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拱火羊 ...
-
紫月湖是国家5A级景区，湖很大，与几座城市接壤。
边月仍是坐虎爷的车去度假区。
因为陈琳的话，她有意想和虎爷拉开些距离。结果提着箱子刚出宿舍楼就被截胡，网约车也被虎爷强行要求退掉。
“一起走吧，你花那冤枉钱做什么？钱多烧得慌？”
唉，行吧，人家毕竟在做好人好事，还不收钱呐。
紫月湖远离城区。绕着湖边有一圈观光带，大马路修得极好。
路上没车，虎爷头戴墨镜，单手握着方向盘，音响里放着公路摇滚，油门踩得很放肆。
边月用手压着飘逸的头发：“兔白，你能不能把头伸回来，再关一半窗？你现在真的很像轿车广告里，那个把头放在窗外，耳朵、毛发被吹得乱飘的金毛……”
兔白悻悻坐正，但他贪风凉快，不愿关窗。
“这样看好看，玻璃有防晒膜，合上颜色就失真了。”
边月点头。
这样也很好。
她终于能从兔白右手边的窗户里，看见那一望无际，美丽无边的紫月湖。
放目远眺，日光澄澈，不见边际。湖边有沙滩，有鹅卵石铺陈的慢行步道，景色宜人，百草丰茂，佳木荣秀。
“真美——”
紫月度假区就在紫月湖附近，地方很大，有钱的建筑商圈了几千亩土地，把江南水乡一整个搬到岚城。
清一色的三层高小别墅，黑瓦拱门白墙，楼与楼间还凿出了弯弯的河，可以行船。后院直接与湖边沙滩相连，走五分钟就能到湖边看风景。
兔白道：“边月，你今年来可算是来着了，往年学校从没有钱，带我们到这么牛逼的地方开会。还一住就是一周，三餐自助，牛哇牛哇！”
三人前台办入住时遇到了杜国强和豹豹，几人笑着攀谈了一会儿。
虎爷兔白自是住在一间。
杜国强对前台说：“给这位边小姐办个单间吧。”
边月一愣：“不必不必，我和其他女教师一起合住，都是可以的。”
杜国强并不看她，只是看着操作电脑的姑娘：“没事，就按我说的做吧。”
“你是边山的女儿，看在他的面子上，我自然要对你多照顾，不能委屈了你。”
边月摸不准杜国强笑容的深意，只好顺从地点头：“谢谢，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直到刷卡进门，放下东西，边月还在不断琢磨，什么叫“看在他的面子上”？是老同学的面子，还是国安局的面子呢？
还有，在这么高档的度假区开教学培训，值得吗？钱多多口中，“连五万块都不能说给就给的”财政困难学校，大张旗鼓来这么好的地方？
下午，礼堂开展“岚大教学能力提升培训启动仪式”，边月准时坐进观众席中。
她在门口签了到，领到一只触感极好的水笔，和一本封面特厚实的黑色牛皮笔记本。
“这本子你可收好了，很好用的！又贵又有逼格，学校每年定做一批，但给老师的就这一本。”兔白把本子翻出“哗哗”响声，明显爱不释手。
“还是专门定制吗？”边月惊叹，她用指腹轻轻抚过书面，牛皮材质偏硬，缝边收线工艺精细无比。
刚才就坐时，她刻意忽视了虎爷的眼神，坐在兔白左手处。
此刻羊一曼拉着她的兽人女伴过来：“唉？虎爷，你身边没人吗？”
当然没人，虎爷的霸气气场让他方圆四五个位置都空无一人。
如果刚才不是兔白站起来招呼自己过去，实在不能假装看不见，边月也不会选择坐在这里……
“是没人。你随便坐。”虎爷语气硬邦邦。
羊一曼在离虎爷一座远的位置坐下了。
入口处，喧闹的会场突然变得更闹。
“多多！”“钱多多！”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钱铎挽着老婆陈琳，宛如翩翩公子般现身。
陈琳穿着晚宴级别的修身及膝长裙，脖颈修长姿态优雅。
穿正装的钱多多则明显比他穿私服有品位的多。
满头毛糙黄毛被发蜡打理得油光发亮。一身深绿色西装，领口骚气地敞开着，露出里面细细的金链子。
他手上的名表、金戒指仍是一个没少。向人群挥手示意的时候一片金光闪闪。
钱多多拉着老婆走到虎爷前排就坐。
陈琳坐在边月前面：“嗨。”
“嗨~你穿得好隆重啊……”
陈琳眨眨眼：“等会要去海边拍艺术照嘛。你去不去？我把那群闺蜜介绍你认识。”
