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撩拨》不准吱吱

2、再遇

　　如果说唯一一点让江若意外的，只有那张卡里有一百万。

　　江若晚上和沈峤约饭时，提起了这件事。

　　她轻勾着嘴角，是最凉薄不屑的模样。
　　“才见第一面，就拿钱侮辱人。”

　　几人所在酒店临江而建，沈峤包了露天的位置，此刻整个顶层就只有她，沈峤和沈峤的小助理云然三人。

　　细碎的彩灯朦胧笼住江若的脸廓，她拉开啤酒罐，声音清晰地在夜间响起。

　　“一百万！为什么被侮辱的人不是我啊啊啊！”云然一边狂吃，一边眼含热泪看着江若。

　　云然是今早给江若打电话的姑娘，小姑娘算是江若的学妹，先前江若在学校找人帮她打下手，这小姑娘是最积极的一个。
　　后来小姑娘知道她和沈峤认识，义无反顾地见色忘友，选择当沈峤的助理。

　　沈峤现在勉强算个大明星。

　　他在娱乐圈沉浮了许多年，先前虽然也拿了不少奖，但只能算是小有名气，这两年从娱乐圈崭露头角，俨然有跻身一线的架势。

　　江若跟他初中就认识，大学后因为沈峤执意要进娱乐圈，家里便停了他的卡，是江若仗义，打工养活他。
　　江若与珠宝商常有合作，一有机会就带着沈峤到处拉赞助。

　　只是荞麦粉们大多只觉得是江若死皮赖脸地倒贴，加上传言她江若都是用身体去拉赞助，所以江若总是被骂的那方。

　　沈峤五官带着少年特有的不羁与张扬，他左腿叠在右腿上，头靠在沙发上，神色倦懒地看着江若。

　　两人没有晚饭多吃的习惯，再加上沈峤要维持身材，是以没动几筷子，菜品全照着云然的口味点的。

　　江面上映着江岸的灯火，随风波在江面明灭。
　　风有些凉意，沈峤看到江若波浪般的长发随风拂动，笑，露出两颗米粒般的虎牙，“若若，明天我妈生日，你看我们装情侣讨我妈开心好不好？”

　　“一百万给你，你去找别人。”
　　“可我妈也是CP粉啊！咱不能拆她CP对不？”
　　江若嗤笑，得亏沈母心大，两人打过一架她还能认可自己。

　　——
　　第二日江若去赴晚宴。

　　今日晚宴尽是上界名流，沈家在S市虽然不算顶流，但是也足够面子把S市的三巨头请来。

　　赴宴时，江若穿着一袭青纱渐变露背礼裙，长裙至小腿肚下，行走时可见极细的脚踝，脚上踩着银白小高跟。
　　颜色本是朴素，却和背后的红色玫瑰文身辉映，整个人张扬着秾丽的明艳。

　　江若下车前仔细检查过，自己的确忘带了邀请函。
　　沈母生日宴的邀请函是昨天沈峤刚送来的，江若昨晚把它忘在沈峤的车上了。

　　所幸门口沈家管家也认识江若，知道江若是沈母心仪的儿媳人选，笑眯眯地替江若解释，便要将江若往里请。

　　“怎么，现在的保安都那么不入流吗？没有邀请函的人也敢随便放？”一道娇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语穿着纯白镶碎钻的小礼裙，身后一只大蝴蝶结很是惹眼。

　　林语和林浅是两姐妹。
　　林浅紧随其后，林家一家，林浅这一辈除了林浅两姐妹，还有一个刚满十八的弟弟。

　　林浅笑意苒苒，眼睛里不加掩饰地讽刺，“若若，沈夫人也请你了吗？”

　　她在外人面前总装作和江若熟稔，仿佛还是高中时和江若很要好的玩伴。
　　说完立刻捂嘴，似乎自觉失言，“若若，我不是说你声名狼藉的意思，只是他人难免有这种考虑我想沈夫人也——”

　　沈家管家额头冒冷汗。

　　虽是传言，却总是众口铄金，谁不觉得江若声名狼藉？

　　多年来江若一直被谣传，给沈峤拉的赞助，是她用“身体”拉来的。
　　林浅在这里故意点出来，无非是想让江若成为这场晚宴的笑料，如果别人讨论的多了，还可以顺势将江若逐出晚宴。

