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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墙倒众人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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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任玄离开背影,温从仁身后的青年仍是忧虑:“任玄此人亦正亦邪从不墨守成规,当年父皇手下见不得光的事,统是此人在办,夫子当小心。”
“他身上一堆的债呢。”温从仁摇头,只是问起:“就为了送件大氅,居然跑到刑部去了,今日的《春秋》读完了?”
“早读过了!”
“多早,上辈子?”
“啊这——”秦应天语塞,弱弱求情:“我这不是担心夫子,明日读可好?”
温从仁无奈摇摇头,终是应了声:“好。”
寒风瑟瑟,没人专门来接的任将军一连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夜风刺骨,任玄却突然想到一个更透心凉的问题。
他依稀记起温从仁当年在晋王府的位置了————这家伙当年混到了晋王府大学士啊!!
卧槽,再度想起温从仁身边的青年,任玄身上窜起一身鸡皮疙瘩,那家伙该不会是……?!
他爷爷的,狗皇帝无痛当爹了?!!
···
夜,任玄辗转难眠。
——卢节是他捅的,卢家这下给他得罪死了,他和卢士安的关系,想要赶上前世的进度遥遥无期。
任玄翻来覆去又骂回狗皇帝,要不是秦疏,他至于喜欢个人还要藏着掖着,处个对象跟搞无间一样。
辗转难眠,任玄索性不睡了。
任玄取出鸿雁,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卢节死了没?有人知道吗?」
居然还真有没睡的。
「没。卢家连夜再写奏本了,明□□上有戏看。」
「切,卢家一个尚书,想告倒秦疏不成。」
任玄咋舌,今夜才发生的事,群里怎么一个个如数家珍。
任将军弱弱发问:「几位仁兄今晚……?」
「呵,差点给秦疏砍了。」
「要我说得亏了那温从仁,今晚秦疏要是真落刀,指不定明天皇城就是一阵腥风血雨。」
「那么多人,他是真敢啊。」
「他这样掀桌,皇城指定要兵变,真唯恐天下不乱。」
「要我说,明日大家一同上本,趁这个机会搞死秦疏算了!」
「别,搞不死他,你就死了……」
「复议,卢节又没死,这种机会,我把握不住。」
「都千万别冒头,陆行川连夜回京了。」
「?!!陆行川不是在南边巡查。」
「今晚可不止是卢节伤了……」
「没真砍到秦淮璋吧?」
「好像是旧伤,严重吗?」
「你猜陆行川为什么连夜回京?」
「看着挺严重的,晋王府传御医了。」
「秦淮璋养尊处优的,哪来的旧伤?」
「陛下和娘娘也想知道。」
看着刷刷而过的消息,任将军心里一凉,晋王爷那一刀不就是他捅的。
欧吼,这是药丸啊。
···
广宁侯陆行川,当朝皇后娘娘的幼弟,陆溪云陆世子的小叔。
陆氏一门五侯里,年龄最小官爵最高的狠人————陆行川这次南下,巡的是税。
一路上,官没少杀,钱没少收,各州各府战战兢兢,报了几年的亏空,一下子又交得上钱了。
照理说,以秦怀璋权谋水平,是绝交不上陆行川这样的朋友的,完全就不是一个段位的圈子。
奈何在陆侯爷有筛选甄别朋友的意识之前,秦怀璋就已经先认识他了。
“伤成这样,不找太医。谁帮他瞒的?”
沉声开口的人、身上南巡的官袍未褪,未足不惑,玉带紫袍,在这大乾朝堂上也是头一份了。
晋王府内院,跪伏于地的总管将脑袋死死的抵在地上,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着。
剩余的满屋侍从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大气都不敢出。
那总管颤颤巍巍出声:“是任将军劝王爷说要低调行事,王爷就没找太医。”
“任将军?”晋王府的人事,陆行川了如指掌:“兵部的任玄?”
陆行川身姿笔挺,双眉如剑,只低眼一扫,仿佛就能洞穿人心的最深处。
陆行川:“那鸿门宴的计划也是任玄的?”
风暴的中心,王府的一府之主穿着件单衣靠在榻上,没敢吱声。
不出声就当默认,陆行川用近乎陈述的语气继续着:“任玄捅的你。”
这下秦怀璋可不敢再哑着了:“不是,是计划……”
陆行川的眼中无波无澜,却已然带上了几分寒意:“先捅了你,他才能有计划。”
这一切计划的前提是任玄取信于卢节为首的汉王一党,那是谁捅的秦怀璋,对陆行川而言并不难猜。
秦怀璋被堵住,无言以对,惟有委婉道:“我同意了的。”
此情此景,晋王爷的同意显然作用不大,陆侯爷的周身已是一片冷寂:“养了匹狼,还不知自,你是真有本事。”
···
次日朝会之上,卢家不出意外的搬出了昨晚的伤人之事。
卢节之子卢文忠状告襄王秦疏酒后持械逞凶,卢节伤及肺腑,至今未醒。
“众卿如何看?”
