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 追月》兔兔颜

16、第十六章 再次重逢

　　天元十一万八千七百年。天、人、魔三界难得一派祥和。天界仍由天帝掌管，人界自然是昊帝统帅，而魔界却是二殿下蓝胤仙君职掌。
　　“玉儿……”一声清朗之音从身后传来，便知来者正是魔界新任帝君蓝胤仙君。
　　“蓝哥哥，今日你又带给我什么好吃的？”言毕便捉住蓝胤仙君的袖袍找吃的。
　　蓝胤仙君笑靥浅浅一绽：“玉儿是只兔子，自然是用青草做的团子啦！”
　　我自是不信，翻出那玲珑剔透的玛瑙盒子，果真是令人口水滴答的蜜饯果脯。
　　“你这只兔子，倒是对这些花儿果儿的十分感兴趣，也是一只特立独行的兔子了。”蓝胤仙君揶揄道。见我被果脯的蜜汁弄脏了脸，伸手便要过来擦拭。我不自觉的往后一仰，藏于衣袖处的观尘镜却不慎滑落了出来。我愣在那里，不知如何解释。
　　所谓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不过区区一天年而已，而人间也不过三百六十五年。时间对我们这些做神仙的来说，足够长不是吗？蓝胤仙君拾起观尘镜，不动声色道：“眼下我正有一桩公案要去人间一趟，不知玉儿可否得空？”
　　我连忙道：“得空，得空的很。”
　　这一年，我在广寒宫摘花弄草日子过得十分恣意，即便有时忽然伤痛与思念席卷而至，我便拿出这观尘镜偷偷地望他一眼。有时，他在战场厮杀。有时，他在批文阅卷。有时，他坐在金桂树下抚琴。有时，他只是呆呆着站在清潭下，一站便是一整日。我只需拿出这观尘镜望一望，那伤痛就会减一分，但思念却是与日俱增……
　　是的，我就是忘不了他。
　　女子，遇到爱情，便会晕头转向。
　　未有半炷香的时间，我们便到了迷幻谷。如今这些妖魔鬼怪越来越会挑地方了，在人间作了恶便逃到此处，一来此地正好隐藏他们的行踪，二来还可吃上一两颗仙草灵芝，补充补充灵力。
　　“玉儿，此次妖怪十分凶险，不可逞强。”蓝胤仙君将我护于身后。
　　平日里跟蓝胤仙君去捉妖怪，向来是我打头阵，蓝胤仙君只在一旁指点一二。我的法术和灵力大有提升，那些小妖们虽然灵力不高，可积少成多，我吸收了他们的灵力，仅一年便修了千年灵力。我也不知道我之前在广寒宫呆了四千年，只修了四千年的灵力是如何修的。如此下去我飞升上仙也是指日可待啊。可眼下，他却说此妖十分凶险，于是便问道：“此妖如何凶险？”
　　“它叫猰貐，乃上古凶兽，近日不知被何人复活，放出来祸害人间。”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吱吱吱”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却见一身形如狸一般的动物在树上撒欢，看上去甚是可爱。蓝胤仙君羽扇一转，转眼那动物便被击中落地。
　　我指着地上一团血肉模糊，不可置信地道：“此乃上古凶兽？”
　　“世人皆未见过它的真面目。”蓝胤仙君从腰间取下葫芦，又道：“只是这动物我却不曾见过。”
　　我叹息道：“也许它就是一只狸猫呢？这迷幻谷里有许多三界都不知晓的动物。”
　　我正得意洋洋看着那动物就要被收进葫芦里，心想这上古凶兽怎么也得有个万年灵力吧？却不想它一个反噬，直朝着毫无防备的我扑面而来。我尚来不及有所动作，便被一个颀长温热的身躯扑压而下。那身上之人转手又扔出三枚石钉，将它给死死的钉在半空中，不得动弹。
　　我顿时感觉心跳得厉害，那身形、石钉我再熟悉不过。
　　是昊帝无误也。
　　无数次与蓝胤仙君来人间捉妖，只是想与他离得再近一些罢了。也曾想过，如若再遇见他，会是一幅怎样的画面？譬如我那时已是灵力高强的上仙，而他仍在人间做皇帝，见了我还要拱手作揖，我自是淡淡地回他，仿佛不认识般；又或者他将当年的缘由告知我，希望得到我的谅解，我自是大度宽容，告知他早已不记得当年的事了，从此江湖一笑泯恩仇。可万万没想到，一见面他便又救了我一次。
　　几丝慌乱中，昊帝连忙将我扶起来。
　　“落落，你可……受伤？”
　　我眼神一滞，这个在人间的名字……似乎已经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喊我了。
　　蓝胤仙君纵身一跃，挡在我和他的中间，关怀地看着我。
