太大,装不下他们的雄心壮志,骨灰盒又太小,只能容纳下他们的身躯。

      “栾叶,你听过心病还须心药医吗?我承认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之前的我还没有振作起来,现在只是想慢慢接受现在的自己。”钟越诚恳道,他眼眶中的热泪始终没有掉落,就和他的性格一样,倔强地留在上面。

      栾叶侧头凝望徐朋墓碑旁巨大的花篮,是附近学校师生共同送的,“不要小瞧自己,现在我们只是度过了一个很小的难关,后面的人生会碰到更艰难的坎,希望你就像个披着铠甲的勇士勇往直前,不需要回头,坚定地做着自己内心想的事情,这就很好了。”

      从前栾叶听从父母的选择和安排,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一件事,虽然给了压力也给了部分自由,但她还是不喜欢被迫选择。

      所以成年工作后的她,第一次有了叛逆的想法,不想要继续在母亲给她介绍的医院工作,虽然没有先斩后奏,但她的行动让母亲不再对她更加强势。

      “我有时候很不理解父母为什么会把自己没有得到的强加在孩子身上,为什么不像书中所写,花成花,草是草,现在我才知道,是心中的执念在作祟,就像夏夏因为徐朋和她关系好,所以男生的离开让她一直难过,这个执念往往是越来越深,也和张阳望一样,因为幼时的经历,让他狠下心要离开S市,去两千多公里的地方,说不上恨,但还是执念的原因。”

      “我也一样啊,因为被压迫的时间久了,内心的小宇宙突然爆发,所以就不受控制,选择了很多以前没尝试过的风格,选择了母亲不喜欢的医院,其实是因为读书的时候想要得到的没有被满足,现在有能力叫板了就可以说出来做出来。”

      “别看我现在和你说这些能够很平和,之前心里早就憋了许久,不过是解决了,要是他们后面再反对,可能真的会大吵一架。”

      钟越可是见识过小时候她的坏脾气,本想着长大了应该温顺很多,没想到现在从当事人这儿说出,还是老样子的恼。

      “你小时候的脾气无人能及。”钟越认真道,现在看来就是养得娇气些,没有其他大问题,最起码知错,会动动嘴皮子功夫,但是改不改就是另一回事。

      栾叶低头臊得不说话,不是他一个人这样说,就是现在去串门,不少阿婆都说她三四岁猴精得很,没有人聪明得过她。

      烈日下虽然后背都已经湿透,但几个人排排坐或者蹲下,手中都拿着一个棒棒糖,姚远嬉皮笑脸道:“信不信,徐朋肯定会说我们不留给他。”

      杨连夏他们喜欢对着墓碑说说话,但徐叔过来就是来回走动,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的局促,是杨连夏在徐朋姑姑那里看到的,装房子之前特意开告诉他,家里给他腾了一个窝,让有空去看一看。

      “肯定啊,就他这个性格,梦里都能把你聒醒。”杨林喝了口矿泉水,旁边是一瓶冰红茶,打开后洒在墓碑周围,爽快道:“喝个够,在那可没人管你。”

      不管是在家,还是在队里,所有人都让徐朋少吃点糖,少喝点饮料,每次有时间出去赶集,他一定会第一个冲出去,回来就是兜里满满的。

      “他可不喝了,老早不吃糖,你们都说吃甜的不好,后面改了。”张阳望深深地望着墓碑,队里那么大,有那么多队友,真正的羁绊是在每天的相处中,是一睁眼就看得到对方,反手去抓就能抓到的人,如今在烈士陵园待了一年多,那么爱说话的人,肯定孤单。

      “他那个时候胜负欲强,和徐双一样,就是他旁边这个墓碑。”姚远鞋尖朝向右侧墓碑,左边看上去四周已经被磨平,右边的还是崭新,最上面的一层漆色都没有掉。

      栾叶来的时候没有人和她说徐双和徐朋两个人葬在一块,以为会按照各区县所属安葬,没想到两个人生前在一个大队一个小中队,死后在一个烈士陵园挨着。

      “造化弄人。”栾叶小声道,她只觉得遗憾,遗憾这些十八九岁的男生就这样奔赴火场,就这样牺牲在里面,可看到那些火灾被扑灭,消防队里的队员陷入伤痛,心中只想到两个字,和解。

