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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杀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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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云卿不知道厉澜又吃错了什么药。
他的视线绕过二楼回廊处的栏杆,看着厉澜进了客房,就松了昆仑藤。
客房里,厉澜察觉到手腕上痛感消失,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特别想推开窗看一眼楼下那个人,最终还是忍住了。
陆云卿又与店小二攀谈了几句,仍是为了打听解元府的这门亲事。
原来,新娘和这位高中解元的学子,自幼在同一个村子长大,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当年的贫寒学子衣锦还乡,三书六礼,迎娶她进了这解元府,也算是一段佳话。
听了个大概,陆云卿心中已猜出个七八成:“这对新人的家乡,就是附近遭了邪祟的村子吧?”
店小二挑了挑眉:“还真是被您给说中了!客官,您猜怎么着?”
陆云卿支肘斜撑在桌面上,手托着下颌,佯装作饶有兴致,继续从店小二口中套话。
而实际上,陆云卿的视线停在了那两个被厉澜打翻的酒壶上面。酒壶不是什么好瓷,带着几道斑驳的印痕,让人平添几分怅然。
想着厉澜,陆云卿叹了口一气,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店小二仍旧绘声绘色地讲着……
听到这里,他心中已有成算。
陆云卿的客房就在厉澜隔壁,他踱步上楼,路过厉澜的房间时,脚步顿住。
有昆仑藤在,他当然知道厉澜就在房间里,没有逃跑的意思。
陆云卿本该回房休息了。可是想到席间的不欢而散,他总觉得应该找厉澜说点什么。
可是说点什么好呢?
陆云卿压根不知道自己究竟哪个字惹恼了大魔头,却又哑然失笑,自顾自道:“啧,气性还挺大。”
“哐当”一声——
厉澜的房里传出摔东西的声音,听这脆生生的响声……像是一只粉身碎骨的茶盏。
陆云卿:……
耳力挺好,不该听的全都听见了。
这一番相处下来,陆云卿还是愿意相信厉澜本性不坏,只是性情无常了些。
他打算说服自己,暂且放下那些滴水穿石般的世俗规劝,亲自教一教这魔头,什么才是人间的道理。
陆云卿略一思忖,推开厉澜房间的门,就看见一只白瓷茶壶冲着他迎面飞过来……
厉澜似乎没料到陆云卿会直接推门进来,看见陆云卿的刹那,他瞳孔微缩,霎时抬了抬手……
陆云卿伸手,正要接住那只茶壶,又眼睁睁看着那砸过来的茶壶转了轨迹,径直砸在一侧的南窗下,碎得面目全非。
陆云卿:……
这茶壶你是非砸不可吗?
大魔头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是说了,别来烦我。”
陆云卿上前一步,完全站在了房间内,“咔哒”一声带上了门,轻笑道:“我再晚点上来,整间客栈都要被你拆了。”
倏忽间,原本斜倚在榻上的厉澜陡然出现在陆云卿眼前,一只枯瘦的手掐住了陆云卿的脖颈,将他抵在门板上,老旧的门栓发出“吱呀”声响。
厉澜面色苍白而阴沉,周身缠绕着浓郁的黑雾,手指摩挲着陆云卿的喉结,不加遮掩道:“都说一念之差,百身莫赎。一间客栈算什么,我的执迷,既已是歧路,走到底又如何?”
我的求而不得,你真敢听么?
“我本就罪孽缠身,万死也难……”厉澜轻声笑着,“倘若我改了主意,想要拉上仙君与我陪葬,你说我办不办得到?”他的手指缓缓收紧,却又难以自抑地发抖。
颈间的那只手冷得刺骨。
陆云卿侧目,视线落在那只破碎的白瓷茶壶上,嗓音变得有些沙哑,语调却是轻松平常:“终究一了千明,一迷万惑。”他叹了口气,指了指那白瓷茶壶,仍是笑着:“那不就是答案。”
陆云卿虽不知厉澜抽的什么风,过往有何种遭遇。
可是一盏失手的茶壶砸过来,他都会下意识回护,还要回答什么呢。
此间尽是杀机,却不见半分杀心。
陆云卿拍了拍掐住他的那只手:“气消了吗?”
厉澜冷着脸不说话,四溢的魔气让烘着暖炉的屋子都冷得像冰窖,让本就虚弱的大魔头空损本源。
陆云卿捉住了厉澜的手腕,不加思索地捏着魔头手腕之上的命门,施了个他自己都记不太清的疗愈之法,那些本源的魔气丝丝缕缕回到大魔头的身体。
陆云卿的动作太过理所当然,他与厉澜皆是一怔。
他压下心头的疑惑,将那份莫名的熟稔搁置一边,清了清嗓子:“闹够了就撒开,我有正事和你说。”
厉澜一如既往地阴阳怪气:“不就是青梅竹马,男婚女嫁,有什么可听的?”
陆云卿轻轻一笑:“道听途说来的,你觉得有几分可信?”
“呵,信与不信,一探便知。”厉澜心照不宣道,他完全明白陆云卿的意思,那解元府里的“文曲星”新婚燕尔,必然有异。
厉澜跟在陆云卿身后,老老实实地拖着长腿,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不悦。
他背着手,左手覆上右手的手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陆云卿拍过的地方,脸上的不悦便淡了一些。
他轻轻转动手腕,命门的位置还残存着陆云卿的体温,他脸上的最后一丝不悦也都烟消云散了。
他几乎神游天外,心痒痒地想着:“他是特意过来哄我吗?”
“他为我疗伤……”
“他摸了我的手。”
终于,他回过神,轻轻笑了一下,笑出了声。
陆云卿回头,不经意间对上厉澜这个神经兮兮的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心道:你们大魔头还真是喜怒无常啊。
不过,厉澜是该多笑笑的,笑起来的时候就多了点人味儿。
*
这镇子不大,他们没过多久就回到了解元府门口。
门紧闭着。
夜深了,月影照着石板路,白日里热闹的街巷被拉得幽黑深长,门口高悬的朱红灯笼在更夫的梆子声中愈发诡异。
他们避着人声翻墙进去,出人意料的是,府上几乎没掌灯,更没有巡夜的小厮,空旷得像是一处久无人居的废园。
可是府上的主人分明新婚不久。
他们二人小心地辗转过各个方位,直到穿过一处绿荫遮蔽的回廊,发现偏院的屋子里亮着几盏烛火。
陆云卿皱着眉头,用气声传音给厉澜:“屋子里只是个普通人。”
厉澜并未以传音回应,而是直接附在陆云卿耳边,也没有刻意压低声线,捣乱似的:“还是个身子孱弱的姑娘家,看起来受了不少磋磨。”
陆云卿伸手去捂他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
显然,屋内本就神经紧绷的人被这窃窃私语吓了一跳,手忙脚乱中不知打翻了什么,屋内传来物品散落的声音,混着战战兢兢的人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