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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虢灭虞亡 ...

  •   立政殿,江式微的近侍女官甘棠见二人入来,笑意盈盈,连忙替齐珩掀起榻前轻纱,之后招呼着其他内人缓缓退去,殿内只留帝后二人。

      齐珩将她轻放于榻上,作势要褪去她的鞋履。

      “陛下。”
      江锦书见他此举,急急出声以制止。

      “别误会,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脚伤。”
      齐珩见她许是误会了,便出言解释,手上的动作并未因她出声而停止。

      细瞧了她的脚踝,脚踝处有些青紫肿块,他轻按了一下。
      江锦书轻呼一声“嘶”,眼角泛红。
      他能不能轻点?

      “陛下,妾等下涂些红花油散瘀就好了,不必劳烦您了。”江锦书忍泪道,方才的恐惧还未退却,她下意识向后倾身。

      然齐珩并未放开她,反而冷瞥了她一眼,似听了一场戏言,声音依旧如初春融雪般清朗,他嗤笑道:“涂红花油,你脚不想要了?”

      江锦书面露不解,齐珩不语,目光落在角落的冰鉴上。

      暑日最热,故而勋贵之家多会以冰解暑,臣下之第尚且如此,何况是大明宫,帝后殿中都置有冰鉴。
      齐珩用帕子裹些碎冰,轻敷在她的脚踝上,而后徐徐道:“红花乃活血之物,你若即刻用它,怕是这红肿愈来愈烈了。”

      “你这样的,须用冰敷。”齐珩淡声道。

      “陛下怎的懂这些?”江锦书抬首,对上他的目光。

      她是公主之女,又是名门之后,下有女使,上有医者,何须劳她去懂?更何况他是尊贵的天子,衣寝皆有贴身侍奉之人,何必劳他记得这些?

      齐珩只是看着她,并未再言。
      有些事,他不想说,亦不必说。

      须臾,齐珩收了帕子,转动腕间,起身步向殿内莲花盆净手,举止儒雅,净手后转过身来,神色稍冷,不及方才温和。

      “锦书,答应我的事,莫忘了。”
      随之,他便离开了立政殿。江锦书脑中一直回荡着他方才的话。

      答应他的事……中书令……
      江锦书思忖片刻,只觉愁人。

      晋朝如今是中书令王铎一家独大,门阀世家多对此不满,只因中书令出身布衣,却为宰辅执掌朝政,这让自诩簪缨世族的人怎么受得了?

      虽然不满,但也有些无奈,中书令在朝中党羽众多,门生遍布朝野。
      又掌握着中书省,为人谨慎,向来不出错,若想动他,无异于以卵击石。

      如今的门阀士族还是以济阳江氏为首,也就是她的母族。济阳江氏是开国功勋之族,历来威望极高。

      何况她的母亲是名震天下的镇国东昌大长公主,先帝特允的开府治事,在朝中颇有势力。

      故而如今国朝分为了两党,一者是中书令为首,臣工私下呼之“王党”,另一者便是东昌公主为首的士族,称为“士党”。

      两虎相斗,相互倾轧,天子夹在中间,也是艰难。

      中书令王铎作为凤阁【1】长官,掌管着中书省总参朝政,而门下侍中是她的伯父江遂,身为鸾台【2】首长,掌门下省封驳事。

      天子如今,并没有多少实权。

      且立后之事,便已昭示了天子选择与世家站在了一条船上,共同对抗中书令,所以她方才也懂得,天子是不会真的杀了她。
      一旦她死了,天子与世家间最紧要的因缘便断了,更遑论扳倒中书令了。

