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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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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该》/澜璘

      *

      “黎女士,飞机准备下降了,我帮您开一下遮光板吧。”

      空姐的声音温柔细腻,黎念很快睁开假寐的双眼,冲她微笑:“好,谢谢。”

      “您客气了,颐州目前的地面温度是三摄氏度,下机后请注意保暖。”

      遮光板打开,平流层的晴空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模糊成片的缭绕云雾,飞机遇到气流有些颠簸,黎念扯了扯披在肩上的毯子,朝舷窗外看了一眼。

      此刻颐州就在她的脚下。

      飞机落地后要搭乘一段摆渡车,黎念穿上过膝的羽绒大衣,拉着一个登机箱出了舱门。

      和香港不一样,这里的冬天绝对带着脾气,迎面寒风像冰镇过的巴掌,扇得人脑仁生疼。

      在转盘等行李的时候黎念摸出了手机,她翻出蓝底白字的App,又在列表里找到一个名为“L”的联络人,快速输入一行字。

      【正式回归颐州的第一天,此刻忐忑大于期待。】

      取完大件行李,黎念随后就在接机大堂见到了男友程隽的司机,对方接过她手里沉重的推车,领路往停车场方向走去。

      黎念坐进后排,等司机装完行李上了车她才发问:“程先生呢?”

      司机扣好安全带,回应道:“程先生本打算亲自来接您的,但他临时有客人要接待,所以才派我过来。”

      黎念摆弄着手机,眼尾轻轻一挑:“什么客人?”

      “不好意思,这我不太清楚,程先生现在在夜阑居,我先带您过去。”

      黎念瞥了眼消息栏,她落地报完平安,程隽回了个“好”字就没了下文,估计是见什么重要客人连手机都来不及看。

      她锁了屏,将视线转向窗外。

      傍晚的天空又阴又沉,云层厚重,气象预报说夜里会下雪。

      沿着机场高速往市区方向行驶,到达夜阑居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程隽的助理就在门口候着,车子一停,他立刻上前。

      “黎小姐。”

      车窗玻璃缓缓降下,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望过来,清澈女声响起:“许助理,好久不见。”

      “旅途辛苦了。”姓许的助理弯腰与黎念对视,“程总可能没那么快结束,要不您先进去喝口茶,暖暖身?”

      在颐州这个地界,夜阑居的茶艺师绝对算得上是行业翘楚,整座仿古茶楼被竹林环抱着,隐秘独立,僻静清幽,起风时耳边会响起枝叶摩擦的沙沙声。

      黎念还没下车就感受到冷意了,她懒得动弹。

      “我不进去了,程先生的事情办好了就让他直接出来吧。”

      黎念关起车窗看了眼时间,她再次打开软件后台,当了那么多年的线上好友,默契还是在的,L的回信果然来了。

      【祝一切顺利。】

      地上的残叶又开始打卷,这一等不知几刻钟过去,黎念的耐心即将告罄之际程隽终于出现。

      茶楼的雕花木门只开了半扇,一双长腿迈过石料门槛,步下生风,惊扰散落一地的粉色梅瓣,男人颀身玉立,比那一丛丛的修竹还要挺拔俊逸。

      程隽一点点靠近,黎念隔着玻璃迎上他的目光,看见他悬在嘴角的笑意。

      后排车门打开,清冽的寒气透进来,下一秒又被阻挡。

      “念念。”

      程隽脱了大衣搭在膝上,刚想将黎念揽入怀中,却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

      “生气了?”程隽柔声问着,笑容不减。

      黎念不咸不淡地掠他一眼,对前排司机说道:“可以出发去煦园了。”

      车子驶离竹林,黎念掖在外套下的手很快被裹进温暖掌心,柔荑绵软,程隽细细摩挲着,又问:“真生气了?”

      黎念终于肯搭理他,但丝毫不掩气闷:“阿婆一直在家等我们,跟她说好六点钟到的。”

      天都快黑了,从这儿出发到煦园半个小时都不一定够的,他们肯定要迟到。

      程隽立刻示弱:“抱歉,我的错。”

      “你刚刚见谁了?”

      “一个画廊的负责人。”

      “画廊?”

      “对。”程隽解释,“你不是对艺术品挺感兴趣的吗,我往这方面做点投资还能顺带哄你开心。”

      黎念不为所动:“你伸手得利的事情,别拿我做借口。”

      程隽无奈道:“我们几个月没见了,你确定一见面就要剑拔弩张?”