南面的帝王惯性一问,满殿文武竟全无敢应和者。
谁都知道昨晚卢节是冲秦怀章去的,陆行川人就站在御前,傻子才触这个霉头。
不料想,头一个上前的却是陆侯爷本人。
“臣有本奏。”陆行川依着礼节跪下:“襄王秦疏,破武违例不远,致使皇后娘娘以身涉险,我西府世子之伤至今未愈。今禁足期间,复又酒后逞凶,尚书大人死生难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愿陛下严惩不贷。”
殿下诸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颇是有些意外。
陆行川先对着皇帝点皇后,后对着皇后点陆溪云,这陆侯爷,直接就是冲着搞死秦疏去的呀。
同样意外的还有任玄,上辈子,这陆行川对秦疏,说是再造之恩,那都不为过。
陆行川南巡一趟回来,长姐陆行霜同皇帝一起丧生刺客之手,好友秦怀璋被指伙同秦疏谋逆、不审不问给人砍了脑袋。
这位侯爷当然不信二皇子一脉的说辞。
在皇城这禁武之地,陆行川硬生生把秦疏捞出天牢,送了出去。
陆行川当然不是为了秦疏,这当中有来央求他的侄子,有他死的不明不白的挚友。
再后来,秦疏攻陷王城,御街之上,陆侯爷手起刀落。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哪怕是任玄,也只敢在最后认下捅秦怀璋的那一刀。
陆行川就是这样一号人,能让人半点不想站在他的对立面。
可现在,这陆侯爷,貌似是更想搞死秦疏一些。
任玄心里咯噔一下,大概率这陆侯爷已经知道人是他捅的了。
有了陆行川的表态,本就跃跃欲试的那些文武再按耐不住,墙倒众人推,自古皆然,弹劾秦疏的奏章雨点般砸了下来。
“臣有本要奏。”
“臣有本要奏。”
“臣有本要奏。”
“……”
这原本没有三两的事情,在陆侯爷的一番运作之下,立时就有了千斤之重。
任将军抽抽嘴角,狗皇帝,看看你这贫瘠到空前绝后的人缘。
···
襄王殿下的人缘差是差了点,但归根结底还是有两三个狐朋狗友的。
管他别个儿对这事怎么想,陆溪云现在反正已经搁皇宫里了。
不过陆世子并没有找到开口的空档。
皇后娘娘居住的凤仪殿外,当今万岁爷和陆侯爷一大一小、小心翼翼趴着门窗。
窗内隐隐可以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
今晨,陆侯爷将当朝最小的皇子,接进了皇后宫中。
太后幼子,宿命般的外戚当朝格局。
一时之间群臣激愤,清流直言死谏的折子,雪花般洋洋洒洒、落满了皇帝爷的书案。
而对此意见最大的,却的是皇后娘娘。
“行川,快想想办法。”凤仪殿外,当今的万岁爷耷拉着眉眼。
望一眼肉眼可见的焦躁的姐夫,陆行川硬着头皮,蹭到门前:“长姐?”
只听得哐的一声,又是什么瓷器,砸到门上了。
徒留门外两人大眼瞪起小眼。
见着送上门来的陆世子,皇帝爷兼着陆侯爷、那眼睛都是泛着光的:“溪云,来的正好!”
皇帝爷无不急切的揽过侄儿肩头:“溪云,快劝劝你姑母,本来就病着,这又一天没用膳了。”
初来乍到的陆世子云里雾里:“姑母病了?”
皇帝爷没心思解释,直接薅上侄儿一起叫门。
吱呀一声,殿门开出道一人宽的缝来,门缝正中是一名绿袍侍女,皇后陆行霜的贴身女官。
那女官侧身将陆溪云放了进去,继而一人当关的又把皇帝爷和陆侯爷拦在了外面。
“娘娘吩咐,让卑职原封不动的传达陛下与侯爷。”那女官一副‘得罪了’的模样,劈头盖脸就是一段骂: “世子还在养伤,你们喊他来?你们一老一小是真行啊?!”
骂完,哐的一声又关上了门。
留着门外两个,继续大眼瞪小眼。
殿内,病榻上的皇后娘娘只穿了件细腻柔软的绸缎长袍,上面绣着淡雅的花鸟,华贵又不失温婉,
陆行霜面带病色,却是佯作嗔怒。
“你这孩子,伤没好乱跑什么?”
“没事了的。”陆溪云仍在状况之外:“姑父说您病了,太医怎么说?”
陆行霜语不饶人:“什么病也都是教他们给气的。”
“姑父?”
“别提他。”陆行霜双手轻搭上侄儿的肩膀,眼底爱怜之色愈浓:“朔风之战,你大哥三哥战死在落云岭,霜刃之役,你二哥至今下落不明,你爹膝下四个儿子,如今也就只剩下你一个了。都是姑母不好,才让你担上那么多骂名,受这么多委屈。
陆溪云颇是有些不明所以,青年小心试探:“您和姑父吵架了?”
却又觉得不太靠谱:“不能吧?姑父哪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