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好吧脑残 ...

  •   看着她细碎的背影,雪又飘零,开落无依,本无意沾惹尘埃,他一站在梧桐叶下,万物生长。白花吹拂,竹叶青嫩。他随她一起跌入童年,青灯倦老容颜,冷霜结遍衣襟。
      不敢再上前一步。她真的不在了。
      珠泪暗滴,梧桐叶老。月奴扑入他怀里,哽咽着诉求,“兰,别这样。她会来的,她会来的。别这样。”才这一瞬,春远秋离去,冬雪簌簌地泪流。屋子里一泉幽冷,再没有一盏灯为他等候。枯叶沙沙地碎为飞尘。他不再看雪,他任由叶零,他轻轻合眸。拍了拍月奴的肩背,温柔劝说,“章清,我没事。这么些年了,一个人早已经习惯。她一直住在心里,没有走过。怎么会来呢?我没事。”他告诉自己,“我没事…”说过千万遍,生命会不会荒芜?
      月奴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她吻他,他生受了,一朵凋零的兰不会开合,由人摆布。或是他摆布了她。痴想得深了,丢了算计的本领,落花无依,不随流水有谁怜?她吻得入迷。她不会吻呀。却因为对他的渴慕,她粗鲁的吻只动了自己的情。舌尖第一次尝过甘霖,便似雪山坍塌流淌苦候。
      梧桐一瞬枯萎。
      方才绿叶成荫,抬眸已是断枝老皮。
      生死有尽头,心河无断流。她回来了,“爸爸,你看嘛!你看他—他欺负我!”可是她手里牵了一个男人,一个极是俊俏的—男人—瓜子小脸,杏眼烟眸,眼角一滴泪痣,施舍一生缠绵。“爸爸,你管管他。他不爱我了!”那男人一动不动,烟眸微凝。黝黑的皮肤,山丘似的皱纹,迷他入境。这里是山谷,她的家。
      他险些怀疑那是他的宝宝。
      还好是家…
      男人身旁一样的脸,雪似的人,诱他沉溺幻梦。他推开怀里的月奴,乘风而去,风过四时,他忘了自己是在哪个季节。他来时,垂枝樱渐露粉云,他以为花落春田 ,他便怨一言,“你不要我了?”可他走时,粉云褪色,然后雪满苍山,她在对另一个男人叫—爸爸—
      好委屈。
      她一巴掌拍开他的脸,“你走开!你亲了别人别来亲我!你走开—”疼—他的脸被火灼伤过,疼得眼眶干涩。西风渐紧,“为什么不等我?”她哭得眼泪珠子滚落成河,激起他眸心千层浮浪,白沫便如灯飘送,“你叫另一个男人爸爸…”他吻她眼眸,“就亲你。不光亲你,还要你。”
      他抱她坐在梧桐树下,枯枝抽芽,拂过他的发心,酥酥软软的,心尖一颤。微微酸痛,她对他拳打脚踢,幽怨难止,“你亲了别人!你不是人,你坏蛋!”他也怨她,由爱故生怨,怨念支撑他一个人走下来,走来她身边,春芽发于他一念,暖风拂面,“你叫另一个男人爸爸!你也坏蛋!”他像小孩子一样,跟她计较这儿,计较那儿,“你还牵了另一个男人的手!你也不是人。”人…
      人?
      人有什么好的?生不得自由,不得自由死。人有什么好的!
      兰充果断撕了她的衣裙,他要她坦诚待他——绿叶倾落,珠帘飘摇。她抓过一把梧桐叶,恨恨地砸上他脑袋,“臭男人!”叶子裂开一条痕迹,流过月影潺潺,“不要脸的臭男人!哼!”她把脸甩过一边,正见一山幽冷,墨色正浓。兰充拧过她的脑袋,要见她眼中灯盏,“你叫我什么?”