      但天子终究是天子,天子的威严不容她触碰,她不可能把这些真的说出来,她要给他一个台阶下。

      果然,她猜对了。天子与世家,是虢灭虞亡的关系。
      唇亡齿寒的道理,她懂,齐珩也必定懂。

      齐珩只不过是想吓唬她。
      思及此,脚踝处之痛渐失,一股倦意泼天地涌来。

      今夜确是发生不少事,倒真是疲乏了。
      江锦书便唤漱阳灭了灯盏,歇下了。

      星如雨,月儿弯弯有无尽言要语,立政殿内灭了烛盏,如泼墨般添了几分阴霾之色。

      江锦书的眼前一切渐渐模糊,稀碎的光点渐渐汇聚,织成了另一片景象。
      那里有她在江宁的一切,以及成婚前与齐珩的初遇。

      *

      景明三年仲春,江宁郡南宅。

      绿槐高柳咽新蝉,熏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沉烟。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江宁之地,多烟雨,放晴的时候格外的少,倒是今日阳光透过窗棂,格外刺目。【3】

      江式微醒来时已是午时了,头痛欲裂,只省得自己做了个长梦,却浑然记不得梦中之事,只得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缓解疼痛。发觉喉中干涩,便出声唤了她的贴身女使:“甘棠,甘棠。”

      甘棠方才打了洗漱用的水来,听见屋内姑娘呼唤声,忙不迭的推门而入。

      “姑娘可算是醒了,是要喝水吗?”甘棠拨开床幔,询问道。

      江式微嗓子沙哑,应了声,浅浅饮了口水,方才还干涩的嗓子此刻已然缓过劲儿来。

      甘棠见姑娘舒缓了些,便忍不住打趣道:“姑娘如今倒真是越发贪睡了,前些年南先生授书时,姑娘日日恨不得卯时便去学堂,如今比三姑娘都晚了,不到午时,都起不来了。”

      江式微听了她这打趣,这丫头果真是没大没小了,连她都敢打趣起来了,忍不住捉弄了一下她,不捉弄还好,这一下倒是弄得甘棠连连求饶。

      “嗳呦,姑娘快快洗漱吧,过些时候三姑娘可是要过来的。”

      甘棠又在催促她了,铜盆中清澈的水面倒映出一抹清丽的面容,干净清丽却并不失于端庄。

      江式微洗漱毕,果不其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江式微抬起头,只见来人一袭淡黄色芍药苏绣衫裙,身着石榴色的织锦褙子,轻挽薄如蝉翼的披帛,腰间佩着的是象征着江宁南家的云雁佩,髻上饰以金丝累的闹蛾冠。

      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生的倒是格外的温柔娴静,只可惜美眸顾盼流转间透着与其相貌格外不符的英气与阔达
      这便是甘棠口中的“三姑娘”,江宁郡南家的三女公子,南窈姝。

      江宁南氏,也是盛名于大晋的名门望族、大儒之家,江宁南氏以文起家,曾出过“三朝太师”,门生遍布天下,晋朝民间盛传“武有江谢,文看崔南。”

      说的便是如今的四个士族,济阳江氏、陈郡谢氏、清河崔氏、江宁南氏。

      这崔氏与南氏便是天下读书人的心向往之,然则清河崔氏每况愈下,自睿宗一朝后便逐渐为帝王所冷待,倒是不如江宁南氏如今的炙手可热。

      这南氏一族共分三房,南窈姝这一脉倒非家族正支,然则却是家族中最为显赫的一支。

      南窈姝的祖父原不过是家族中庶子,因擅典籍诗书,颇有才华,远近闻名,后来中了榜眼,曾任太子詹事、太常卿,尚太宗之女咸安公主,其嫡长子也就是南窈姝的父亲,也是进士及第、官拜从三品国子祭酒。

      南窈姝的长兄与次兄俱是科举入仕,长兄正五品谏议大夫、次兄从四品国子司业,典型的清流世家、书香门第。

      加之南窈姝的祖母是国朝公主,嫡亲姑母也嫁与济阳江氏长房,士族皇室,文武相济,远甚于一般世家。

      江式微与南窈姝年龄相仿,家中又有姻亲,是以关系最为要好,犹如嫡亲姊妹一般。

      “二妹妹,二妹妹!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南窈姝献宝似的捧着一个红漆雕花卉纹食盒,江式微打开食盒,看着食盒中的点心用手数了起来。

      “糖酪樱桃、单笼金乳酥、冰酥山、水晶龙凤糕、糖淋。【4】”江式微脸上露出淡淡一笑,唇角微微弯起。

      “你这是劫了厨司的娘子们么?”

