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魇》挽山珩玉

26、第十六重现实

　　林舟济被带了出来，忍了忍还是问道：“程哥，你是刚好来这工作吗？“
　　这会倒是不喊哥了
　　程锦润似笑非笑：“这里是程氏旗下产业，你说巧不巧？”
　　林舟济一缩脑袋，有点庆幸地讪笑：“是挺巧的”
　　看来这就是他姐口中某个撑场面的朋友，这位可是大财主！
　　程锦润停住脚步，有些无奈。
　　林清沐实在是把她弟弟保护的太好了，让他作为一个政界公子哥警醒程度太低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个什么，林舟济才这个年岁，天真又怎么会是错。
　　他帮林舟济拢了拢外套：“你觉得工作人员为什么要让你实名？自然是激活权限看你有没有资格进入高级会所，你作为林家公子，你觉得你的权限够不够？权限达标，后台就会导入你的数据，我们这些管理层自然是第一时间看见“
　　看见了，他就放下手头上所有的工作来抓这个玩心大，不知轻重的小鬼头，结果一来就看见他被欺负。还是在专门的gay区
　　在他面前是挺横的，被别人欺负就蔫了。
　　还是越想越来气
　　程锦润抬手就给他额头一敲：“还巧吗？你以为我就这么厉害，你一出事我就知道？胆子不小，什么地方都敢来”
　　林舟济自知理亏，捂住额头，嘴上却还是逞强：“那不是没事吗？再说这不还是你们家的产业”
　　程锦润“嘶”了一声，差点气笑了：“程家产业大，底下的人总是会经营一些灰色生意，我也是近几年掌权势力扩大才有机会去肃清这些地方，你也不想想允许未成年进的地方能是什么好地方？！而且那还是……”
　　程锦润话头猛地止住
　　林舟济呆呆地仰起头：“是什么？”
　　林舟济的眼睛实在是好看，圆圆的，大大的，眼角却狭长，勾勒出三分媚气，看人时跟带着钩子似的。
　　他还这么小，就有了这般姿色
　　程锦润心跳如擂鼓，逼着自己别开眼：“没什么，总之是你不该去的地方，这次就算了，给你长个教训，下次再犯就告诉你姐了”
　　林清沐是林舟济的死穴，林舟济一听到拿他姐做威胁只能做鹌鹑状
　　“知道了，我错了，以后肯定不会去的”
　　程锦润把外套一系紧，单手抓住宽松的领子把林舟济拖走，声音淡淡的
　　“我可不信小骗子，你想也没用，我和你陆哥打过招呼了，以后本市不会有任何一家涉及成年娱乐的会所接待未成年的小朋友。如果有人敢，正好，年底给你姐冲冲业绩”
　　“啊？！程哥，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哥！”

　　程锦润把林舟济送回了林家，直到看他进了门才放下心。
　　坐在车里，没多久他就收到了消息，陆生去了地下城。
　　程锦润看着手机，神色不明。
　　如果倪哲受命去对付徐幼灵，那就说明陆世成和乔兮认识到了陆生对地下城的威胁，为了自己的利益，居然联起手来对付自己的儿子。
　　程锦润仰面靠在椅背上，手摸索着去掏烟，把烟抽了出来，却不点燃。
　　他不爱抽，只是偶有压力时会拿出来嗅嗅气味。
　　这几年，地下城也认识到徐幼灵之于陆生的重要性，又怎么看不出来林舟济之于他的意义。
　　会不会，下一个他们的枪对准的，就是林舟济
　　程锦润深吸一口气，坐起，一个纸飞机撞到车窗，他抬头看去，见到二楼探出一个蓝毛脑袋。
　　林舟济就猜到程锦润还没走，叠了好几个纸飞机往下飞。
　　程锦润推开车门，仰头看他，见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皱起眉毛，做口型道
　　“回去”
　　林舟济眉眼弯弯，露出的脖颈白皙纤长，把两只手高举过头顶，冲程锦润比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呵”
　　程锦润被逗乐了，却还是绷着嘴角，这是朝他卖乖，怕他告状呢。
　　恰好一阵冷风吹来，林舟济放下手打了个喷嚏
　　程锦润复又挥手，示意他进去
　　林舟济又举手比了个爱心，脑袋左晃右晃，卖足了可爱，直到看清程锦润遏制不住般翘起嘴角，恢复了往日的温润模样，这才喊道
　　“今天谢谢哥”
　　随后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程锦润看着他进了屋，等着灯光全黑了，才弯腰捡起纸飞机，妥帖地叠放进口袋。
　　随后上车，加大马力，前往地下城。

