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转华章（重生）》轻吟简歌

5、第 5 章

　　司机将苏婉送到曾子铭的铭涛集团门口。她捧着保温桶，心里突然有些忐忑。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冷战。曾子铭不是普通男友，而是救她于水火的男人。他一向温柔，因此苏婉从未想过自己会激怒他。

　　尽管他名义上是曾子铭的女友，自己却没来过铭涛集团。曾子铭虽没有直接拒绝过她的到来，但在几次苏婉问需不需要给他去公司送饭时都没有正面回答。

　　甚至有一次，他还有些玩味地托起苏婉的下巴，戏谑地问，“怎么？这么快就想昭告天下我是你的了？”苏婉当时听完就变了脸色，低下头呐呐回复道，“我就是想给你送饭而已。”而他也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看来是真的不希望苏婉去公司打扰他。

　　过去的回忆让人心里发酸，苏婉调整了心情，深吸了口气走进门。前台显然不认识她，当她说要找曾子铭时，便直接拒绝了。

　　“这位女士，我们需要您的身份证先进行登记。您和曾总如果没有预约，我们会通知曾总秘书。请您坐下稍等。”

　　说完，转头和旁边的另一位前台对望了一眼，后者发出轻轻的笑声。

　　这笑声让苏婉如芒在背，脸瞬间红了。

　　这种不被尊重的感觉，在苏盛荣欠债自己去酒吧驻唱后经常发生。

　　在一起后，曾子铭第一次带着她去高档会所，领着她吃鱼子酱和鞑靼牛肉的时候，她直接被腥到吐出来。她至今还记得服务员当时鄙夷和瞧不起的眼神，看看她又看看曾子铭，仿佛在说他怎么会和她这样土气没见识的人在一起。

　　那个眼神让她心中酸涩，强颜欢笑地捱过了整个晚上。曾子铭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从那之后，曾子铭便很少带她出去，她也默默地将头埋在曾子铭给她搭建的幻象里，假装岁月静好。

　　此刻，苏婉感受到了幻象的虚妄。

　　她不想迎着前台小姐那探究的眼神，就远远着了张沙发坐下，收拾心情，静静地等着。

　　时间一点点走着，还是没有人来通知她上去。

　　苏婉忍着心中的不适上前询问，前台小姐抬眼看看她，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们还没有收到曾总办公室的回复。如果您有急事，也可以直接联系他。”

　　苏婉抿了抿嘴，只好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和曾子铭的对话框中依然一片空白。

　　她想了想，找到方建的微信。

　　“方秘书，我给曾总带了鱼片粥，在公司楼下。前台说他在开会，我上不来。可以麻烦你和前台说一下吗？”

　　发完讯息不久，前台电话就响了起来。

　　“方秘书您好，是，这里有位苏婉小姐找曾总…是…好…好的，我让她上来。”前台小姐挂了电话，冲苏婉一笑，带着她刷卡进了电梯，“苏小姐，您现在可以上去了。曾总的办公室在十六层。”

　　苏婉看着电梯灯一点点升到十六，抚了抚额前的头发，深呼了口气向外走。

　　没走几步，就听到一声娇俏的女声， “子铭哥，昨晚我们的事还没完呢，今晚你还要再继续吗？”

　　苏婉的心一紧，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曾子铭戏谑的声音传了出来，“怎么，昨晚还没够呢？今天还要继续？不累了？”

　　“子铭哥，你好讨厌啊！“女孩的声音佯怒。

　　“不是吗？昨晚是谁嚷着累呢？”曾子铭笑着调侃。

　　“哎呀，那还不是因为方阿姨打电话怕你累着，我说累了要先回家你就能好好休息了！我这么为你考虑，还要哄着她，要不然方阿姨哪里会这么喜欢我这个儿媳呀？“女孩撒着娇，显然和曾母的关系很亲昵。

　　”呵呵呵，诗情，那我还真要谢谢你了。”耳边回荡着曾子铭低沉的笑声。

　　苏婉整个人像浸在冰水里，从头到脚冷了个透。

　　这是铭涛集团总经理专属的楼层，除了曾子铭和方秘书，只有他亲近的人才能被允许踏足。而这个名叫诗情的女孩显然与曾家很熟稔。苏婉基本能确定她就是方倩嘴里提到的曾子铭的未婚妻，梁诗情。

　　苏婉虽然知道梁诗情的存在，也知道方倩对她的态度，但在没见到真人之前，她总有种侥幸心理，觉得梁诗情只是曾子铭的联姻对象。

　　曾子铭过去花名在外，经历过的女友不仅多，而且都很优质，这些她都知道。但是自从他们在一起后，曾子铭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就是这样的好，让她产生了过分的期待，以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即使他需要和其他人联姻，也仅仅因为父母之命。

　　而耳朵里听到的这番对话，却掀开了让她觉得血淋淋的现实：他们二人的交往并不仅仅是家族联姻，而是你情我愿的男欢女爱。

　　曾子铭昨晚一夜未归，证实了就是和梁诗情在一起。

　　苏婉了解曾子铭，他从来不是为了他人限制自己欲望的柳下惠。一对郎情妾意的男女晚上在一起，该发生的应该早已发生，他们才会这么亲昵地交谈。

　　而他们今晚还要继续一起度过。

　　更何况，他们是名正言顺地交往，已经见过彼此的父母，并且关系融洽，在不久的将来，还将喜结连理。而不是像他和自己一样，除了他的秘书，没有人知道她还顶着他女友的名头。

　　等曾子铭结婚时，她这个女友也该让位了。届时，他会如何待她？

　　是放她离开？还是继续延续这段不能见光的关系？

　　他又会如何待他们的孩子？

　　梁诗情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苏婉望着手里捧着的保温桶，一时间觉得自己如此可笑。