      南窈姝撇了撇嘴,没好气儿地道:“哪里!阿兄今日回来了,方才考了我诗书,我对答如流,他特意嘱咐厨司做了这些点心,我见都是你素爱吃的,我就都拿过来了。”

      说到这南窈姝带了些讨好意味,眼睛亮亮地看着江式微,江式微拿她没办法,无奈道:“三姊姊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南窈姝孩提般两个手指直打转,“我今夜...能不能在这安寝?”

      南窈姝的次兄南樛木好不容易从长安回到江宁,势必会对她的诗书严加考查,若她今夜宿于江式微屋中,次兄倒是也不好意思再来寻她了。

      况且她最喜欢这个二妹妹了,恨不得和江式微日日在一处,如此也算得一箭双雕,一举两得,南窈姝小算盘打得是极极好的。

      江式微又如何看不出她的小心思?终究没说破,应了她。
      南窈姝漾开一笑,倒是可怜体无比。【9】

      未几,响起叩门声,原是南家主母、南窈姝母亲身边的女使婆子张氏,进屋揖了礼,回话道:“二姑娘,三姑娘,大娘子唤两位姑娘过去呢。”

      南窈姝惑然,不禁问道:“阿娘不是要与次兄议事吗,怎的突然唤我们过去?”

      张婆子笑道:“二哥儿从长安带了信来,说是和二姑娘有关,两位姑娘快去罢,别让娘子等急了。”

      说起长安,江式微心头微颤。她的双亲以及兄长俱在长安城,而她自出生便送到了江宁,十四年从未见过她的至亲,此番来信,还与她有关,怕不是将有大事发生。

      二人倒是极快便到了前堂,堂上端坐着一中年女子,差不多三十左右的年纪,气如空谷幽兰,沉稳自如,让人看一眼便知是世家贵妇,身着墨绿色云鹤织金襦裙,臂上挽着绯色披帛,头上梳着圆髻,又戴了金花宝石钗、金镶玉玛瑙梳篦、绿松石的花钿钗子,闻二人步入堂内,便抬起头,头上的双蝶珍珠步摇倒是一丝未动。

      “阿娘,哥哥。”
      “婶婶,二哥哥。”

      二人双手交于身前,颔首屈膝行了叉手礼。晋朝规制,晚辈见长辈当行叉手礼,世家之门对礼仪尤为看重,便是平时如何再嬉闹,于礼却丝毫马虎不得。

      只因世家子女一举一动皆代表着世家脸面,若有差池则满门受辱,这是断断不能为外人所耻笑的。

      “来,快快坐下。”南家娘子薛氏向她们摆了摆手。

      南窈姝次兄南樛木颔首回礼,他与江式微她们原是一道念过书的,自是相熟。
      “二妹妹、三妹妹。”

      见江式微与南窈姝二人入座,薛大娘子方道:“仲暝,你细细道来罢。”

      南樛木道:“儿此次回江宁是受大长公主所托,护送二妹妹回长安行及笄礼。”

      “及笄礼?这,二妹妹不在江宁办么?”南窈姝闻听江式微要走,便急急插嘴问道。

      “没规矩的,你兄长还未说完,怎就插嘴了呢?”薛氏斥责道。

      “儿是情急,二妹妹在江宁都呆了这么长时间,何不如在江宁把及笄礼办了之后再回去。”南窈姝试图再挽留江式微些许日子。

      这话说得有些失了礼数,薛氏重重地将茶杯扣在做桌子上。
      “你这叫什么话,晚晚本是江氏女,回长安自是理所应当,这哪儿有你插嘴的地儿?还不噤声!”

