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辞红尘

1、丧

　　宋元初年申时腊月三十
　　“夫人…”她苍白无力的脸上挂着两行泪，“不可能…不可能”疯了似的摇头，几不可闻的说“他说过的，不会死”
　　他生在父亲死的那天。所以这个孩子从不过生辰，也不会笑，长了张文雅柔和的脸，眼睛里却空洞无物，白白浪费了这双清雅淡泊又魅的柳叶眼。
　　公子出生了，府上静静的，只有孩子的啼哭声，谁也不管。有一个刚进来不久的小丫头一脸狐疑，低声问她：“锦姊姊，他们怎么都不说话？”她斜瞥了一眼那小丫头，警告似的轻微摇了摇头，示意小丫头不要多话。小丫头抬起眼帘，悄悄的瞄了眼床榻上的妇人，那妇人靠在枕上，脸上从苍白变得蜡黄，不吃不喝的她，瘦削的脸上，颧骨像小山一样凸起，青丝如瀑，却以干燥的不成样子，手指紧紧扣着床沿，指尖发白，冷的像死人。“人呢”那妇人问道，她忙把那哭哭啼啼的孩子递到床上，妇人摸了摸孩子的脸，或许是因为手太冷了，又或许是妇人那阴冷的目光，孩子愣了一下，不哭了。那双眼睛里透着恐惧，“真像他啊…”说着，一滴泪从妇人脸上划过“特别是这眼神，跟你父亲真是一个样。”些许是好久未说这么多话了，有点口渴，示意她给自己倒水，她忙把茶端上来，妇人喝了一口，“你喜欢这个孩子吗？”妇人平复了一下声调问，“喜欢”她答道，不哭的时候，就像个瓷娃娃，“喜欢啊，喜欢就拿去”妇人笑了一下“我不喜欢他”顿了一下又说“你是我的陪嫁丫鬟，也是这府中第二个待我最亲的人，我走后，这孩子和府邸都有你掌管就好，我和将军在黄泉路上也好安心…”说着说着，那只手垂了下去，眼睛闭上了，没了呼吸。她跪了下去，给那位妇人磕了三下头，起身，转过身对其他人道：“死了，满意了吗？”那些丫头小厮们抬头，嘴角咧到了耳朵根，身体飘了起来。一个没有眼珠的小厮，飘到了她跟前，对她说：“做得不错，但，这孩子有什么好的，让你去杀了最亲的小姐都在所不辞”她没应答，只是阴恻恻的瞪了眼那青鬼，只说了一句：“滚”“哟，好好好，管家的让我们走，那我们就快走吧，别碍了她的眼…哈哈”众鬼揶揄着，慢慢的飘出府外，散去了。
　　她看了看孩子，或许是累了，他睡着了，睫毛扑闪扑闪的，眼尾有一颗泪痣。她喜欢他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孩子长了双柳叶眼，“生辰快乐”她附在他耳边轻轻道，“你叫什么好呢？”她用手拨弄着头发“和小姐一个姓，姓江”江南？好听，就这个名字，她也懒得管像不像女孩的名字，只要好听就够了。
　　“姑娘，你快走吧，这孩子克死了自己的爹娘，注定是个煞星，别让自己也死的不明不白”邻居街坊全在劝羌锦快逃，她却不以为然，怼回去：“我自己也是不明不白出现在这个世上，爹娘也不要我，是小姐给了我一条生路，这既然是小姐的孩子，我便会好好照顾他”“哎，这姑娘平时看起来蛮聪慧的，怎么这么死脑筋啊”邻居们摇摇头，各自散去了。
　　一道清脆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姨娘，他们说的可是实话？”男孩扶着门，单薄的身影像是一阵风都可以把他吹散。“读你的书，这不关你的事”她回头，眼睛却不敢直视他，这孩子那里都好，就是那一双眼睛，让人盯着就不舒服，还有，盯着那眼睛，你就会不由自主的说出实情，所以她从不看他的眼睛。“铺子里刚进了货，我去看看”她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