　　实际上，沈夫人今天请江若，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华灯初上，繁华街市车水马龙，不少持邀请函进去的男女好奇地打量着江若。
　　他们窃窃私语，交谈着传闻中江若的事迹。

　　这种算不上喧哗的语气，却像是细沙，一点点堆满了江若的肩头。
　　稍有不慎，便要将人压垮。

　　半晌，江若突然嗤声笑了。
　　“我名声差，林小姐名声好吗？怎么，林小姐以为把抄袭的名头推到别人身上，就能堵住他人的嘴堵住那些猜测吗？”

　　江若这是在转移话题了，所谓流言不过是众人的消遣，永远只嫌少不会嫌多。

　　几位太太促狭的目光笑看起林浅，江若站在下首，仰起头笑对林浅的目光，用嘴型无声地说着：“林浅——惯偷。”

　　江若的脊背挺直，身材瘦削，一双蝴蝶骨格外突出似欲展翅飞去。
　　林浅看明白了江若想说的，到底还是心虚，身子猛然一震，气焰顿时消了一半。

　　可林语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道：“那又怎样，反正没有邀请函，你就别进去。”

　　适时，忽然有人迎至江若身侧。
　　来人穿着考究，黑色西装马甲更衬得人如雪如玉，不过更添几分寒意。

　　管家忙从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里抽身，短暂松了口气迎上去，“宋总。”

　　话落，宋言川已经站定在江若身边，缓声问道：“我也忘带邀请函了，是不是也不能进？”

　　明明是询问的话，却无由生出几分威势，唬得沈管家更觉焦灼，如在油中煎熬，一时间额头竟渗出细汗来。

　　江若嗅见宋言川身上的冷松木香，回头看到男人身姿挺拔，衬衫外的小马甲熨帖，勾勒出他劲瘦腰身。
　　他与江若站在一处，莫名惹江若看了他好几眼。

　　江若余光瞥见林浅眼神放光，她立刻转身笑道：“好巧啊宋总，我也忘带了。”

　　沈管家想开口，但江若这姑奶奶仍不嫌事大。
　　“既然进不去，不如我带宋总回家吃好不？”江若嘴角难掩坏笑，上去就要拉宋言川。

　　宋言川礼貌后退半步，却是再明显不过的拒绝。他眉心微蹙，侧过头与身后助理说，“去取我的邀请函——”
　　助理愣住了，好半晌才说：“大概是忘车上了，我这就去取。”

　　这边，沈管家正觉头疼，就看到更让他头疼的存在来了。

　　沈家那个小祖宗奔过来，后面云然抓着两张邀请函跟着跑。

　　沈峤风风火火，年纪不小了还跟个少年一般，大大咧咧道：“江若，你怎么不进去？”
　　“你们聊什么呢？”沈峤问。
　　沈管家额头的汗，变得豆大。

　　云然跟上来说：“若若姐，昨天你邀请函忘车上了。”

　　沈管家立刻就坡下驴，麻溜地上前道：“都是名单上的客人，哪有不让进的道理，快请进。”

　　他躬身做出邀请的动作，沈峤不明所以，顺势揽住江若纤细的腰肢。
　　恰逢有荞麦粉经过，尖叫着喊，“小乔！看镜头。”

　　沈峤偏过头去，荞麦粉便继续喊：“小乔，离那个狐狸精远点！”

　　江若最见不得沈峤粉丝这样嫌弃她，立刻上前一步，歪头遮住沈峤的脸，对着镜头笑得好不灿烂妩媚。
　　沈峤搂着江若在荞麦粉撕心裂肺的骂声中进了门。

　　只剩下宋言川站在门外，看着江若与沈峤离开的背影，二人一个青色礼裙，一个蓝色礼服，像远山与行川，互相依靠着，连距离都似精心设计过一般保持的十分融洽。

　　宴会厅吊顶的复古琉璃灯的暖色与水晶吊灯的亮色交缠，宋言川微微仰起头，眯起眼睛神色危险。

　　林浅凑到宋言川身边，她穿着一身水色长裙显得小意温柔，看到宋言川的目光，淡淡笑说：“宋总还没见过江若吧？应该也不了解她。”