      “婶娘,三姊姊也是舍不得我,您莫生气。”江式微打着圆场。

      “此乃贵主亲笔,要我转交二妹妹。”南樛木并未假手于他人,倒是亲自递给了江式微。

      江式微拆信封的手略微轻颤,目之所至,信中所言:

      “吾儿:闻汝于江宁学业已成,年将及笄,望速归。”

      她虽未见过生母真颜,然这些年多有手札至江宁,因此她不难看出此为东昌公主亲笔。
      算来她得南家教养十四年,学业已成,年将及笄,回长安至生身父母身边,实属合情合理。

      然江式微只觉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安,但她并未言出,如今只有回了长安城方知何哪里不对了。

      入了夜,江式微剪去了一已经烧焦的烛芯,屋中又暗了些,她还在思索信中所言,听见了脚步声,便见南窈姝抬了一个木盒过来。

      “二妹妹,过几日你要回京都了,阿娘不许我和你一同去,千里迢迢,山高水远的,我舍不得你,所以我今日带了这些来也作是给你留个念想,免你以后回了京都,也莫要忘了江宁郡还有我这个好姊妹,我没什么好送你的,只把我压箱底的东西都拿了来。”

      江式微回长安,南窈姝终究是不放心,将压箱底的首饰盒子都拿了出来。

      长安水深,像江式微这种从小养在江南水乡、清流门第的姑娘,恐怕应付不来那些生在京都朱紫门里的贵妇。

      虽说双亲在旁,可若真靠得住,又怎会放任江式微在江宁十余年?说到底,长安那边终究也是要江式微自己去应付,断断靠不得别人。

      那些娘子贵女个个都是成了精的,若是不拿些宝贝耀耀她们的眼,只怕是江式微在长安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你看这个,这个是高宗的昭元贵妃拜贵妃时用过的金丝嵌东珠凤凰纹霞帔坠,还有这个,是前朝大家所作《江山图》,这可是真迹,天下唯一的!你若是再于他地见千里江山图,那必当是假的!那还有这个……”南窈姝免不了絮叨一番。

      “这些都太贵重了,那帔坠将来是要作你嫁妆的,你怎可送我?”江式微眉间微蹙,一脸严肃道。

      她知南窈姝的是出于担心,原是不想辜负她此番心意,然这些属实令人瞠目结舌。

      南窈姝却执拗得很,若说平日她能听进去江式微的话,今夜却断断没有。推来推去,江式微到底还是收下了。

      南窈姝想到方才向次兄探来的消息,涉及朝中局势,正值风口浪尖,她也不是个傻的,一猜便知,行及笄礼只是个幌子,让二妹妹回去是真。

      她势必要告诉江式微这其中实情,南窈姝见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道:“我方才探来的消息,你此次回长安务必要小心,今上早已元服冠礼,践祚已逾三载,中宫空悬。”

      “已有臣工上表请立皇后,现下最炙手可热的便是当朝中书令王铎的嫡亲妹妹王子衿,多位臣工联合上奏,今上怕也动了心思。”

      “是以朝中好些世家心急,原本那些世家也推了一人做皇后之选,只是那人不知缘何自行辞去了,所以现在世家必须再择一人,你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又是昔日太皇太后亲封的万泉县主,这样的门第身份,足以服众了。”

      江式微听了此番言语,心下已经了然。眸中蒙上一层冰霜,思量着南窈姝方才之语。

      大晋皇后,非士族女不可得。

      中书令王铎位高权重,但却出身寒门,虽然自认太原王氏为祖,蒙蒙那些底层贵族尚可,但在名门世家来看终是不入流的。

      若是王氏女登临后位,要士族脸面何存?而此时恰恰需要一个既出身士族又能力压王氏女之人,那么她就是最好的人选。
      这才是让她回京的真正目的。

      江式微思及此,毫不留情地将面前的灯花剪掉。

      与此同时的长安城倒真是如南窈姝言般云谲波诡。

      丽景门狱内的廊道冰冷且昏暗,弥漫着若隐若无的血腥之气,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案,放下手中的文书卷宗。

