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金仙》关山隔春

1、老猫山的守陵人

　　只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老猫山的天已经黑沉的吓人，连山万木叫狂风吹的簌簌作响，很快，大雨落了下来。

　　远处是被浸润的天地，湿漉漉一片。

　　天太黑，家家户户已经点了灯蜡。
　　林东东不乐意进屋，小小个身子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手里拿着个缺了根胳膊的泥人。
　　臭小子调皮的很，玩具什儿都是缺胳膊少腿儿的。他爹惯他，能去镇上的时候都给捎些小玩意儿回来。
　　他奶为这个还数落了人好几回，骂他们有钱没处花。

　　他奶抠惯了，哪怕日子过得并不差，却连蜡也舍不得买好的，回回都是趁着周货郎来的时候，捡底下最不好的买。
　　有时候碰见那些了断成好几段的还觉着占了天大的便宜，因为这样她能趁着还还价。
　　林东东觉得那蜡烧起来，总有股皮革子沤了的味儿，呛人！

　　三文钱四根儿，就这他奶也要扯皮上好几个回合。
　　得亏周货郎是个脾气好的，竟一回也没恼过。
　　每回都笑呵呵的招呼人。

　　东东年岁小，却也知道脸皮子臊的慌。
　　之前还跟了两回脚，想蹭一口糖吃。
　　他总觉得周货郎卖的糖要比别处甜，这不是馋小孩儿嘛！
　　林东东想，都怪他奶，他都不好意思去找周货郎买糖吃了！

　　“东东，快进来，别叫雨稍进来了！”
　　“你要是难受了，可别嫌药苦！”
　　“再不进来，我可要收拾你了！”
　　“我可不管你爹娘求不求情！”
　　“你爷也听我的！”

　　万枝红扯着把又高又亮的嗓子噼里啪啦。
　　别瞧她老了，力气还是有的，林东东犯了错爹娘不舍得收拾他，都是她拿了鸡毛掸子上去揍。
　　个皮娃子，不怕爹娘，却怕这个抠门又彪悍的奶。

　　5岁的林东东想不明白，周货郎哪儿是好脾气啊，实在是万枝花的彪名在外。
　　哪家好人家的老太太年轻时候砍死了好几个盗墓贼啊。
　　听说直接拿着把生了锈的刀上去砍的，有个贼人的脑袋都叫砍掉了，跟皮球一样咕噜噜在地上滚。
　　村里的老人说起这件事儿，浑浊的眼都似乎变得晶亮。

　　林东东怕挨奶揍，赶紧拍了拍屁股往屋走。
　　吃饭的桌子已经支上了，他奶正就着光缝衣裳。
　　那么长一道口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刮的。

　　林东东甩了鞋爬上炕，挨着他奶坐好：“奶，爹和爷啥时候回来啊。”
　　万枝红正缝到最后几针，眼瞅着没线了，使唤着小人替自己给针再穿个线：“快了吧，他们得把盗洞堵了不是？”
　　林东东小手肉乎乎，短短几根儿手指头却灵活的很，能把那线穿的又快又好。
　　上头沾了口水，万枝花也不嫌埋汰，嘴上噼里啪啦夸了几句。

　　林东东挨了奶夸，小胸脯挺得高高的。
　　除了奶抠门儿还打的疼，他还是很喜欢奶的。
　　一老一小就着昏黄的一簇烛光，嘀嘀咕咕说这话的功夫。

　　他娘李杏儿挑了帘子进来。
　　婆媳俩都是大嗓门，明明离得几步远，却扯着嗓子说话，生怕人听不见。
　　“这老天爷真是一会儿一变，上午还那么大的太阳，雨说下就下。”
　　“可不是，天说黑就黑，眼瞧着都分不清是个什么时辰了！”
　　“…”

　　林东东趴在矮桌上转着他奶的顶针玩。
　　心里想让爹和爷快点回来，他还等着一起玩呢。

　　林大山和林阳进了山没回来，家里人少。
　　晚上也吃的简单些，热了热上午剩的那碗菜丸子，就着红薯稀饭。

　　林东东缠着他娘给冲了碗糖鸡蛋喝。家里鸡蛋攒了不少，李杏儿爱儿子爱的紧，好说话的很。
　　万枝红也没说什么，自己亲孙子要吃鸡蛋，大人也就算了，小孩哪儿舍得不给吃？瞧那眼巴巴的可怜样儿。

　　鸡蛋金贵，林东东也没光顾着自己吃，捧着碗叫娘和奶都喝了好几口。
　　才心满意足的小口小口喝着剩下的糖鸡蛋，又香又甜。
　　一碗下去，肚里头热乎乎的舒坦极了。

　　糖鸡蛋是甜的，林东东的梦也是甜的。

　　林大山和林阳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山上有守陵人的住处，破是破了点，倒是没淋着雨。
　　自家男人一直没回来，李杏儿睡不沉，这会子听到动静，起来点了蜡，“怎么回来这么晚？”
　　林阳没像往常一样不像样的缠上来，闷着头不说话，一副失了心魂的模样。
　　李杏儿细眉轻蹙，“怎么了？是圣人的地界有什么不好？”
　　林阳长了张嘴，却终于没有说话，
　　见男人不愿意说，李杏儿也没再坚持问，只下床给男人找了身干净的衣裳让换。
　　白天下了雨，就算没淋着雨，身上肯定也被潮汽拓湿了。
　　她正想去给男人烧水洗涮洗涮，却被林阳抓住手：“里头，里头全是孩子。”
　　林阳的声音又哑又低，李杏儿却还是听到了。
　　林阳在说，圣人的地界里，殉着孩子，无数孩子。

　　李杏儿知道，他们这回进了地宫里头。
　　之前的盗洞都打的浅，想来这回事盗洞打到里头了。
　　他们去修的时候，看到了不该看的。

　　床上林东东卷着娘缝的小被子，正睡的香甜。
　　（作者去考研了！！考完研后再来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