      黎念故意绷紧的嘴角在慢慢松动,一笑而过总算给他个下坡的台阶。

      “香港冷吗?”程隽问。

      “还行,不过今天也降温了。”

      “黎叔叔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

      黎念在香港出生,父亲是香港人,颐州则是她母亲的故乡。

      八岁那年黎念的母亲因病留在颐州休养,她便也跟着过来了,生活到十七岁才离开。

      于她而言,颐州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这里的发展日新月异,城市风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城区压缩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之下,许多街景都与黎念的记忆有出入。

      所幸老宅这一带景致如故,车子在青山弄停下,黛瓦粉墙前的两座石狮子威严依旧。

      黎念熟门熟路地踏进园子,穿过前院再跨过门楼,恰好在游廊撞见常姨。

      “诶哟,是念小姐到了!”

      “常姨。”黎念同她打过招呼,又问,“我阿婆呢?”

      “项老师在主厅呢,等您很久了。”常姨将一柄精致小巧的紫铜碳炉递给她,“暖暖手。”

      黎念道完谢又叮嘱:“我的行李还在车上,东西有点多,您找个人帮忙拿一趟吧。”

      “行,您快进去。”

      进了偏厅就暖和了,黎念的目光霎时被屏风右侧的衣帽架吸引。

      那上头挂了两件深色大衣,从款式和尺寸来判断明显是男人的衣服,架子上还垂着一条烟灰色的羊绒围巾,总之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她外婆的东西。

      黎念没有过多停留,她着急地继续往里走,一眼就望见主厅的落地窗前摆了一台三四米长的红酸枝木桌,而亲爱的项秀姝女士正背对着她伏案写字。

      “阿婆。”

      “念念?”项秀姝回身瞧见来人,立即放下手中刚沾了墨汁的毛笔,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心肝宝贝啊,快过来让阿婆瞧瞧。”

      黎念扶着老太太在沙发上坐下,她的手刚用炉子暖过,这会儿便马上握住了项秀姝的手,祖孙俩隔了一整年没见,互相关心的体己话说起来没有尽头。

      “阿隽呢,不是说好一起过来的吗?”

      “被您前院那几棵五针松和罗汉松迷住了,别管他。”

      黎念话音刚落,程隽的身影就从门口晃了进来,他朗声问:“别管谁?”

      “说的就是你。”黎念又支使他,“快把门关上,好冷。”

      论嘴上功夫程隽就没赢过,他松懒一笑带上门,朝项秀姝恭恭敬敬地问了声好。

      黎念这个男友一表人才,谈吐和气质皆是不凡,况且他还是颐州本地人,见面的次数虽然不多,但项秀姝左看右看,挑不出不满意的地方。

      “好孩子,坐下喝口茶。”

      程隽主动给自己添了茶水,只是浅尝一口又放下,他从随身礼盒中寻出一个织锦木匣,掀开盖子。

      绛色绒布上躺着一锭刻有花卉浮雕的古墨。

      “听念念说您最喜欢收集文房四宝,我就托懂行的朋友帮忙找了这么一块墨,据说出自乾隆年间的名师之手。”

      黎念捧起木匣细看,墨条正面有清晰的钤印,还篆了字。

      “幽兰?”

      “对,原本是’梅兰竹菊‘四君子成一套的,那位藏家手里也只有两块,惠让了一块出来。”

      紫金不换,名墨难求,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的东西,项秀姝知道他是花了心思的。

      “这礼物太贵重了,心意阿婆收下了,你能常来看我就好。”

      程隽却不肯将东西收起来:“物和人是一样的道理,知音难觅,到您手里就是缘分。”

      黎念忍不住调侃:“程先生哪里学来的话术啊,怎么现在哄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程隽回望她,轻笑:“这怎么能算哄?阿婆都放心把你交给我了,一块墨算什么。”

      “好啊你。”黎念品出其中意味,忿忿道,“拿这东西跟我比。”

      “我哪里敢。”

      项秀姝被两人逗乐,眼尾压出很深的皱纹,程隽帮她换了一道茶水,瞥见那长桌上已经摆好的笔砚,干脆提议现在就去试试这块千金难求的好墨。

      “现在试吗?可是我已经饿了。”黎念望了眼壁钟,“咱们什么时候开饭?”

      项秀姝起身往长桌方向走去,顺手挽起袖子。

      “再等等吧,还有一个人没到,饿的话让阿常给你拿些糕点来垫垫肚子。”

      “还有人,谁?”

      项秀姝拾起老花镜,不紧不慢地在鼻梁上架好,透过那薄薄的镜片朝黎念瞟来一眼。

      “祈然。”

      黎念的呼吸稍滞,心跳声笃笃,有那么一瞬间她的意识是随着血液逆流的,半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程隽将她的走神看在眼里:“怎么了?”