“好啊。”
头戴假耳朵，但骨子里仍是普通人类女性的边月，她更期待和同价值观的人交流、做朋友。
与兽人在一起，虽然她无意歧视，却总要小心翼翼，照顾对方不经意间流露的自卑情绪。
这样交友多少是有些麻烦的。
另一边。
“死骚男！”
“死老虎！”
“……”
虎爷钱多多两人又水灵灵地对上了。
“滋——”
台上，话筒突然被拍，发出一长串刺耳噪音。所有人抬头，看向出声处。
“喂，喂喂？咳，安静，大家都安静下，启动仪式马上开始！”
和陈琳火热聊天的边月重新坐正身体，看向前方。依旧没决出胜负的钱多多“哼”了一声转回头去。
校长杜国强清了清嗓子，准备发言。
一溜的长桌端坐了八位老领导，其中杜国强坐在最左，别的边月都不太认识，她猜测可能是各学院院长，学科的负责人。
“咳，大家都已安静下来，很好，那现在我宣布，今年的教学能力提升培训启动仪式，正式开始！”
“客套话不多说，会议开始，先由我为大家介绍，台上坐着的各位校领导和学术大佬们。”
“生命科学学院——刘昌，刘院长。”
“农学院——张景同，张院长。”
“教育专家——秦学海，秦教授。”
“……”
“兔白，豹豹呢？豹豹身为副校长怎么不在台上？”边月低声问道。
“正常啦，豹豹只是‘名誉’校长，是和学生们处好关系的吉祥物，并不是学术大拿。况且这种重要场合，很少能有我们兽人出场的时候……”
七位老专家陆续介绍完，每念到一个，就站起来鞠躬，挥手，然后台下哗哗鼓掌。
全部介绍完毕，杜国强点头，继续下一项讲解。
“本次教学能力提升培训，将分四日展开，每日安排如下：教学理论学习及师生关系指导，课程设计与教学实践，教师专业发展与个人成长，最后一天是公开课、分享总结。”
“下面请各位学科领头人，为大家简要说明具体培训内容。大家掌声有请……”
边月无聊地撑着下巴：“喂你发现没有，他刚才说了个病句。”
“啥？”兔白在礼貌鼓掌之余，已经一门心思扎进了手机游戏里。
“‘简要说明具体内容’，简要和具体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矛盾，一点都不矛盾。”兔白头也不抬。
“就好比领导‘下面我简单说五分钟’，这五分钟和实际上的两小时，矛盾吗？不矛盾！你还要夸领导英明，领导竟愿意舍弃自己宝贵的休息时间，提升员工的素质与操守，你只需感激涕零就行了。”
边月噗嗤乐了，深以为然地点头：“真希望我的高中班主任能过来和领导对对线，把她当时骂我们‘浪费一分钟就是浪费全班人的一分钟，就是浪费一小时’的狗屁理论，好好讲给领导听。”
“嘿嘿，你说的没错！”
边月歪着脑袋，看兔白修长的五指在屏幕上飞舞。与化了粉底的脸相比，他的手指显得格外得白，近乎透明。
边月余光偶然间注意到虎爷的目光。
“……”
她若无其事地回头，掏出手机。
今晚要抓紧混入陈琳的闺蜜圈，不能再这么靠近虎爷了。
如果对方明确说出喜欢，边月会毫不犹豫，同样明确地拒绝。
但现在对方还没有表示，边月选择默不作声地疏远，让时间、空间，冲淡一切暧昧的可能。
＊
从学生时代起边月就发现，学术会议，难得有必须要听的。
今天这场自然也不例外。
两个半小时才讲完三个人。最后三十分钟，加上拖延的十分钟，四位老先生嘴皮子都要拨溜打结了，终于介绍结束。
杜国强拿回话筒，咳嗽两声，神色自若：“几位教授为我们带来的精彩演说，真是深入浅出，别开生面……请大家再次鼓掌，谢谢这些为教育事业奉献一生的老教师们！”
全场掌声雷动。
杜国强手虚按了按。
“很好，那本次会议还有最后一项议题！”
他停顿几秒，像是要说什么好消息一样卖了个关子。
“最后一天，我们想请一位老师，为大家表演一堂模拟授课。不知道有没有老师自愿举荐的？”
全场陡然鸦雀无声。
长达半分钟的安静。
一瞬间边月差点没笑出来。
你想上吗？边月朝兔白眨眨眼睛努努嘴巴。
兔白超用力摇头。
果然，在躲避领导任务这块，还真是全社会、全领域，哪儿都一样啊。
“那边，那边举手的是谁？你可以站起来说。”杜国强突然手一指，鼓励道。
边月瞧着一愣，校长手指的方向正是自己这边。