      晋朝有“录囚”之制,齐珩素来重视狱讼之事,势必要亲自过问才能放心。所谓录囚,便是再次讯察囚犯再决定是否原宥,为避免有冤狱发生,便是齐珩亲自来审。

      一份份卷宗看去,齐珩的眼睛都有些发红发痛。现下已深夜尚有一叠文书未阅,只怕今日又要在丽景门过夜了,齐珩想想就觉得头疼。

      见一内侍双手捧一锦盘步履匆匆入内,俯身回禀:“陛下,这是御史台新递来的劄子【5】。”
      齐珩随便翻开了其中一份,随即又撇在桌案,眉宇微蹙,眼眸微垂,嘲讽地勾起唇角。

      果然,他就知道左不过是立后之事,以往他都用朱笔在后面大大写个“否”字,只是现在齐珩烦得朱批都省了,索性丢在一旁。

      “真有意思。”他笑得温和,言语却极其讽刺。

      他即位三载而无中宫,这空悬的皇后位自是让他人虎视眈眈,而桌上的劄子中写的无非是某家女子品行如何端方,出身如何高贵,只有最后所提之语才是他们的真正意图。

      只见劄子后面赫然写着十三个字:“宜立中书令王铎之妹王氏为后”

      他自己心里明镜似得,他的生母不过是先帝后宫的一个内人【6】,既非权臣之后,又非世家出身。

      他眼下势单力孤,虽有至尊之位,然则前有中书令王铎独掌制命,总理朝政,后有门下侍中江遂属东昌公主一党,掌封驳事。

      显而易见,中书、门下二省皆不在他手中,他这个皇帝便是真想立谁做皇后,若是中书、门下有任何一方不同意这所立之人,结果要么是被门下省封驳回来,要么就是这诏命根本就出不了紫宸殿。

      所以,他需要一个让两省绝无异议的皇后,也需要一个能帮他收服两省的皇后。

      齐珩从案上重新拾起劄子,交给了身侧的内侍高季。

      这高季的身份自然不同于寻常的小黄门,乃是齐珩生母在世时就相识的老人了,从小就侍候在齐珩身侧,齐珩视之为亲人,任内侍省从四品内侍之职,私下呼之“高翁”【7】,深得齐珩信任,由高季办事,他甚为放心。

      “高翁,劳你亲自送至东昌公主府,谨慎些,莫要人看见了。”齐珩的目光停留在高季的身上。

      “臣遵旨。”

      见着高翁离开的身影,齐珩揉了揉眉心,笔下的赤墨水垂落,氤氲了洁白无瑕的纸,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他将劄子送至公主府,他那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姑母自会明白他的用意。

      皇后么?他倒是奇了,这后位会落在谁的身上。齐珩从桌案前起身,透过丽景门狱三楼的门窗,观赏着长安城夜色。

      凉夜如水,似渗得出墨来,明月高悬,孤影伶俜。

      丽景门前倒是个梧桐树,高耸入云,如此一看这残月倒是挂在了梧桐枝头,依稀能闻得滴漏之声,不过这滴漏声也渐渐埋于夜色之中。

      瞧着长安的夜平静无波,点点星子簇拥着残月,也唯有齐珩能知这背后是有着什么样的风流暗涌、云谲波诡。

      眼见要起风,齐珩关上了窗,风声呼啸着,树枝簌簌就着风吹打着门窗。

      唇齿轻启,口中诵着诗句,清朗的声音穿透了丽景门的整个推事院。

      “山雨欲来风满楼...”【8】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虢灭虞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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