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频共振》慵玉

14、白云有玉（2）

　　凯德咬着牙问，冷汗从脊骨瞬间冒出，“你们一直监视我?！”

　　柏伦不怒反笑，“监视？我想不用我们亲自出马吧......”

　　"凯德......你也不是什么刚出道的年轻人，勘探经验超过四十年。别人没有的经验你都有，十三星都遍布你的脚印，多少想要发财的想要加入你的团队？你这么一块惹人垂涎的香饽饽，放在哪里不抢手？"

　　“说不定智慧比呆在实验室里的老学究经验还丰富，如何不引人注意？”

　　凯德喘息着，捏了捏拳头回想自己的前半生，少年时一腔热血想要进军校，性格木讷不知何为人情世故，在早年规矩不够完善的军校里面活的非常辛苦。毕业之后却因为各种因素没能顺利进入军队基层，心灰意冷之下加入了勘探队，因着凯德在军校业余修的地质勘测方面极为出色，领队又见他沉下心来认真对待这件事情，认为他是一块可雕的璞玉，教授了他许多，凯德也逐渐找寻到了乐趣，真心热爱着自己的事业。他想他找到了人生的道路。

　　可是就在几年前，他的女儿患上了罕见的精神类疾病，只要她一发病，凯德就会再一次掏空所有积蓄来为她女儿续命。

　　直到辗转来到白云星，他得到白云星深山无人区里异样的数据反馈。只要他的女儿还在医院里日复一日地遭受着折磨，家人依靠着他挖掘矿石得来的积蓄，他就喘不过气。

　　于是他想着，干一票大的吧！无论挖出来是什么！

　　白云星无人区异样的波动越来越频繁，早已经超过了正常阀域。

　　他四十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地下面，有着极为珍贵的东西。他独自一人翻出有关资料研究，一天又一天，胡子拉碴，满身都是颓唐和疲惫。

　　他在一个雨夜终于将数据和稀有晶矿-白云石一一扣拢，他找到了他找到了！

　　他迅速组建队员，进行了训话，每一步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小心，顶着狂风暴雨日夜不停，一边要安抚落泪的家人一边要照顾队中所有人的情绪。

　　他在少年时候没有学会的人情事故，在年过半百的时候姗姗来迟。他同时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也是一个领队。

　　勘探辛苦，但是一想到挖掘后所能得到的，他心中隐秘的兴奋就更加多。他要保证所有人的安全，他要保证所有人的金钱来源，这里面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需要去解决人生的困境。

　　就算他向上谎报的数据即使被发现了，那也得等到纸包不住火的时候，那时他可以坦白所有，即使自己坐牢也没关系。

　　可他没有想到，当他们满心欢喜打包回程之时，平稳飞行的船舰猛然动荡起来！

　　“先锋！！遇袭遇袭！我们受到了导弹攻击——”

　　通讯那头，凯德猛地一拳砸在操纵台上！

　　“什么？！”凯德惊叫起来，顾不得姿态，如热锅蚂蚁一般调出运输舰的监控。

　　为了掩人耳目，他甚至没用私人的运输舰，而是租赁了白云星上来来往往极为普通的舰船，没有攻击力的一搜普通民用机器。

　　他原以为万无一失了，他原以为他们有救了——

　　当炮弹直冲冲对着操控室飞来，凯德紧闭双眼，怒火急窜上心头，牙龈充血，他艰难张口。

　　“全部人员听我指令！全员弃船......”

　　"弃船！"

　　“先锋！我们不能——”

　　“难道石头比人命值钱？！听我的，启动安全舱，我会来接你们的！”

　　"现在，弃船！"

　　“先锋！”

　　船员喉咙发紧不再答话，只是快速扣上安全扣，救生舱紧急制动，他们被抛上了天空，视线里，运输船冒着浓烟急速下坠，逐渐变成小点。

　　通讯在滋啦几声中恢复过来，漂浮的船员看着下坠的飞行器分崩离析，对方派出的小飞行器一箱一箱地往外运输，他们只能俯瞰，却无能为力。

　　......