　　她突然意识到，总经理办公室的楼层一般人进不来，方秘书让自己直接上楼，若不是获得曾子铭的授意，绝不可能发生。曾子铭明知道她要来给他送粥，却对和梁诗情的交往丝毫没有顾忌，或许他就是想让自己看到这一幕。他清楚自己还处在孕早期，心情不稳定，孩子也容易保不住，却丝毫不介意带给自己这么大的打击。

　　如果她不来公司，他又会如何让她死心？

　　这么想着，苏婉一阵心灰意冷。

　　自己做的菜，曾子铭从来没有好好吃过，这次又怎么会在意她送来的鱼片粥。

　　她以为他在和自己冷战，他却已经与别的女人谈婚论嫁、亲密接触了。

　　可曾子铭即使在他们有了孩子后，也从来没有给过她承诺。

　　明明知道他们之间或许只是交易，明明她已经获得了很多，心还是痛。

　　他们在一起时，她还只是个懵懂的大二学生。五年过去了，她没有工作，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他给的钱也大多用来替父还债。这五年的时光，她丢了人，丢了心，都虚度了。

　　但若非曾子铭的帮助，她现在又在哪里挣扎？是在酒吧驻唱，还是为了金钱去了更糟糕的地方出卖自己、备受折磨？

　　这样的她，又如何能奢望他的爱？

　　苏婉想得双眼酸痛，脚步沉重。她不敢上前敲开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甚至害怕看到梁诗情和曾子铭在一起时的样子。

　　深吸了口气，她将保温桶轻轻放在办公室的门外，抹了抹眼角的泪，低着头快步走回电梯。

　　出了铭涛集团的大门，一阵秋风扑面袭来。陵城的深秋季节寒风瑟瑟，苏婉的脸上爬满了泪，被吹得生疼。

　　她茫然地走在人群中，心里空空荡荡，却又如割似绞。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恍惚地掏出手机，茫然间却又不由泛起期待，是曾子铭看到门口的粥，想起她来。却不想是一个陌生的女声，“请问是苏婉女士吗？这里是陵城市第三人民医院。”

　　苏婉的心口一跳。这是给汪丽兰治疗的医院打来的。

　　“我是，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苏婉女士，请您尽快来一下医院。您的母亲汪丽兰女士出现肺水肿症状，目前正在抢救。”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炸得苏婉的脑袋嗡嗡作响。她再也顾不上其他，冲上街边拦了辆出租车。

　　紧赶慢赶到了医院，汪丽兰却还在抢救中。

　　苏婉盯着手术室的灯，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刚怀孕时，医生还告诉她汪丽兰也许很快就可以苏醒，她还满心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而现在，她的母亲正在手术室里生死不知。

　　她不断默念着，“老天保佑，保佑我的妈妈这次可以挺过去，我宁愿折寿十年。”

　　时间一点点流逝，手术室的灯终于熄了。

　　门缓缓打开，为首的医生匆匆和护士打了个招呼，走到苏婉身边，低声道，“很抱歉，您母亲因急性肺水肿抢救无效。请您节哀。”

　　霎那间，苏婉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脑袋，嘴里涌出一股腥甜。她的嗓子发紧，蹦出来的话像坏了的哨子，尖利干涩。“你说什么？抢救无效？什么叫抢救无效？！”

　　医生没再说话，只将她带到手术床边。汪丽兰静静地躺着，脸色灰白，心电图已经变成一条直线。

　　苏婉睚眦欲裂，血液逆流。她冲上去扯着医生的袖子，疯了似地摇着，“我妈妈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今天就没了！你们之前才说她要好起来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您的母亲是神经源性肺水肿，这种情况的确是脑出血后严重的并发症之一。我们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呼吸困难，血氧很低了。我们也已经尽力抢救了，但您母亲的情况恶化得很快。很抱歉。”

　　苏婉转过头，颤抖地抚上汪丽兰冰冷的脸。苏盛荣的巨额赌债噩耗、加倍工作的劳累和后来长时间的昏迷让她的双颊凹陷，瘦骨嶙峋，已经不再是苏婉记忆里鹅蛋脸的模样。

　　过去几年，苏婉不是奔波在还债的路上，就是躲在曾子铭给她建的小世界里。虽然每周也会来看望汪丽兰，苏婉却因为心痛她丧失生机的样子选择逃避，没有好好地陪伴母亲。

　　她总想着，时间还长，等汪丽兰醒来，她一定要好好补偿好好陪伴她。她要陪她去晒太阳，陪她吃饭说话，和她一起庆祝每一个节日。她以为汪丽兰很快就要苏醒，她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

　　苏婉抓着汪丽兰冰冷的手，滑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

　　一切都晚了。她没有妈妈了。

　　苏婉浑浑噩噩地站起身，边上的护士却惊叫了起来。

　　她察觉到身下冰冷湿粘，茫然地低头看去，竟然是一滩血迹。

　　她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孕中。

　　怔忪间，她腹中传来钻心的痛。她紧紧拉住护士的手，想说救救我的孩子，嗓子却像堵住了般，说不出话来。

　　几个护士七手八脚将她放到病床上，她看着他们给自己做检查，脑袋里一阵空白，最后只觉得眼前黑暗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