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努力救人》青道种玉

181、玻璃房里的小蜗牛

　　夏不冬没料到自己会被如此轻易地放过。

　　他突然发现，自己没有那么了解他心爱的公主。

　　因为“梦境”的存在，夏不冬知道卫左不喜欢好朋友真正的自相残杀，也不喜欢好朋友说出不珍惜自己生命的话，更不喜欢好朋友确实地做出把自己生命当儿戏的事情。

　　但他仅仅是知道这些“禁忌”，并不怎么清楚卫左为什么有这些“禁忌”。

　　是因为不想和好朋友们阴阳两别？

　　如果是这样，卫左为什么时常也会不管不顾去做危险的事？

　　那时的卫左有考虑过哪怕一秒钟他不幸受伤甚至出现更恐怖的情况后，他的好朋友会如何吗？

　　夏不冬跪在卫左身前，静静注视对方被自己握住的手。

　　他是个控制欲强到变态的精神病，故一直不愿承认一件事，那就是不管是梦中的夏不冬，还是现实里的夏不冬，都不曾对卫左知根知底过。

　　所幸其他人也并非对卫左知根知底。

　　可能何文那个过分幸运的贱狗会更了解些。

　　不过以卫左那遇事藏三分的内敛性格，何文再了解，都不至于知根知底。

　　表面看似没那么善妒，实则对任何靠近卫左的生命体都抱有大量敌意的夏不冬，在想到何文后眼底骤然阴云密布，瞬间遗忘了刚才想的正事。

　　相比程行野和江别臣这种半路跑出来蹭卫左裤腿的流浪狗，夏不冬最嫉妒最恨的还是何文，他嫉妒对方能无所顾忌地喊卫左各种亲昵的称呼，嫉妒对方能大大方方地对卫左又亲又抱，嫉妒对方拥有更多卫左的目光和好感……

　　还有何文狗脖子上那条据他所说，由卫左亲手戴上的项圈，夏不冬听到这消息愣是几天没睡着。

　　他连夜找人定制了一条项圈随身携带，就等着何时哄着卫左让对方给自己戴上。

　　他也是卫左的狗，合该被卫左亲手戴上项圈。

　　“疼吗？”

　　夏不冬正在思考怎么让卫左给他戴项圈，一只手摸了摸他被扇过的那半张脸。

　　猝然回神的夏不冬转而握住贴着自己脸的手。

　　他抬头，笑得温和。

　　“这是公主对我的奖励。”

　　卫左见过何文与程行野被扇后兴奋的模样，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直接说被他扇是种奖励，本想安慰夏不冬的他一时进退两难，“变态”二字在舌尖滚了又滚，才勉强咽回去。

　　卫左感到深深的困惑。

　　为什么他的好朋友都是变态？难道他身上真有会吸引变态或把正常人改造成变态的光环吗？

　　“不许叫我公主。”

　　接不了夏不冬话的卫左生硬地转移话题。

　　换成以前，夏不冬会从善如流换成普通称呼。

　　“我现在是公主阵营的死士，称呼您公主合情合理。”

　　夏不冬微笑道：“您不高兴的话，可以再接着奖励、不好意思，说错了，是再接着惩罚我，直到我改称呼为止。”

　　面前人说得有理有据，卫左想反驳都不知该如何反驳。

　　瞳孔倒映出沉默的卫左，夏不冬唇角弧度微微扩大。

　　夏不冬清楚自己本性是彻头彻尾的烂人，现实世界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会对他避之不及，若是再晚些遇到卫左，若是没有无限世界发泄，这会儿他十有八九已经在监狱里蹲着准备过几天接受死刑了。

　　他幸运地在失控前遇到了卫左。

　　夏不冬是变态没错，可世上没有多少人会想把丑陋不堪的一面展现给心上人。

　　所以曾经的夏不冬总想在卫左那里保持一个成熟可靠、值得信赖、病情没其他人严重的成年人形象。

　　他渴望被卫左信任，被卫左依赖。

　　渴望拥有更多卫左的目光，卫左的好感。

　　他无比恐惧自己真实肮脏的内里暴露后，会被他的小左公主嫌弃和厌恶，以至抛弃。

　　“我开玩笑的，小左，别生气。”夏不冬将卫左贴着他脸的那只手挪到唇边，温柔地亲了下，“放心，我不会在外人多的场合称呼你公主。”

　　卫左习惯了何文的胡搅蛮缠，冷不丁来一个夏不冬的“讲道理”，还有些不适应。

　　“我没生气，我只是觉得奇怪……”

　　夏不冬但笑不语。

　　他知道，公主的意思是允许他的“冒犯”。

　　旁观二人互动的五八心情十分复杂。

　　它虽自认是最了解卫左的存在，却不敢说对卫左是百分百的了解。

　　它亦有猜不到卫左想法的时候。

　　因卫左听到“变态的话”便会“应激”，五八经常会偷偷在心里，把卫左比作平时看起来迟钝，触角被碰后却会立刻敏感地缩回壳子的小蜗牛。

　　小蜗牛住在一座看似脆弱、实则根本无法被破坏的玻璃房里。

　　善良的小蜗牛邀请了一些幸运者进入玻璃房。

　　而玻璃房外的人可以透过透明玻璃看见里面的小蜗牛，假如运气好，还能看见小蜗牛摇晃触角向自己打招呼。

　　但也仅限于此。

　　只要玻璃房里的小蜗牛不愿意，外面的人哪怕喊得声嘶力竭，撞得头破血流，都不会得到半点想要的回应，他们只能看见一只缩进蜗牛壳中与世隔绝的小蜗牛。

　　而被小蜗牛邀请进玻璃房里的幸运者，在小蜗牛缩进蜗牛壳时，亦是束手无策。

　　小蜗牛有一对软软的触角。

　　但小蜗牛的壳无坚不摧。

　　卫左和夏不冬发生冲突那会儿，五八大气不敢出一下。

　　它生怕它对夏不冬落井下石时落着落着，把自个给搭进去了。

　　如今气氛缓和，五八也不敢多言。

　　而对夏不冬和五八心思浑然不知的卫左对着沙漠发起了呆。

　　旁人看来，卫左今天发这么大火有些奇怪。

　　唯有卫左自己清楚，他从头到尾生气的原因只有一个：夏不冬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卫左愿意包容好朋友对他近乎病态的感情，但不愿看到“好朋友以命为赌注，只为换取他的关注”，这种他本身、他认知里的正常人皆觉得过于荒谬的事情发生。

　　预防和阻止朋友犯大病，亦在卫左的正常人行为守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