　　问题出现在哪里？

　　凯德颓唐卸力瘫坐在椅子上。

　　“你问问题出现在哪里？”

　　柏伦从长桌之下掏出一份资料，上面几个红色大字。

　　——白云星往来人口调查档案。

　　柏伦垂着眼点头示意他自己看，独自倒上另外一杯热咖啡放在长桌的那头。

　　凯德颤抖着按住那份档案，极为寂静的空间里只有他的呼吸声。

　　他下定决心闭眼又睁开，翻开档案的第一页。

　　当第一个人的照片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时候，他的脸色一片铁青，他急速看向柏伦。

　　柏伦此时却站起来，微微颔首，恭敬唤了一句，随后拉过室内唯一一把还空着的椅子。

　　“顾局。”

　　凯德急忙转过头去，来人看着二十出头，一身银灰色正装异常贴合他本人冷静的气质，有着过分的沉稳。

　　凯德知道这位顾局长，年纪轻轻就接管了家族里的矿产生意，全业界等着看他的笑话，看他被各种琐事拉下马来，看他和业界人士周旋烦不胜烦，看他什么时候能够哭着跑回家诉苦喝奶。

　　业界说他是乳臭未干的小子。

　　凯德不关心别人的评价，只觉得事不关己，关注再多也不会带给自己高高在上的愉悦感。

　　当他真正看到这位传闻中掌管规划局的顾斯年顾局长时，他觉得那些人简直在说屁话。

　　跟资源局的老油条打了那么多年交道，就算是一心挖石头不与人周旋的凯德也知道其中的关系的厉害。光他知道规划局的柏伦，那个传闻中擅长心理战术的恐怖秘书，对他如此恭敬，这人就不是传说中的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

　　“凯德先锋，五年前您前往白云星的时候，我让柏伦对您进行秘密跟踪，期间您的身边潜入了不少......不怀好意的人。”顾斯年委婉说道。

　　柏伦配合点头。

　　“柏伦在跟您对接的时候，一直有意引导你说出白云区的秘密勘探，但是您，顾左右而言他，始终不肯透露一句，只是说被委托。”

　　“我方顶头上司是帝国资源局，不可能不为所动。”

　　“你要知道，十三星都每一寸都受帝国监管，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我可不想在帝国监督局丢面子上法庭。”

　　顾斯年摘下眼镜，瓷白又骨节分明的手拿过柏伦倒好的咖啡。

　　烟雾袅袅中，顾斯年果然看到了凯德眼中不可置信转换成了冷静，看来是逐渐接受了。

　　几度的情绪转换，让凯德心有余悸。

　　“帝国从不打没准备的仗，我们下面的当然将准则奉行为圭臬。”柏伦适当开口。

　　......

　　"事到如今......"凯德捏紧手中资料，用力的手几乎要将照片上的人按死。

　　那是他队中颇有声望的副手，自他加入十几年来，勘测队在各种方面都迅速运作起来，全方位的尽心尽力辅佐自己进行日常的勘测，所以各种琐事各种需要勾兑的地方，都由这个看似年轻却老练圆滑的青年人来经手。

　　当然包括勘测队的一切行踪。

　　背叛，这无疑是背叛！青年人平时的一切操劳现在回想起来，也不过是口蜜腹剑的伪装！

　　凯德万分恼恨自己识人不清，脸色灰败下来，那种无力感顿时从身体每一个细胞包裹住自己。

　　他自嘲地放下档案，将双手狠狠按在脸上。

　　“凯德先锋，无论是出自你的良善爱到处收留人，还是你真的需要能人帮自己处理一些事情......也已经走到了现在的地步.......”

　　顾斯年冷下声询问，“您还是否还需要我们的帮助......即使你已知道部分真相。”

　　凯德瞳孔收紧，原来如此，他和勘测队，还有那个不知所踪的副手，他们全部都在之前，或者更久的时间之前，被帝国的鹰眼牢牢锁住。他原本不想承认帝国向来都是如此做派，但是顾斯年毫不留情扯破那层遮羞布，作呕的手段如跗骨之蛆缠绕上来。

　　他们始终不会放任任何一个帝国人越雷池半步！

　　他胃中欲反，强烈的不适感吞噬他。

　　“这是代价，凯德·沃夫。”

　　“勇猛却无谋的代价。”

　　这是代价......