      她双颊泛红,庭前院落桃花,“老公。”桥下河水淙淙,桥边一对璧人,他对她索求无度,“不够。还有。”她烟眸朦胧着问他,“还有什么?”他嘟囔嘴,半天说不清。终于一叶梧桐砸地,她怀里满是阴绿。“你叫了另一个男人爸爸。你说过你只有我一个男人的。”
      她楞住。呆傻地问他一句,“总不能叫你爸爸吧?”他坦而言说,“私心是想的。你只能亲密地牵我的手,只能亲密地叫我。”她活像一个木偶,他牵她的手,延展,缠绕,紧锁。她任由他折腾,骨头架子风似的绕进月丛。满脸黑线,“老公,你好不要脸。”他正一脸沉沦。苍山月冷,她再为他补上一刀,“你只比我大三岁,你生得出来我吗?”
      他双目垂泪,他的手拂上她的腰腹,黄叶经他一拂,满地凄苦,“这里,曾经有一个,我们的小宝宝…”她望了望这黑夜,青石板上,竹叶裹了泥土,黑得无边无际,她连他的面容,也渐已模糊。他在说什么?她到底听见了什么?
      他说,他们的小宝宝没了?
      他孤单一人远走,她却停留在最初。
      耳畔一阵风急,溪水奔涌。她迷迷糊糊着问他,“哈,老公。这玩笑可不好开?你不是说,你和她十八岁之后分开了吗?你们怎么会有孩子?”他眼底细雨蒙蒙,正见着花谢。他居然有脸来上这么一句,“是真的。我混蛋,我想把你留在身边,我怕你跑了,我在大学里越想越不安。所以学校放假了,我回了家,让你怀了小宝宝…”她恨自己活着,“你闭嘴!”她跳下他的怀抱,突然又下了大雨。雨声淹没了他的足音,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叫他一句,“音音—”
      怎么会这样?刚刚还好好的天气,月正圆着,花正开着。梧桐叶展,溪水温柔。这天气真怪,一个小时变了数变。心生天地,心灭缘尽。多荒唐的人世间,原来不过一张面皮。看着巍峨壮阔,她伸手去触碰,哗的一下白雪飘旋,山河枯竭。
      她跑回家去,大声喊着,“爸爸!”
      家里没有爸爸。只有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妈妈。蓬头垢面,瘦骨如柴。她再一凑近细瞧,啊!吓死人的红斑点,蛊虫一样爬满了全身。她大声喊,“妈妈!你怎么了?啊——”而那人活像一株红山茶,遭人践踏,红色花汁黏得满山都是,不会言语死了一样。
      兰充一把捞过她,退出房间的大门,“别过去。宝宝,你别过去。去不得。妈妈生病了,你不能碰她。别去…”
      她垂死挣扎,他越箍越紧。他说他爱她,他说她是他宝宝?是他说的…他为什么算计她?不给一丝信任?“啊!!你去死——”她一口咬下兰充的脖颈。门外雨越下越大,只剩下泥沙翻涌,什么都是乱糟糟的。他一定很疼,他却在吻她脸颊泪河。吻得轻灵。只在乎她眼角泪痕,“动不动就叫我去死,你真希望我去死。”
      门外竹林摇曳,清风微凉,牵动她散乱的发丝。他的心跳鲜活可爱,耳畔相随,“老婆,我知道错了。不疼了…”不疼了?
      他问她疼不疼?
      他的血滑入咽喉,桃花碎了一地,霜月下,桃花心中站了一个人,短头发,身姿窈窕,应该是个姑娘。她看得模糊,只好问看得见的人,“你的血是苦的。你是身体不好吗?”兰充没答。只是那姑娘走近了,近在余光里,她真美,素衣盛雪,凤眸清冷,似一缕思念,飘忽而来桃花香,“妹妹,放了兰吧。你真的希望他出事吗?”
      她见一双泪痕,微凝苦痛。她是哭了?很想去拂一拂那干涸的泪痕,又退缩,她非雨露。她的干涸却望向兰充,她又不能退步。
      进退两难。她贪心得悲哀。
      直至兰充一声微笑,“章清,我没事。”姑娘问他,“兰,你什么时候对我说过,你有事?”姑娘在笑,她身后一树桃花妖娆,开落不尽。她见满地残红,失落暗问——什么时候能结果子?这里四季流转只在一念之间,秋来唯枯叶,不见结果。姑娘很渴。而他的泪打在她肩窝,盈一池泉,温柔款款独向她来。她问他,“先生,你哭了?”