　　林语向来爱出风头，这次家里和宋言川有合作，爸爸交给林浅去办让她很是不满，此刻自然想抓住机会在宋言川表现自己。
　　她抢过林浅的话头，上前说道：“宋总，别看她长得好看，私底下早就被人玩烂了。宋总，你可别被她骗了！”

　　宋言川与林家并不相熟，不过是林父之前便与他有生意往来，却不喜欢两姐妹这样相熟的态度。

　　他掏出邀请函，在一众诧异的目光中进了宴会厅。

　　沈管家抹汗，这位不是说忘带了吗？到底什么意思啊？
　　他摸摸所剩无几的头发，就算全掉光了也想不出来。

　　——
　　宴会厅灯火葳蕤，觥筹交错。

　　沈母是S市有名的艺术家，多年来保养得宜，身材不曾走样，脸上虽有皱纹，却显风韵异常。

　　江若和沈峤跟在沈母身后，两人模样乖巧，跟在慈眉善目的沈母身后，俨然一对善财龙女。

　　每过一人，沈峤便轻附在江若耳边介绍，这是谁谁谁家，家里做什么的，人品如何，与自家关系怎样。

　　江若是第一次参加S市的宴会，自然不大清楚，沈峤倒是年年回来，母亲的生日宴自然也是一年也不缺，所以对S市的大小势力倒也了如指掌。

　　江若笑着与沈母唱和，偶尔替沈母挡酒，倒也落落大方，没什么可让人挑错的地方。

　　与常人，沈母大多是落拓大方的模样，但难免有沈母也得低头恭敬三分的人，比如此刻。
　　沈母恭敬地在妇人面前，低眉顺眼地听妇人说话。

　　妇人眼角眉梢皆是岁月痕迹，身材有些发福，却贵气满满。

　　沈峤侧耳道：“这位是兴辉科技李总的夫人，李家在S市如日中天，与于家、罗家并称三巨头，其中李家的势力又属第一。”

　　李夫人笑着拉住了沈母的手，仿佛与沈母是极好的闺中密友似的。
　　如此盛情，难免让人错觉，但沈母清醒，待李夫人小心翼翼，话语不敢有半分错漏。

　　“过生日果真是不同，瞧这一身光耀照人的，蕴冉，你这套首饰真好看，是哪里买的，我也要去看看。”
　　沈母身上一套首饰，都是价值不菲的高级碧玺，火彩极好；第二便是这套首饰，全由江若亲手雕琢打磨。

　　沈母回头，江若便乖觉上前。

　　她拉着江若的手，介绍道：“这套都是江若帮我亲手打的，送给我当生日礼物的。这孩子手巧，特别有想法，你看她今天这一身——”
　　江若自己身上的首饰也是独一份，从手镯到耳饰，无不彰显着个性。
　　她偏爱不对称带来的失重感，除耳饰一长一短外，连礼裙也是左边轻薄右边厚重。

　　江若乖巧地笑，“阿姨和李夫人高看我了。”她偏偏头，左耳的立体蝴蝶耳饰，蝶翼上采用密镶定，镶嵌不少零碎宝石，让这只蝴蝶栩栩如生，蝴蝶落在江若肩上，仿佛江若是一朵极香极美的花。

　　“夫人若是喜欢，江若回头给您打一套独一无二的。”江若说。她本就是南方口音，虽然音色显得强势，但此刻刻意放柔，显得软糯，不好让人拒绝。

　　沈母也跟着拉进距离，说要用自家一块和田红玉给李夫人造一套首饰。

　　李夫人笑着应下。
　　能让沈母开口，让江若做首饰，对方的分量可见一斑，江若则更热情，李夫人倒还与江若聊了好些。

　　这时场外进来一位穿白西装的男人，身材直挺，站在李夫人旁道：“妈，我来晚了。”

　　是李家大少爷——李元成，白西装显人优雅，他面相又柔和，站在那里倒比沈母看着还温柔，像个菩萨似的。
　　他端起酒杯，微微启唇，声音温雅却自带上位者的气息，“沈阿姨，生日快乐。”