左顾右盼，看见举手的人正是虎爷旁边坐着的小羊女，羊一曼。
她倒蛮勇敢的嘛，肯自荐的好老师，总是进步很快的。
“……”
礼堂很大，不用话筒说话，旁人很难听得清。
豹豹忙拿了手持话筒，蹿过来递给羊一曼。
“谢谢你豹豹。”
豹豹乐呵呵地摆摆小肉手，又跑回第一排。
对着话筒，羊一曼清了清嗓子。
“那个……不是我上课，我是想斗胆举荐一个人。”
杜国强来了兴趣：“可以，推荐也可以。你想推谁？”
“这个假期，刚来我们岚大的交换老师——边月。”
哦吼。
边月眉一挑。
前排陈琳一脸玩味地转过头来，用口型说道：“你倒霉喽。”
她看向羊一曼。
“咳，那个，边月姐你不会生气吧？我只是觉得，你是首人大，那么好的大学来的教师，教学水平应该很厉害才对，应该不会畏惧给大家上一堂公开课，让我们见识见识好老师的标准……边月姐你觉得呢？”
羊一曼一席话完全把边月架在火上烤。
什么叫“好老师的标准”？在别人耳朵里听起来，不就是只有首人大的才是好老师，岚大的都不是好老师吗？
边月瞬间被窃窃私语包围。
台上杜国强颇为爽朗地笑了一声：“边月，你觉得呢？愿意接下这个挑战吗？”
边月站起身，淡定地从笑容无辜的羊一曼手中接过话筒。
她缓缓环视四周，从容不迫道：“羊小姐太抬举我了，我算不上非常优秀的教师，也远不能成为‘好老师的标准’。在首人大，有大批经验丰富、台风稳健的教师，我还在不断向他们学习中。”
“何况岚大这么多经验丰富的教师，尤其刚才台上，有那么多精彩发言的老教授们，他们才够资格称为教育的标准。我一个教育界的小辈，怎敢托大，班门弄斧？”
“但是呢，不同学校确实有其独特的教学风格，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所有的进步都发生在演示交流、教学相长中。作为交换教师，我非常乐意以一堂公开课，向大家展示首人大的风采，分享教育心得，共同进步。所以，我愿意接下这个授课挑战。”
话音刚落，虎爷兔白率先鼓掌，渐渐带动周围一片，最后全场都响起了热烈掌声。
边月从容等待，点头微笑致意。待掌声响了数十秒后，她又举起了话筒。
“既然是分享教育心得，共同进步。是不是应该不止我一节公开课，让我也领略下岚大的教学风格与艺术呢？”
边月微笑转头，看向自以为大功告成，已经开心坐下看戏的小羊女。
“一曼，你也来上一课吧。你觉得呢？”
羊一曼吓得仓皇站起，匆匆摆手，但周遭起哄声太吵，说的话边月没听清。
边月笑着把话筒递还给羊一曼，小羊女面带尴尬地站着。
远处豹豹又带着只话筒冲过来。
“我，我可能，不太行吧。我还是新人教师！以我的授课水平……边月姐你可能从中学不到什么东西，还会觉得好笑……”她艰难地，语无伦次地说着。
“这话说的不对。哪个老教师不是从新教师一路成长起来的呢？不管课堂呈现结果如何，看的人只要抱着学习的虚心态度，总能从中学到、领悟到有用的东西。”
“还是说，你怕自己发挥得不好，出丑、丢学校的脸吗？”
言下之意：只要拒绝，你就是。
逃兵呐，比失败还可耻噢。
尤其她是在全校同事面前逃的，这么不积极、不能干，以后还想评奖评优，想晋升？难咯！
羊一曼就这么被架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边月看向杜国强。
老油条杜国强瞬间明白，他该给两人台阶下了。
“咳，二位先坐下吧。羊老师你不用紧张，只是上台公开课嘛，锻炼才有进步……”
杜国强念了很多鼓励人的水话，但话里话外，小羊女要上这堂课是没得跑了。
边月远远看了她一眼，蔫儿蔫儿的，心里想笑。
羊一曼的拱火方法，向来蛮幼稚的，到底是个小女生啊。
不过嘛……
边月心中竟有些感激羊一曼。她给了她一个绝好的机会。
边月打开手机：“阙文辉，有没有空来紫月湖一趟？有个试验的好机会。”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拱火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