　　三百多年了，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仅仅是稍稍年长了一些？
　　他的眼中似闪过一丝失望，转身手一扬便将那妖怪焚烧殆尽。他的灵力已经厉害到如此地步了吗？可以直接炼化上古凶兽？
　　“此妖未除。刚才不过都是它的幻影。”昊帝施一仙障笼罩在我身上，继而转身对蓝胤仙君道：“此妖恐怕还需你我联手。”
　　忽然周遭一阵山石巨响，无数利箭从天而降，昊帝一个快步飞到仙障上方，手持赤羽剑一阵乱舞，生生将那利箭尽数挡出，瞬息之间横扫方圆数百里地。那厢，蓝胤仙君折扇一转，也将利箭纷纷挡出。还来不及喘息，便又是一阵箭雨。
　　迎战半日，却还不曾见过这魔兽的真面目。当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忽然空中出现一把钢刀，眼见着就要向昊帝劈来，赤羽剑似有感应，脱鞘而出便要迎战。空中似有无形之手要破了这仙障，我大叫一声不好，仙障瞬间碎成了粉末渣渣。
　　颈上石珠忽然嗡嗡作响，一道光影从胸口划出，将那无形之手一砍为二。那怪物终于现了形，竟然是一龙首猫身的怪物。
　　“落落，你可还好？”
　　“玉儿，你可还好？”
　　我猛然抬头却瞥见昊帝口角处渗出丝丝血迹。他受伤了，何时受的伤？不像是被利器所伤。
　　我应该关怀他吗？恐怕他不需要。我与他的情意早在一天年前就已揭过。
　　蓝胤仙君一个飞身到我身边，确定我无恙后，冷冷道：“多谢昊帝相助，就此别过。”说完，拉着我的手扯着云头直奔广寒宫。
　　蓝胤仙君站在月桂树下白袍飘飘，一言不发，只是将那观尘镜递与我。这观尘镜是白白替我从月老那里借来的，我只告诉他广寒宫太无聊，想借观尘镜打发日子。骗得了心思单纯的哮天犬，却骗不过心思缜密的魔尊。
　　几番挣扎，还是收下观尘镜。
　　“今日，可如你愿？”
　　我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回应。三百多年了，蓝胤仙君依旧还是那个翩翩少年郎，没有一点老去。无数次带我去人间捉妖，无非是知道我想离某个人近一些，或许再见上一面。
　　“玉儿，我会一直等你。”
　　我抬头，欲想告诉他，大可不必为我这样，这三界女子，除了想嫁给昊帝的，剩下的便是想嫁给魔尊的。可转眼，他便飘飘然离去，身影单薄而又坚定。
　　我拾起观尘镜，用手弹了弹灰，忍不住还是开启了它。
　　捻起手指，想用灵力寻找昊帝的踪迹。不在迷幻谷，也不在皇宫，找遍了所有他曾经出现的地方却依旧找不到他。我急得不知怎地，忽然现出了真身，一头跃进了这观尘镜中。
　　靠着兔子敏锐的嗅觉，我终于找到了他。原来他在那潭清池里。淡淡的银色光晕笼罩在他周身，乌黑亮丽的长发倾泻了他一身，嘴角那隐隐约约的血迹似乎还在。
　　忽然，他睁开眼，向我这边看来。我以为就要被他发现，兔子的耳朵都竖了起来，身上的毛也全部炸开，眼睛睁得更加红润了，四爪却停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自处。片刻后，只见他又若无其事的转头闭目修炼。
　　我和他隔着一面镜子，他自然是看不到我的。
　　这才放心下来，大着胆子靠近他，想看看他是否真的受伤。猛然，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唤道：“李公公，快拿来。”
　　我以为是什么药，没想到却是一盏桂花酿。
　　那不是，一年前我酿的桂花酿吗？还夹杂着些许松木的清香。
　　“昊帝，您这刚受了伤，还是别饮了……”小李子站在一旁关心道。
　　举杯，将银盏中的清液一饮而尽。一抹桃红便上了他的脸。
　　昊帝轻启唇齿，轻轻对着眼前的我呼了一口气，那桂花香便扑面而来。最熟悉的味道不过。
　　昊帝凤眼微挑，眸中说不出的风情恣肆。
　　“三百多年了，我依旧……记得……你的样子……”
　　“你可知……你自然是不知的。不知便好，我只要你平安的活着。”
　　“终究……是我负了……你……”
　　昊帝喃喃自语。看来，他已经醉了。小李子连忙将他搀扶了下去。
　　我眼眶红润，身子开始缓慢地飞腾起来，等我醒来却发现自己早已回到了广寒宫，团缩在嫦娥上仙的掌心。
　　若不是，刚才只是我的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