　　陆生对面坐的是陆世成，他那名义上的父亲。
　　陆世成剑眉星目，这般年纪身材保持的依旧很好，满满都是成熟男人的韵味
　　他腿上坐着一个女人，女人柔弱无骨，姿态妖娆。而他把宽厚的手掌放在女人腿上把玩。
　　陆生素日长到遮眼的刘海此时起到了莫大的作用，他低垂着头只当没看见。
　　“你也二十有几，怎么，对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陆生胃部上涌酸水，他索性闭上了眼。
　　陆世成嗤笑，拍了拍女人示意道：“我这儿子可是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就已经能自立门户，现在还要和我们地下城分庭抗礼，就是啊，没点男人该有的心思，你把他教会了，今年捧你做歌后”
　　傅思琪打量着陆生，言笑倩兮凑上前：“小少爷不爱和我们玩，那话也不舍得说一句吗？”
　　陆世成揉了揉眉骨，笑道：“这你可是冤枉他了，他小时候连个正常孩子的样都没有，现在也就只是说不出话，比那时可好了不少。”
　　傅思琪一愣。
　　陆生脊背僵直，双手握于身前，缓缓收紧。
　　陆世成似乎觉得他这副样子碍眼极了，端起一杯茶水浇了过去：“怎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逼你来的，你要是那么能，过来找你老子干嘛？兴师问罪？怕我动了你那宝贝姑娘？”
　　那杯茶水滚烫，泼在他脸上有一瞬刺痛感，他每躲，缓缓撩起额前头发，直视陆世成。
　　“”别，碰，她”
　　嗓音虽干涩，但确确实实是从陆生嘴里说出来。
　　这下陆世成都燃起趣味：“看来，这几年那小姑娘给你养的不错，舍得说话了”
　　陆世成掐着他下巴逼他靠近：“就是，刚张嘴对你老子就是这一句，晦气。让我不碰她，呵，可以，把你现在的势力给我瓦解了，别处处找地下城的茬”
　　“你自己说说看，这几年，你毁了地下城多少桩生意，要报复我？”
　　陆生那双眼睛似乎要穿透皮囊，直直刺向心底
　　“你，该”
　　陆世成笑了，松了力道，转而揪住陆生的衬衫领，把他往地下城最里面拖去
　　“我倒让你看看，我该不该”
　　陆生脚步踉跄被拖着
　　门被打开，里面的实验所旷大，幽长，上百个脸上纹着数字的孩子躺在实验桌上，或是闭着眼睛，或是目光呆滞，连哭喊声都没有，寂静到不可思议。
　　他们衣着干净。只有那些人知道，干净的衣服下藏着怎样触目惊心的伤口
　　陆世成松手
　　陆生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就要转身离开。
　　陆世成在他后面，声音冷漠
　　“你以为你能跑到哪去？”
　　陆生脚步顿住。
　　陆世成继续说道：“你自己也知道，乔兮怀不了孕了，她只有你这一个孩子，她固然不喜欢你，但乔家只有你这一脉，乔家不会让你死，陆家也同理”
　　“乔兮当年为了堕胎，没少在尚在腹中的你下死手，致使你一出生就是一身古怪的病。你猜，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陆生嘶哑着声：“别说”
　　陆世成冷笑：“没错，就像你看到的这样，陆乔两家组建了实验室，都是这样的孩子给你试的药，你当年活下来，就有无数人代替你去死”
　　血腥上涌，陆生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陆世成走到他身边，扯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伏在他耳侧：“不用那么有负罪感，现在这样的产业规模越扩越大，就算不是为了你，也有其他人需要。你看，四年前那个女人不就是为了钱放弃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怎么会是我们的错？”
　　“我知道，你嫌弃我们脏，四年前你私自放了那个孩子我姑且放过你，可你现在，处处与我们作对”
　　陆世成又靠近了些，残忍的字句脱口而出：“我不妨再告诉你，地下城对付你那宝贝姑娘，不仅仅是因为那笔单子，也是因为她这这些年从未放弃对她生母死因的调查，而她母亲的死多半和她父亲周氏有关，周氏啊，他才是地下城的创始人”
　　“她会恨上她那素未谋面的父亲，然后，恨上地下城，对付我们，而出身地下城，因地下城才活下来的你，你猜，她会不会也嫌你脏？”
　　一字一句萦绕在陆生耳侧，这一刻，他全身血液都要冻结。
　　陆世成放开手，走到陆生面前，单膝跪在地上，有些慈爱地抬起陆生的下巴
　　那双眼睛完美继承了陆世成的，横生魅色的狐狸眼，自带上位者天生的凝视，令人望而生畏。
　　“我总以为你长得更像你母亲，但现在看来，眼睛却像极了我”
　　“真是我们的爱情的结晶”
　　陆世成走了
　　陆生在原地跪了许久，站起时腿一弯，堪堪扶住了就近的实验床
　　实验床上的孩子被惊醒
　　他天真地望着陆生：“哥哥，你是谁”
　　陆生看着他，说不出一个字。
　　小孩并不难过，在这里，从没有人回答过他问题
　　“哥哥，你能帮我把太阳变小一点吗？我想睡一会”
　　太阳？
　　陆生顺着看去，是他头顶的小灯泡
　　陆生手颤抖着，为他调弱了光亮。
　　小孩甜甜地道了声谢谢，安静地闭上了眼，在微弱的灯光下，他脸上的数字显得格外刺目，这是他的名字
　　他活着的这些年，没出过实验室。
　　陆生没办法告诉他
　　那是灯光，不是太阳。
　　陆生低头看着双手，颤抖着，耳中环绕着陆世成那句：“她会不会也嫌你脏？”
　　不用她嫌，因为，他自己也嫌自己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