　　凯德浑浑噩噩退出接待室，伫立于门口的警卫上前扣住他的双手反剪于身后。

　　顾斯年最后冰冷的眼神让他感到精神上压抑，得到那样戳人脊骨的评价之后沉默不已。

　　他是从帝都监牢里押送来的，完成这一次让他不甘的谈话后他就又会回到那个黑屋子里去。

　　他被冠以土地破坏，私吞矿产，非法交易等罪名被投入大牢。

　　他后知后觉，“长官！让我再去见见我的女儿吧！”

　　他在走廊里呐喊着，冷汗浸了满身，挣扎着想要回看一眼。

　　这时从他身前经过一个少年，红色的头发张扬，气喘吁吁。

　　他大声嚷道，“顾斯年！我的晚餐还作数吗——”

　　周围的卫兵目不斜视不为所动，对他的行为像是见怪不怪。

　　凯德愣住了，嘴里的喊叫也停下。

　　他诧异地看向急匆匆而过的背影，那一瞬仿佛是世界运行的时间变慢，凯德眼前全部都是他一闪而过的侧脸。

　　我见过他！心中像是一块石头重重锤下，砸地的他回忆骤震，他迅速将少年的模样和那人扣在一起。

　　远在白云星偏僻无人的荒芜深山。

　　白云星深山无人区勘测前期，这个人出现又消失，就像是黑暗中的毒蛇。

　　他一直认为那个地方是没有活人的，那人和眼前这个少年外表过分相似。

　　他不清楚他的目的，双方没有发生交火，井水不犯河水一般。

　　那头茶红的头发实在惹眼，很难让人忘记。

　　......

　　少年见没人回应自己，最后干脆冲进顾斯年的临时办公室，凯德越走越远也能依稀听见少年的抱怨。

　　但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什么地方不一样......

　　对了，是眼睛！

　　无人区少年的眼神没有感情，冰冷无机质看死人一般。

　　——

　　“不过到现在，我们这边临时组建的团队仍然没有攻破副手腕机的加密系统，似乎不是帝国的技术。”柏伦说。

　　“将腕机密封，你亲自送到轮回线。”顾斯年将眼镜重新戴上，吩咐柏伦。

　　此时二人听见走廊传来江箐一的声响。

　　“少爷......那我就不打扰了。”

　　柏伦挑眉拿着加密资料装进公文袋中退出接待室。

　　顾斯年微微叹气，家里还有个空巢熊等着自己呢。

　　这几天忙得有些废寝忘食，和他时常混在一起的江箐一颇为无聊。但江箐一也知道他又要兼顾学校学生会的事宜，又要打理规划局的事情，真的很忙，于是自己找事情打发自己，等到忙完了顾斯年除了日常短讯回复之外再也没有多的消息了。

　　又是竹马竹马的关系，江箐一总是会对顾斯年多出一份关心的。

　　——

　　“顾斯年，春季联赛你有没有什么计划？”江箐一坐在帝都中心最繁华的商城的餐厅里卷起一叉子意大利面。

　　肉酱和番茄的味道浓郁，让顾斯年饥肠辘辘的肠胃得到慰藉，之前柏伦的咖啡充其量只是润喉。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有心情放下所有烦恼和面前的人聊天，和江箐一呆在一起让他感到放松，精神上不会那么紧绷。

　　江箐一吃饭的时候眼睛总是很专心，直勾勾盯着面前的食物，嘴里却说个不停，像个话痨的熊宝宝。

　　顾斯年勾起嘴角，安静地看着他进食。

　　“嗯？顾斯年，你在偷笑？”江箐一咬着叉子，他看见顾斯年的倒影在银色盘子里。

　　“嗯。”

　　“听我说话没？”江箐一小小愤怒。

　　“你说，我在听。”

　　顾斯年双手十指交叉往后仰，空着的脊背靠上红丝绒靠垫，像个雍容华贵的王子。

　　......

　　江箐一接着道，“去年春季联赛过于自信，导致在即将夺旗的时候闹出乌龙，今年一定一定要做好策略。”

　　说到这个江箐一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们四个人——

　　他们四个人！都走到插旗的山头脚下了，居然将谁去拔旗的安排给遗忘记的一干二净！

　　后来居上捡漏的第二组看四周还以为是有埋伏，悄悄上去拔旗，结果到终点都没人来争抢，于是第二组的人员一脸懵逼把旗子给拔了。

　　“诶？诶——”

　　“啊？？？”

　　官方转播的直播间铺天盖地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