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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联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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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华灯初上。夜色刚刚降临在临海市，为天空染上了淡淡的黛紫色。街道上行人车辆来来往往，街边的办公楼中却仍是灯火通明。
祝余坐在会议室里，左手指节按摩着太阳穴，右手拿起了咖啡啜饮了一口。
“这一季度的利润相较上一季度而言下降了0.3%，但总体仍然呈上升趋势。主要的原因在于本次主推的新系列「古韵风华」虽然获得了广泛的认可，但是生产线产能无法匹配需求量，甚至出现了品控不稳定的问题，预计下一个季度……”秘书正对着新鲜出炉的财报进行总结和分析。
“咚咚咚。”三声叩门的轻响打断了会议室中的汇报。祝余转向门口，看见助理正满脸不好意思地推开了一道缝隙，压低了声音，“祝总，余总那边已经打了三个电话来催了，你看……”
祝余放下了手，眼皮垂了下来，把散落在面旁的发丝拢到耳后：“余总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助理摇摇头：“没有。只是特意叮嘱许总一家也会来，所以千万不能迟到。”
祝余沉吟片刻，对着会议室中面面相觑的同事们笑笑说：“今天就到这里吧。辛苦了，晚上早点回家，我们明天继续。”随后通知助理，“跟余总说一声，我现在就去。”
祝余站起身，拿着包朝门外走去。下了楼，她直奔停车场，坐在了驾驶座上长叹了一声。
逆着车流，祝余开着她的白色小车，逆着车流朝远离市中心的方向驶去。
车沿着笔直的深灰色沥青马路一路狂奔。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祝余驶入了一个海边的别墅区。小车兜兜转转，绕过清净私密的院子，停在一栋被树木遮掩的法式别墅后院的车库里。
下车前她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表。镜中人如墨黑的长发微卷，在脑后松松扎了个低马尾，身穿米白色丝绸衬衫和驼色休闲西装，略施粉黛也不掩五官的明艳。耳上的不规则耳钉泛着合金的冷硬光泽，显得整个人干练精致。
祝余从包里拿出口红补了补，看了看滴答滴答的机械手表。
还差三十秒指针就要指向六点半。
“时间刚好。”祝余在镜中再次确认了自己的仪表，打开了车门。
祝余走过一辆落满灰的粉色保时捷。那辆车自买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被使用过。她轻轻叹了口气，目不斜视地加快了脚步。
祝余拎着包走进客厅，低头换鞋间余光瞟到一个人影，本以为是余清莲，刚想抬头打个招呼，却看到眼前一张许久未见却又无比熟悉的脸。
“许昀？”
许昀，祝家世交许氏的次子，祝余所谓的“青梅竹马”。
虽然他们从小一同长大，却没有那青梅竹马的情分，主要是因为他们是从小到大的竞争对手。从小到大从两人有意识开始就没有一瞬间不在攀比。
小时候祝余学会背唐诗，许昀转头就在长辈面前表演九九乘法表。祝余在奥数比赛中拿到一等奖，许昀就一定要夺个月考冠军。许昀在美留学时拿到全额奖学金，祝余就捧出一个国际大赛的奖杯。
小到石头剪刀布大到出国申请学校，就没有两人不能比的。直到两人研究生毕业回国工作，偶然见面时都要客气的问候一句：“好久不见，混的这么拉了。”
总之，在外人看来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两人，其实是只有他们知道的彼此在世界上最大的死对头。
此刻许昀正漫不经心地靠在柜子上，一双漆黑如墨的桃花眼低垂，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来啦。来的这么早。”
祝余慢慢站起身，直视他的眼睛：“是啊，重要人物可不都是最后出场的吗。”预料之中的揶揄，祝余早已习以为常。
“话说，你为什么来？”
“我不能来吗？”听了这话，许昀原先虚假的笑意被气的真实了许多。“我不是许家人？”
“噢，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来确实不好。不过，我以为会是你哥来接我呢。”
“看到是我，你很失望？”
祝余弯下腰摆好高跟鞋，连多余的眼风也没分给许昀：“不然呢。我夹道欢迎一下你？”
许昀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楼梯上却传来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回来啦，那赶紧吃饭吧。”
是祝余的母亲，余清莲。妇人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接过了祝余手上的包：“都到家了就赶紧把东西放下洗洗手去吃饭。今天两家人都到了就等着你呢。”
“我刚刚开会所以耽误了。”祝余眼神躲闪了下，故作轻松道。
“回来了就好。”余清莲没太在意，“怎么没开我们给你买的那辆车。”
祝余挽着母亲的手往饭厅走，打个哈哈敷衍了过去，“上班开那个车不方便，太高调了。”
许昀在两人身后跟随她们进入了饭厅入座。许昀的父母早已经入席，正和祝余的父亲谈笑风生，许昀默默走到了他的哥哥许昭身边坐下。祝晋同看到祝余走了进来，伸出右手招了招：“快坐。就等你吃饭呢。”
祝余朝许昀的家人们点头打了个招呼，脸上笑容明媚：“叔叔阿姨好。”
“越来越漂亮了呢。”许昀的妈妈笑着抿了一口红酒。
众人都坐下后晚饭便开始了，有些时日未见的大家都在桌上分享起了近况。祝余不喜欢这种场合，只自顾自地低下头切牛排。
