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五重梦境 ...
-
陈其临买下了一所真正意义上的宫殿,房子仿的欧洲古典建筑,那高耸入云的拱顶彷佛要穿过云层一探天堂的奥秘,建筑左右对称,轮廓庄重雄伟,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栩栩如生的大理石浮雕。
最为特别的是它毗邻一片蔚蓝的大海,浪花拍打上岩石,激起的浪花似有千丈高。
此时已近黄昏,落日熔金,更是美不胜收。
宫殿里的女仆恭敬地引她参观,徐幼灵见她眼熟,开口问道:“你是后来接替王嫂的那个保姆吗”
小保姆淡淡地点头示意,因着年轻,她脸上还有未流失的胶原蛋白,下巴却尖尖的,显得有些病态。
徐幼灵皱眉,状似无意的问道:“这宫殿确实好看,不知是什么时候建成的”
小保姆只是摇头。
徐幼灵心中有了猜测,又不经意地问了几个问题,小保姆不是点头就是摇头。
很快到了用晚餐的时间,小保姆要领她去客厅用餐,徐幼灵装没听见不搭理她。
小保姆有些急了,手开始胡乱比划些什么,在意识到自己做了小少爷特意强调不能表现出的事,急忙摆正姿势,双手微微颤抖。
“对不起”
小保姆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女人的背影,张大嘴隐隐想要说些什么,在看到她的一头粉发眼神暗淡下来。
她不会是小姐,她最爱的小姐早已死在十八岁人声鼎沸的夏天。
徐幼灵被圈起来过了有一个星期,有一天晚餐的时候陈其临鼓起勇气从医院回来了,他身上还缠着纱布,吃饭时动作很僵硬,还不忘挑起话题
“姐,这几年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
“爸那边的产业我接手了不少”
“我把其中几个产业合并,做了一个综合性的音乐基地”
“下次我带你去好吗?”
“我把最下面的六个楼层都做成生产音乐的工作室,往上去还有休闲设施”
徐幼灵安静地低头吃饭,没看他。
陈其临抿着唇,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心:“还有陆生”
徐幼灵身子一顿。
这一切自然全部落在了陈其临的眼中,他自嘲般勾起嘴角:“他前些年一直在做准备,最近些天定下来接手了地下城”
他把餐盘往前一推:“他现在可厉害了,倪哲走后乔兮那一派元气大伤,陆世成以为能翻身,结果被陆生一个回马枪杀的趴在地上起不来”
“程锦润和陆生关系好,程家自然是他的党羽,林家的林舟济不谙世事但和程锦润关系匪浅,林清沐看陆生倒是不顺眼,但林家早些年就金盆洗手不参与地下城的争斗了”
陈其临双手抵着桌沿,微微俯下身子:“而陈家,我爸想和陆生合作,人家看不上他,所有人都知道现在陈家是我的一言堂,他老人家还没睡醒呢”
他眼睛红红的,有泪光闪烁
“姐,你喜欢做音乐,我陪你,我帮你,不会再有人阻止你了”
他急急站起身跑到徐幼灵椅子旁,单膝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把徐幼灵的手攥在掌心,收紧
“姐,陈家现在是我的了”
“我长大了,我可以保护你了”
徐幼灵想要抽回手,但陈其临看似没用劲,却叫她无法挣脱。
徐幼灵彻底恼了,刻意藏起的力气再没收敛,猛地挥开了他的手:“滚开”
陈其临被推得一踉跄,立马反手拽住徐幼灵的手腕,拖起徐幼灵就往楼上走,眼中有毫不掩饰近乎疯癫的狂热
“你一定是忘了,没事,没关系”
“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徐幼灵被半拖半拽上了顶楼的一间画室,期间多次膝盖磕上楼梯,陈其临皆是熟视无睹,好似着了魔一般。
“姐,你看!你看!”
