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有林》芊稷

19、河堤

　　相册里的照片，筛选、拼图，用滤镜增强氛围，叶溪忙活一晚上，终于把“官宣”图片弄好，选择工作分组，发送后长舒一口气。

　　不一会儿，长串的点赞和评论，几乎全是赞美。

　　正在陪大客户喝酒的曲衍，点开图片，随意滑几下，不屑地扯起嘴角。

　　小丫头片子，玩这一手，天真！

　　别说有男朋友，已婚又如何。

　　曲衍蹙眉。

　　照片上的男人，年轻、帅气、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清高气质，曲衍记得她履历的家庭住址，Y大家属区。

　　一个学生而已。

　　完全谈不上对手。

　　结束饭局坐在车里，曲衍靠着真皮椅背，脑袋隐隐作痛，胸口窒闷，有种所有物被侵占的恼怒。

　　**

　　周一上班，不出所料，只要加过叶溪好友，关系比较近的同事，一见到叶溪就八卦一笑。

　　“男朋友挺帅。”

　　“是不是大学同学？”

　　“那么年轻，还在上学？”

　　叶溪假意羞涩，顺嘴答道，“不年轻，快三十岁了，其实本人很一般，照骗啦……”

　　内心虚弱，幸好席以箖听不到。

　　直到组长进门，才结束话题。

　　曲衍约叶溪吃饭。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叶溪准时赴约。

　　吃饭时，曲衍全程只谈工作，和她讲了很多经典案例，业内的，他经手的，叶溪很受启发，同时感慨，书本上那点理论，与实务操作，如同隔一道天堑。

　　如何把理论知识转变成业务能力。

　　全靠个人悟性和亲身经历。

　　缺一不可。

　　叶溪天真的以为，曲衍放过了她，于是他说送她时，推辞半天，被他眼神一凝，最后乖乖上车。

　　车驶上绕城高速，却没按叶溪手机导航行驶，导航不断提示“您已偏航”，曲衍充耳不闻。

　　叶溪紧张起来，手脚身体冰冷，一个一个路灯后撤，直到进入一段无灯路面，黑色的轿车在夜色中疾驰，不知驶向何方。

　　车最终停到湖堤上。

　　湖水幽暗，如同巨大深渊，对岸星星点点的灯光。

　　叶溪一动不敢动，低着头，像个鸵鸟。

　　仿佛只要不动，他就不敢如何。

　　“可能是我话说的不够清楚，你理解错了。”

　　曲衍熄火，两人陷入黑暗。

　　“你以为我在追求你？”

　　他冷哼一声，“你的调动正在办，中途喊停不可能，我丢不起那人，要不要由不得你，如果你还没准备好，我给你时间。”

　　“曲行，谢谢您，基层没什么不好，我能力有限——”

　　“叶溪……”

　　曲衍靠近，一手抬起她的下颌捏住，吓得叶溪一声惊呼。

　　“年轻人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毫无前途的工作上，机会摆在眼前，一定要抓住。”

　　男人的声音暗哑，极具侵略性，他身上的男士香水淡雅清爽，鼻尖被蛊惑，身体被蛊惑，叶溪想推开眼前的人，反被抓住双手，牢牢控制。

　　吻落下来的时候，叶溪一声呜咽。

　　他很温柔，一点点磨，一点点占有，直到撬开她的贝齿，侵略她整个口腔，同她的小舌纠缠在一起。

　　回到家叶溪直接冲进浴室。

　　刷十多分钟牙，又用掉半瓶漱口水。

　　怎么都去不掉唇齿间那黏腻的触感，仿佛在她的唇和舌头上留下烙印。

　　叶溪捂着嘴。

　　这不是叶溪的初吻，和刘嘉敏恋爱时被亲过，只限于唇唇相碰，刘嘉敏试过伸舌，被叶溪推开，说他医生不讲卫生。

　　把上装和衬衣扔在地上，准备明天送去干洗，叶溪使劲用精油皂搓手，手上沾满泡沫，属于那个男人的味道，仿佛还在鼻腔里萦绕。

　　**

　　直到大年三十，曲衍没给她电话，也没发信息。

　　中午，组长曾凡宣布放假。

　　“领导通知的，别谢我，谢领导，祝大家过个好年。”

　　说话时，曾凡把大部分组员扫一遍，最后落在叶溪脸上，多停了两秒，叶溪心头一跳。

　　明明是惯常的亲民笑意，叶溪就觉得与平时不同，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好在接下来有整整七天假。

　　足够叶溪整理思路，找到应对曲衍的办法。

　　回到家，鲁美娟已经在厨房忙活半天。

　　春节钟点工阿姨休息，这七天鲁美娟亲自下厨，叶溪帮忙。

　　每年都如此。

　　要说鲁美娟和叶丰两人当初能互相吸引，一个是两人长相出众，一个是都热爱重口味。

　　不仅热爱，还很会做，叶溪听她妈提过一次，刚结婚时，一到周末，两人一块买菜，然后回家捣鼓。

　　那时，开小吃店是叶丰挂在嘴边的梦想之一。

　　这都是鲁美娟心情好时，对叶溪说的。

　　叶溪很难理解她妈，她有种错觉，她妈鲁美娟并不喜欢席怀周，顶多就是喜欢大学教授夫人这个身份。

　　她提起叶丰总没好话，骂完又神情落寂。

　　特别是知道叶丰的小吃店生意越来越好，眼中有无法消融的怅然。

　　她妈和她爸是深爱过的。

　　叶溪百分之百确定。

　　嫁给席怀周后，家里有钟点工，席家人偏爱清淡口味，鲁美娟手艺施展不了，或者说不擅长做清淡的菜品，席家人不喜欢她做的菜，连叶溪也觉得味道一般。

　　远不如小时候，她做给叶溪那些。

　　那是带着叶丰印记的口味，叶溪只有去小吃店，才能品尝到。

　　席以箖用汤泡饭，每道菜都夹了一遍，然后起身离席。

　　席以菲只吃了两个离她最近的菜，其他碰都没碰。

　　席院长对儿女从来是装聋作哑，他在两个孩子离席后称赞鲁美娟几句，鲁美娟一向善解人意，回应一个宽慰地笑。

　　叶溪努力吃菜，她知道母亲为这顿年夜饭忙碌多久，那锅席以菲一脸嫌弃地汤，是提前三天开始准备食材，又熬了大半天才完成的。

　　她喝了整整三大碗，撑得肚皮滚圆，一晚上跑好几趟厕所。

　　客厅。

　　大屏幕液晶电视上，春节晚会正在进行，可声音早被闭了。

　　鲁美娟和叶溪看着无声电视，耳边是席家三人那些永远聊不腻，关于论文、职称的科研话题。

　　叶溪盯着屏幕上的相声演员，捧哽逗哏嘴巴一张一合，传入耳朵里的是席以箖和席以菲一问一答。

　　她忽然笑出声。

　　除了鲁美娟，其他三个人看过来。

　　意识到失态，叶溪捂住嘴，瞬间收笑，“我看过这个相声，有点好笑。”

　　同时站起身，快速钻进厨房。

　　席以箖盯着蹲在洗衣房，捂嘴笑得发抖的人。

　　长发披散在后背，还有一部分遮住她的脸和身体。

　　“笑什么，说出来让我开心下。”

　　叶溪惊惧回头，眼角挂着笑出来的泪花。

　　席以箖眉心皱起，一时辨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

　　“给我冲杯拿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