祝余心里盘算着，今天大动干戈地叫她回来，无非就是为了两家联姻的事情。虽然不便摆在明面上说，但是企业间通过婚姻相互捆绑，加深关系以求破除发展局限的事情在他们的圈子里也并不少见。比起重新物色对象，和陌生人盲婚哑嫁，倒不如知根知底的许家来得靠谱。
祝余想，得益于父母所搭建的平台和资源，听命于父母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尽管她百般不愿，也并没有转圜的余地。
而祝余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她对许昭没有一丝男女之情，但他做事一向稳妥慎重，是个理想的继承人，和她一起长大也称得上是两小无猜，或许做到相敬如宾并不难。
祝余脑中填满这些杂乱思绪时，却听到祝晋同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今天来呢，想必大家都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祝晋同故作玄虚地停顿，祝余却兴趣缺缺，看他停了下来就继续切起了手上的牛排。
“我们两家一直以来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也一直保持着合作，小朋友们之间呢，也都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了。可以说我们就和一家人一样。但是最近我们决定，将两家的关系更进一步，办一件亲上加亲的喜事。所以今天这个难得一聚的家宴，也是我们家祝余和许昀的订婚宴！”
祝余手一抖，刀从牛排上划偏，落在了瓷盘上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一声响。
许昀的父母第一时间站起来和祝晋同捧杯，祝晋同嘿嘿笑着，猛抬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杯碰到一起发出叮铃的轻响，宴会厅里的花束晶莹鲜艳地绽开，香槟色气球被丝带系在四周，晃晃悠悠地飘荡，看得祝余头晕。
祝余不敢置信地猛转头看向余清莲，可余清莲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地躲开了祝余的目光。
她又瞪大了眼睛看向许昀，许昀看样子也是毫不知情，脸上没了一贯的气定神闲。
祝余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手机。许昀在桌下偷偷摸摸打开手机，却看见祝余一分钟前发来的信息：
“…”
许昀不甘示弱：“……”
祝余马上又回过来：“。。。”
“。。。。。。”
祝余只好打断这场毫无意义的斗争，切入正题：“你知道这回事吗？”
“我看起来像知道吗？”
没空理会他语气里的火药味：“为什么要我们俩联姻。”
“你问我我问谁去。”
“那你干嘛不拒绝。
“不能叫你哥跟我结吗。”
不知道被哪个字戳中了痛点，祝余余光瞟到桌对面的许昀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回了一句：“那你为什么不拒绝。”
祝余一下子梗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她这个发小就是有这种神奇的魔力。她从小能说会道，辩论赛和演讲比赛的冠军奖杯不知道捧回来了多少个，但许昀总有办法让她满肚子的话堵在嗓子眼里倒不出来。
叹了口气，祝余认命地点点屏幕：“总之已经这样了，我会好好配合的。”
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你也是，不许再去酒吧了。”
今天并不是他们回国后第一次见面。平湖市很小，两人也曾无意中碰到过几次。
姜雨然的酒吧试营业结束后，祝余被邀请去玩。一走进白述，祝余就看到了许昀。
许昀在窗边和和一个女孩相对而坐。他们相谈甚欢，时不时还倾身向前，亲密的咬耳朵碰杯。
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许昀上挑的桃花眼更加流光溢彩，眼里像漂着碎星的海面，深邃又迷人。他脸上时刻挂着温柔得体的笑容，穿着裁剪立体的西装，显得整个人肩宽腰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没有扣上，漏出垂在锁骨上的银链顺着呼吸起起伏伏地闪光。
许昀左手随意地搭着椅背，右手握着水晶杯，食指跟着轻柔舒缓的音乐节奏轻轻敲打着杯口，时不时还摇晃一下，让杯中酒精散发醇香。
同座的女生坐在他的对面，他便殷勤地倒酒，还不停地说着话。距离有些远，祝余不知道说了什么，只从女生捂着嘴笑地前仰后合的表现看出他们聊的很愉快。
毫无疑问，他是在搭讪。而看到这一幕的祝余却忍不住嗤笑。
“狐狸精。”
姜雨然来迎祝余，祝余递过手上的礼物：“恭喜啊，姜老板。”说着，眼神却不由自主的朝那两人望。
姜雨然笑着接过：“礼物我可就不客气的收下了哈。”
看到祝余心不在焉的样子，姜雨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户：“他最近经常来这。”
祝余移开了目光：“他不一直都这样吗。”
在她的印象里，许昀的确是个行事随心的人，一直也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看法。
但是一旦正式结婚，两人甚至两个家庭的名声都会被紧紧捆绑在一起，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了。
的确，她并不在乎许昀做什么，但她在乎她刚刚起步的事业，以及家里的企业是否被这门安排好的婚姻影响。
她不能冒这个风险。
“这么快就进入角色开始振妻纲了啊。”
“我是为了股价！”祝余用力敲上感叹号。
许昀这次的回复来得更快：“遵命老婆。”
祝余猛地抬起头，狠狠摁熄了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