徐幼灵在画室中看到了四面墙的画,密集的让人心慌。
画的全部都是徐幼灵和陈其临从小到大的生活点滴。
有的是两人一起逗弄小狗,小狗暴起扑了徐幼灵满身的泥,陈其临着急忙慌地要去扶徐幼灵。
有的是徐幼灵在弹着钢琴,陈其临在另一间屋子里玩架子鼓,两人隔着隔音的玻璃墙开心的笑
有的是陈其临被爸爸勒令他不许吃晚饭,徐幼灵偷偷带了一碗鱼汤哄他。
太多太多了,漫长的回忆册落了灰,陈其临把它擦了一遍又一遍,翻出来告诉她,瞧,我们曾经有这么要好。
殊不知,这却成了如今光下扭曲的影子,光越明亮,影子就越黑暗。
画室中间摆着一架钢琴,晚风自它旁边的窗口吹进,把那盖着琴的帷幕吹的掀起一角。
徐幼灵后退一步,陈其临还没松开她的手腕,他把徐幼灵拖到钢琴座上,松开时徐幼灵手腕赫然红了一圈。
他强硬地把徐幼灵按在椅子上
“姐,你记得吗?你最爱这架钢琴,我特地帮你搬了回来,你弹吧,所有人都会为你鼓掌,没有人会阻止你了”
徐幼灵没再强烈地反抗,而是诡异地安静下来,掀开琴盖,手指抚上琴键
陈其临眉眼缓和下来,不自觉地松开了按住徐幼灵肩膀的手。
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徐幼灵弹奏的很陶醉,可手下的音符破碎地不成曲子,一个一个的往外蹦。
他不曾听过她弹过这首曲子,只是隐约觉得熟悉,像极了著有“死亡协奏曲”的《黑色星期天》
陈其临胸膛心跳如鼓,不安的情绪席卷了大脑:“姐……姐,你别弹了”
徐幼灵闭着眼,嘴角噙着一抹笑,她听话的不弹了,而改用拳头疯狂的砸着琴键,力道之大,音乐之诡异让人偏体生寒。
很快她的手就红肿起来,手腕磕到琴键边缘,血液染红了琴键 。
陈其临想要阻止她,却被她掀翻在地。
陈其临倒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徐幼灵随即站到了钢琴旁的窗台上。
窗子很大,大到可以容纳徐幼灵整个身体,她能听到后面浪花翻腾的声音,风那么温柔地从后背抱住她,她情不自禁地张开手臂做着最热切地回应
陈其临疯了,他腿软到站不起,跪在地上瞳孔都要裂开,喊道:“姐!你他妈的疯了!你下来!下来!”
“姐,我求你了,你别这样对我”
守着一个睡不醒的梦,总比清醒的感受现实的残酷要好的多。
“我不喜欢你了,我最讨厌你!你不喜欢这,你现在就走,现在就可以!“
徐幼灵好似没听见,她想起当年那场盛大的室外演唱会。
晚风和煦,金黄色的沙滩,泅泳的海狗,小小的舞台,背着吉他的少女,热烈的音乐,挥舞着应援棒的少男少女。
徐幼灵唱到尽兴时,扯下了垂到尾梢的发带,红色的,热烈又张扬。她松开时,正好唱到了那句英文“我们曾是那么羡煞旁人”
红色的发带飘飘荡荡,见证了每一个人肆意的笑容,拂过他们脸上太阳的图样,最后被一只手抓住,紧紧握在掌心。
她想过她会枯萎,却没想过盛开的那么短暂,从高处跌落,零落成泥,不是疼痛,而是失重感带来的茫然。最后,连暗香也无处寻。
徐幼灵仰起头,那么骄傲,她就这样放任了自己。
她被追逐,如今,被放逐。
“姐!!!”
陈其临声嘶力竭,没了命地冲了过去,眼看着徐幼灵坠落,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被闻声赶来的小保姆抱住了腰。
她嘴里呜呜地说不出话,急得满头大汗,死死地用腹部抵住窗沿阻止陈其临掉落。
陈其临两只手臂疯了一样向下抓,泪水模糊住视线,他什么都看不清,嗓子一阵血腥味上涌,只凭着本能往下抓,想抓住些什么。
他才等到她,才等到!
坠入大海的感觉,更像掉进一块大海绵,多重的压力朝她挤压过来,整个身体都想蜷成一个球,仅剩的氧气逸出,扭曲的向上爬行,窒息感,晕眩感……
但是徐幼灵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恍惚间当年的事又如电影一帧帧放映,她想,就这样沉浸在过去的美梦,又有什么不好
她是在劝自己放过自己,可她还是难受
迅疾的浪花撕扯着身体,咸腥的海水肆虐进求生的阀门,残存的意识叫嚣着活的欲望。
意识彻底失去前的一瞬,她被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