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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2 不要骗傻小子会遭报应 ...

  •   汤麦坐在那里不肯动一下,在宇唐的百般追问之下才说出实情。钢架倒塌的时候他没能及时避开,尖锐的顶端正好砸中脚踝,导致整个关节变红变肿,还有错位的风险,能忍到现在实属非人。
      宇唐忍不住红了眼眶,看上去比他本人还要委屈,“为什么不早说,疼又不丢人……”
      他的目光总是热切和直白的,看向他的同时汤麦也在看着自己这副狼狈又不肯低头的样子,每当想要浑水摸鱼过去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发虚。
      “宇唐……”
      “我在呢。”
      “刚才……还有之前在车里,我……”
      想说的话在嘴边绕了三圈又咽回了肚子里,汤麦明知道自己很难不对他妥协,但还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他自诩是个冷静又自控的人,唯独不会撒谎,也相信现在的表情一定是漏洞百出了,仍然还保持着刚才冷淡的态度,说道:“你不用管我,我是医生,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我小姨也是医生,但是得阑尾炎的时候也得乖乖去医院挂号。”这次宇唐没有听取他的意见,而是背过身子让他可以靠上来。“我背你,我们一起出去。”
      “不用了……”
      “不信我啊?你放心,就连警校的军事化训练,我都是一个人扛着三个麻袋跑障碍的。”宇唐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不是不信你……”
      汤麦仅剩下的一点良心在警告自己不因该欠他太多,但眼下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宇唐的后背很宽厚很有安全感,即使是背起汤麦这样的成年男性不见颠簸。
      接着,他们又走了很长一段路,重复的货架像是梦中会出现的死循环,一直绕圈,一直被困。汤麦很少经历这么长的空白,从前他很害怕停止思考的自己,因为这样的话将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只要想的够远,才能将问题的危险性降到最低、最小,也算是一种自我的保护机制。
      而他现在所幸放弃了,期间什么都没想,什么都不做,耳边沙沙回响的是宇唐的脚步声,以及一些风从管道中溜走的动静。
      宇唐上扬的语调在这偌大的地下室里是最好的定心丸,“太安静的话我会憋死,不介意我说会儿话吧汤老师?”
      “嗯……”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当法医。”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有顺其自然的选择,也有潜移默化的影响。父亲就是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整整三十年来他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同时也有人死去,所以他从小就对“死亡”没有太多的感触,和“活着”相比,这只是一种状态而已,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但是最终改变他的是父亲的离世,他选择宽解世人唯独忘记了自己,最后因为胃癌倒下。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陷入了某种恶性循环,与其说是他选择了法医不如说是法医选择了他,父亲有的他必须也要有,而且还要做的更完美,好像如此一来才能证明父亲迄今为止做出的努力和牺牲一样。而盲刀案却斩断了他的幻想,法医抛弃了他,父亲也抛弃了他,就算抓到凶手又如何呢,他还不是一个被现实打败的普通人而已。
      某种程度上,宇唐是可以感同身受的,也理解他如此执着于盲刀案的原因,毕竟他从小对警察也有莫名的自负心,但不能理解的是他逃避责任的做法,不愿意相信其他人,为了达到目的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那是因为你太善良了,容易被骗。”汤麦原封不动地把周丞的话转述给他,“所以衬得我很坏。”
      “你没有不好的地方。”宇唐哈哈笑起来,继续在货架中移动,“不过,如果你指的是你这阴晴不定的臭脾气的话……嗯,你对我确实不太好,有时候还喜欢打人,之前踢我那几下现在还疼呢。”
      汤麦眼底掠过一点难为情之意,“那是为了让你长记性……”
      “还有就是,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宇唐打断了他的话,低沉的声音如鸣钟般轰的一下惊起汤麦心里的飞鸟。
      汤麦不否认,像是放弃了思考般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也许吧。”
      面对宇唐,常常会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不爽感。他紧闭的唇、低垂的眸,被过长的刘海稍稍掩去的锋利棱角,好像无论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这人都不会说一个“不”字,甚至直到刚才,汤麦都以为他会用简单的过场话来带过尴尬。
      但是他还是坦诚了一切,这些话就像是突然塞过来的一束玫瑰花,乍一听好像不痛不痒,还有些故意抱怨的感觉,而那些没拔干净的刺仍然会刺痛尚未痊愈的伤口。
      每个人是相同的,又是不同的。宇唐是个烂好人,自己何尝又不是呢,不过是方式不同,对象不同,或许从当初宇唐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该从执迷不悟的梦中醒来了。
      “汤麦。”
      背上的人明显愣了一下。这是宇唐第二次直呼他的名字,不加任何称呼,普通但直接。汤麦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回答了一声,静等下文,却发现对方并不打算给什么答案,上扬的尾音留足了余味。
      突然,宇唐放慢了脚步,地上有一些明显不是自然形成的磕撞痕迹,而且很有规律性,向着同一个方向——一扇完全封死的铁门。
      这扇门整整有一面墙那么大,掩在货架后面,又有成千上万的假人偶遮挡,宇唐猜这应该是胡梅和张龙韬拖拽尸体的时候不小心碰倒的,事后焊死这道门就慌忙离开了,并没有来得及处理。如果之前他们是靠推理一路走来的话,只能说幸运,眼下无计可施,无论宇唐如何踹、打、晃,都感受不到一丝震动。
      汤麦坐在地上,低着头,喃喃道:“就差这么一点了……”
      一路过来实在太累了,宇唐也瘫坐在地上。向上看,空无一物,两盏白炽灯静默如常,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光明带给人居然是一种无限扩增的恐惧;向下看,他的手上已经伤痕累累,有些是刚才救汤麦时不小心划伤的,有些记不太清了,化脓流血,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到疼。
      原来叶美和日记里所说的绝望感是这样。
      希望是死人留下的遗言,绝望是活人书写的墓志铭,叶美和在这一刻会想些什么呢,会感觉到后悔吗。宇唐跟她身处不同时代、不同教育,同样对自己的职业充满憧憬,又在一次又一次自我怀疑。
      日记中她帮助了几个女孩逃出了大山却把自己永远地留了下来,这一切真的值得吗,这几个女孩会记得叶美和吗,会将她的善意延续下去吗,还是会继续苟且生活,像秦妮、蒋薇凡,逃离了大山却永远无法脱离自己心中的大山。
      宇唐也不禁想要问自己,他是火车司机,现在要决定开往哪条轨道上,如果将正义彻底功利化,救一个人多创造的善值是否大于救五个人的。就算是他自认为自己创造了最大的善值,实施的过程中摧毁的有可能才是真正的正义。
      黑暗,往往是从光明那里汲取的力量。
      回去的路也被堵上了,强行从内部破解机关的方法还是引起了注意,用的还是周丞的卡,不知道他人在上面是否安全,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祸不单行,汤麦有些低烧,其实他本应该留在医院静养的,都是宇唐自作主张带他出院,还陪他一直走到现在。他现在的样子脆弱到不堪一击,整个人紧紧缩成一团,哪里疼也说不清楚,像一个受了伤又找不到依靠的小兽。
      内疚感如潮水般涌来,将宇唐困在一座孤岛之上,只能眼看着落日深陷幽深海底,黑夜降临。与此同时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承担起一些事情,即使汤麦不会答应,他也要继续摸索着走下去。
      汤麦突然一下子拉住他,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但很快就放开了。
      宇唐脱下外套将他包起来,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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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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