      他抽了抽鼻子,“你惹你,你负责。”
      她问他,“我负责?怎么负责?”一双手扬起,捧他的脸,温柔一吻,缠绵过千遍那般的熟悉,“先生,你好没用哦。一个大男人,怎么动不动就哭?”花灯微明,打在二人头顶。她望定了那姑娘,桃花又一次凋零,连枝丫也随之枯败。姑娘一颗心,将狼藉收留。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西风恶,梧桐叶落。她一把推开男人,直奔那青石桥上。见桥下清溪,正是春潮。
      她望着溪水,忘了自己。
      一双手自背后,缠进她腰腹。
      他说过,这里死了一个小宝宝,他们的小宝宝…
      身子一下空荡荡了。一山秋叶中,她拂开苦竹枝,对身后的男人平静一问,“这里怎么回事?我爸爸呢?”兰充摇头,“我不清楚。”她怒目圆睁,身子剧烈一抖。猛地甩开竹枝。沙沙的竹林飘摇,满地斑驳,“我爸爸呢!”他受不得她这份狰狞,他把脸颊垂落,垂泪她发间,“宝宝,我真的不知道。你凶我…”
      他是个男人!他还知道他是个男人吗?!
      怒地转身,朝他脸上甩过一巴掌。好一阵清悦盈怀,溪石清冽,水珠清圆。她把自己献身山川溪河,放手爱恋。沉沉闭上眼睛。漂浮梦境。
      转眼又是一梦,烛光昏昏。
      她在朦胧中触摸到一张脸,泪痕斑斑,好似是个男的。凛冽的骨骼,伤痕温柔。她的手伸了过去,便遇花木挣扎着出芽,爱模糊了恨,剩下房间里的潮湿与幽暗。
      晃出一张脸,她正愣神。为着他的柔软。他在坚韧,为她一吻,“你哭了…”他转回头吹灭烛火,床沿一下沦陷,他又微笑,“这样你就看不见我了。”身边多了一个人,床又小,她把他又一次抛舍,将他漠视,“睡不下你了。”
      他凝望着她问,“为什么?”她遥望一窗冷月,寒烟漠漠,不知道问些什么,“什么为什么?”正迷惘,白花暗涌,他对她泪流不止,怨自己,“爸爸损坏了你的记忆…你的身体。可你从房间里出来,是正常的。这几个月的点点滴滴,你都记得。你记得我,为什么装不认识?”
      她记得他?她应该记得他。他一梦花开,再梦山月微凉,醒眼烟雨蒙蒙,她在怀中。浅溪幽谷,唯他一人来去徘徊,不知生,难知死。
      只有他在不甘而已。
      她把身子掰正,眼眸深邃无边,正合霜月夜,不见自己,不闻心语。他自拥她入怀,他自言说,“老婆,我知道错了。”她呼吸轻浅,将他完整地避开,“我爸爸呢?”他手中揉过她的青丝,揉至腰际,“老婆,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才第三次来这里。路还没熟悉完呢,哪会去藏爸爸?”
      他的手是暖的,不同于他的心。
      他爱怜她时,灯亮了,窗外月清圆,枕上水潺湲。她被一张银网纠缠不休,银丝如爱恋,越是割舍,越是刻骨。蓦地垂眸,残花随孤影,经秋霜冷落。默默泪流。
      她质问他,“你为什么让你爸爸把我关起来?为什么让你爸爸伤害我—伤害我们的小宝宝…”兰充牵过她的手,搭在脸颊上,掌心合上她手背骨骼,灯光于他眉睫颤抖,“你打吧。”只是窗棂残破,冷风浮动,撩拨轻纱软帐,情难禁呀,“你轻点打…你打我,会疼的…”
      真恨不能一巴掌挥散过往,烟云聚散,她能与他又复一年春秋。
      乱拍他的心口,乱啃他的薄唇,乱不了走过的路途,落叶荒山,春秋不在,“你怎么这么没用…你窝囊!你为什么要听你爸爸的话?你狗都不如…”他默默承受。烛泪已残,不忍见阑珊。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