      “嗯?”黎念很快恢复自若神色,不甚在意道,“那就等吧,我们来研墨。”

      说罢她便站到了项秀姝身旁,洗笔换墨,又盯着镇纸玉上的祥云纹发了会儿呆,想起常姨方才递给她的暖手炉。

      “这主厅的香味和暖手炉里飘出来的味道一样,还挺好闻的,用的什么香?”

      “找宽翎巷的老师傅调配的,有安神静心的功效,喜欢的话你拿到自己房间去用。”

      黎念接过项秀姝手里的水滴壶,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一句:“他现在住在煦园?”

      “谁?”

      项秀姝停下研墨的动作偏头看她,很有明知故问的嫌疑。

      黎念想起挂在衣帽架上的两件大衣,和她外婆对视了几秒,眸光微动,倔劲也涌了上来,语气有些不情不愿:“等会儿要来的那个人。”

      “是啊,上个月就搬过来了。”

      “来这儿干嘛?”

      “这里也是他的家,怎么不能来?”项秀姝没理会黎念的话里有话,反而弯唇浅笑,“他在九溪湾收了套宅子,也是园林的样式,但常年没人打理,方方面面都需要修缮,特意来我这里取经。”

      见黎念垂眸沉默,项秀姝又接着道:“你们兄妹俩有些年头没见了吧,你一年都难得回一趟颐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每次都不赶巧,总是错过。”

      黎念还是没声响,而一旁的程隽将她们的对话听了进去,默默捋清这其中的关系。

      黎念确实有个亲哥哥,叫黎铮。

      有些事情是公开的秘密,黎念的父亲黎振中经历了两段婚姻,他的第一任妻子在香港也是头面人物,婚后生下了大女儿黎蔓,但没过几年就与黎父缘尽远走异国了。

      至于黎念,她和哥哥黎铮皆为黎振中的第二任妻子叶思婕所生,不幸的是黎铮在年少时因一场车祸意外离世,这也是叶思婕后来患上大病的根源。

      然而就在黎铮走后不到半年的时间里,黎家居然接回了一个养子。

      关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养子,黎家对外公开的信息少之又少,如此神秘的人物自然引起了外界纷纭复杂的揣测。

      当年的传闻半真半假,花里胡哨,甚至有声音说所谓的收养其实是幌子,继而又爆出一些私生子“借机上位”的臆断。

      此事涉及黎家私隐,黎念也从未主动提起与兄长有关的任何话题,若不是这位养子如今的风头正盛,黎家这桩往事怕是真要变成子虚乌有的风闻了。

      不知道祖孙俩谈论的是不是此人,程隽勾起了十二万分的好奇心。

      “行了,等下就能见到了。”项秀姝无意在这个话题上耗费时间,她招手,“你们过来看看,名墨就是名墨,色浓顺滑还不滞笔,阿婆给你俩题个字吧,想写什么?”

      程隽凑近看,随口赞扬了几句,可黎念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这上头。

      冬日昼短夜长,浓稠的墨色在不知不觉中渗透天幕,窗外的庭院灯亮了,纷飞的冰花在氤氲光影下无所遁形,横冲直撞。

      下雪了,无声又激烈。

      “念念。”程隽搂住她的肩膀,“你觉得写什么好?”

      黎念偏眸,瞧见桌上已经铺了一层喜庆的洒金红纸,她莞尔道:“阿婆应该为你单独写副字的。”

      另外两人同时望过来,她直接调侃:“封你一个马屁之王。”

      “你这孩子。”项秀姝失笑,“嘴巴永远不饶人,阿隽平时肯定没少受你的欺负。”

      程隽收紧手臂,故作气闷:“谁说不是?”

      黎念被他抱得快喘不上气,又是笑又是骂,屋内迅速升起和融的暖意,只是下一秒就被一股忽然溜进来的寒风给搅散了。

      主厅大门打开,常姨的声音最先响起:“宋先生回来了,可以准备开餐了。”

      短暂的插曲并没有对室内温度造成太大影响,黎念却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抱歉,我迟到了。”

      低沉男声是从黎念身后传来的,似乎裹挟了皑皑白雪的清冽,又轻又缓地敲击着她的神经,令人头皮发麻,喉咙发紧。

      她下意识回头,刚进门的宋祈然也望了过来,冷峻眉眼和这个宁静的冬夜一样深而沉。

      对视的那几秒,黎念敛起了笑容。

      而宋祈然的目光慢慢向下,落在了程隽搭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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