　　李夫人笑得牙不见眼，淡淡推开江若的手，拉着大儿子，介绍他与沈峤认识。

　　沈峤虽然是小县城长大，但这几年常住S市，两人早都见过，李夫人说了沈峤许多，独把江若扔在一边。

　　江若怎么会不了解李夫人的心思，她不想儿子被自己祸害嘛。
　　江若笑笑，乖觉退到一边。

　　到江若与沈峤坐下休息时，江若的目光便在整个会场中逡巡。

　　李家就来了李夫人与李元成，此刻已与沈父聊上。李家掌权人现在是李元成父亲，近几年反复生病，倒有放权于李元成之意。

　　此刻，李元成估计与沈父谈上什么生意，沈父神色很是恭敬。

　　李元成身边极少有女人靠近，江若撑着头，长发散落在雪白的肩上，问：“林家两个小姐，见到荤味就跑上去凑，怎么不见去勾搭李元成？”

　　沈峤一只脚踩在椅子上，靠在椅背呷酒。

　　“别看李元成表面上看着性子好，实际生意场上没人比他更加心狠手辣，哪个敢轻易惹他？他以前也结过一次婚，倒是门当户对，但李元成大概不喜欢，一直在家晾着，没多久人家得病死了。其他的女朋友嘛，有些上不得台面，不是失踪就是死了疯了自愿离开S市的，估计是李夫人在背后动的手，你看谁还敢轻易凑上去吗？泼天的富贵，接不住要压死人的。”沈峤感叹。

　　江若挑眉：嚯，是挺厉害。

　　江若看着整个会场，直到扫到明显面露不虞，还被人围着的宋言川。

　　吊灯暖白的光似乎不比宋言川的白皙。
　　隔着那么远，江若也能看到身处人群中身量高挑容貌惹眼的宋言川，对方鼻梁高挺轮廓硬朗，颇有几分刀削斧凿之感，让人一看便移不开眼。

　　身边不知多少个小女孩家家，裙摆翩跹在他身边晃来晃去，像一个个活动的背景板。

　　江若笑想，看来这位还是手段不够狠，不然都这么冷脸了，还有花蝴蝶往上凑。

　　不过宋言川始终神色冰冷不为所动，看来定力极好。

　　之后江若又随沈母一番应酬，终于也倦怠，上二楼露台休息一下。

　　天色已晚，夜色如浓墨倾泻而下，二楼露台只有栏杆上的一排小灯晦暗不明。
　　露台没人，江若吹着夜风坐在露台的吊篮椅内，点燃一支烟。

　　偶尔有人逃来这里暂缓口气，江若总之是见人就打招呼，不管别人理不理。

　　半晌，一个修长身影也出现在露台，来人躲一时清静，留助理在外。

　　宋言川端着高脚杯站在栏杆前，转头看向吊篮椅内的人影，眉头一紧。

　　江若觉得宋言川的表情，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大概苦于被女孩子纠缠，宋言川本想抬脚就走，江若却朝他缓缓吐出一口烟，烟在二人间，朦胧了两人的轮廓，江若呷着笑，又说：“好巧，宋总。”
　　“真巧，宋言川，我们好有缘。”

　　她掐灭了烟头，指尖传来零星的灼痛感，是微小的无关痛痒。

　　长发披肩，江若走到宋言川身后，撩拨的心思一起，借着酒劲，江若的手覆上宋言川的背部。
　　实在大胆。

　　江若踮起脚，将手搭在宋言川的肩上，唇触在他左耳畔，温热。
　　“为什么不能和我多谈谈？我们不仅可以谈生意，还可以谈——感情。”

　　然而宋言川的确如江若所说定力极好，掰开江若的手，神色没有半分缓和。
　　“江若，我不和你谈任何，别不长记性。”

　　然而记性这东西基本不会光顾江若。

　　不过江若还是后退了几步，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掏出昨天那张银行卡。“哦哦，我以为宋总给我一百万是买我的意思呢。”

　　她将银行卡递给宋言川，“既然不是的话还是还给你好了，我其实也没有那么缺钱到卖自己的地步。”

　　宋言川绷直的唇忽然松动，没说话，收回卡，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