      与火灾和解,与队友的牺牲和解,他们是人,要面对的问题有很多,一个走了一个又回来。

      现在的钟越又何尝不是在与自己和解,与徐朋的离开和解,凝视徐朋墓碑上金黄色的字,十九岁的他就这样离开了。

      在依山大队,似乎总有一个过不去的坎,程星传、徐朋和徐双,都是在十九岁那一年牺牲,十九这个数字也成了他们闭口不言的噩耗。

      太阳下他们好像感受不到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即使偶尔会陷入安静,但总有人会想起徐朋更多的事情,是他们不怎么知晓或者快要遗忘的,好比栾叶只记得杨连夏说过的家境贫寒,买不起蛋糕,鸡腿吃得少,却不知道徐朋做了哪些努力,又因为什么才让他下定决心当兵,又到消防队。

      不管是主观、客观或者刻板印象,大家印象中的徐朋就是最好的。

      “你要是这样说,徐朋的屁股后面的尾巴得撬到天边去,你是没见过他嘚瑟的样子哦,抬着下巴,趾高气扬地在你面前晃悠一圈,你得要夸一夸她,不然能溜达一整天,还得捧一捧,捧的高了夸大其词,捧的低了又说你敷衍,说这小孩要命吧,难伺候吧。”姚远眼睛笑得都眯成一条缝,好像徐朋就在前面,说的一个字都不差,非常地准确。

      栾叶还没想到徐朋有这样一面,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臭屁小孩,爱显摆爱嘚瑟,可是又不像花孔雀那样的离谱。

      杨连夏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是她上个月抽时间去迪士尼拍下的那座粉色梦幻城堡,因为徐朋从小到大没去过游乐园,就连动物园都没有,后来看见她朋友圈的照片,就问迪士尼好不好玩,当然是好玩,但可惜她没时间去。

      杨连夏还很认真地说,如果愿意请两天假,请他去迪士尼,去江上坐船看看高楼大厦和灯光秀,徐朋说舍不得,想要留着假明年回老家看父母,可惜没有明年,再也见不到父母。

      徐双和徐朋墓碑中间有一个铁板子,今年春天杨连夏搬到这里,夹着他们生前的照片,那天就带了几张,可是现在已经夹不下。

      “就放到角落吧,不挡住他英俊的小脸。”姚远调整木夹,杨连夏手中的照片放在了右下角,上面还有一个盖住它。

      钟越不知不觉地站起来,又走到这一排人的后面,从背影看,一个个都是孤寞无助,可正面望过去脸上的笑都是淡淡的。

      “哭又不能解决问题,我打小就懂的道理,你们还不懂啊。”

      用最搞笑的语气,说出最容易说服他人的话语,杨连夏脑袋靠着张阳望肩膀,牵着的手抽出,黏糊糊的蹭到他膝盖处,“你没有想说的吗?”

      就只有张阳望和钟越没有开口,被问的人想了良久后镇静问:“说什么?”

      杨连夏啧了声,仰头斜眼看着他,不满道:“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搞搞清楚好不好?”

      “我现在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看他,还活着就行,要是有要说的,也得等将来死了才能说,对着墓碑他听不见。”张阳望一本正经的开口,反而让身边几个人都开怀大笑,“不是,你百年之后死了,朋子早就投胎开始下一辈子,谁还等你,想的倒挺美。”

      姚远的话让栾叶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一个敢说,一个敢怼,她就凑个热闹。

      或许徐双想要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即使他们死了,也一定要笑着提起他们,死亡并不是道路的最终尽头,因为他们终将会在这条路上再次相逢。

      “说不定我就在孟婆那里等你们呢?不是说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吗?也就几十天,我赖在桥上不走,不就行了?”

      “去去去,滚一边儿去,整天说这些话克自己,以后谁都不许说,还有孟婆是在地底下,是你家哪个亲戚告诉你在天上的?”刘指导看见他就来气,吵得不成样,恰好外面无名消防队的车辆已经停稳,这小子连衣服都没有穿,能不气人吗?

      徐双被拍了一后背黑黑的笑,摸着后脑勺踢掉头发的部位,傻憨憨地说:“别人昨天就通知你了,今天早上一大早喊我们,你就说是不是年龄大了,记忆变得不好,前脚说的事情后脚就忘,都不知道手机在你手上是干嘛用的。”

      刘指导揪着他耳朵把人拽出房间,表现出来很生气,可眼底却带着笑,“你这小子,平时给你好果子太多,现在也开始说我的不好,这么能说,待会儿两个队在一起你先给我上去表演个单口相声,不把大家说开心不许下台。”

      “错了,错了,指导员你别在揪我耳朵,马上扯断了。”徐双边下楼边哀嚎,还能低头眯眼看下面的台阶,搞笑的样子被钟越看见发到群里,让许多人笑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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