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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 88 章 ...


  •   宁县郑知县不敢怠慢,也是睡在衙门的,听闻两人不过几个时辰就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大吃一惊前来聆听真相。
      他赶到时,林存善和莫天觉已让衙役将不带棺盖的棺木拖到了大牢转角,之前摆放棺木的位置,而莫天觉正躺在棺材里,手里拿着一把锤子和一根很细的钉子,紧紧闭着眼,郑知县道:“莫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林存善道:“别大惊小怪,莫大人在模拟那囚犯状态——毕竟棺材盖合上的话,里头的囚犯是没有任何光线可用的。”

      那长条位置就在中间,一定会在手边,并不难找。莫天觉闭着眼,摸索着找到了那根长条,而后有点吃力地将钉子斜插进去,他顿了一下,说:“这木芯很软,向来就是为了方便插钉子。”

      说罢,又用锤子斜着往外锤,没几下,长木条便脱离了棺材底板。从那个镂空处严丝合缝地被敲打出去了一半,可见清晰地看见,长木条靠里侧的部分,有几个小凹槽,而大底板有几个小凸起——那竟是一个微型半榫卯结构。

      在长木条脱离棺材底板的瞬间,那棺材底板少了长木条带来的榫卯支撑,整个底板一晃,莫天觉也顺势往右边一靠,利用整个人的重量带动底板,从底板一侧摔了下去。
      郑知县大吃一惊,道:“莫大人!快,抬起棺材!”
      林存善不耐烦地道:“都别乱动,先等着。”

      过了片刻,底下传来莫天觉闷闷的声音:“这长木条下方还有个凸起,可以靠这个凸起将它敲回去。”
      说罢,底下又传来几声敲击声,众人便眼见着那长木条又一点点被敲回了棺材底板中,棺材底板从之前轻轻晃荡的状态变回了固定的模样。
      林存善立刻说:“好了,其他人都先上来,出大牢,你们四个,抬棺材。”
      那四个狱吏将棺材抬起来往外走,莫天觉就躺在那堆稻草上,手上还拿着细钉与铁锤。
      林存善则看着那四个狱吏上了楼梯,说:“放下,但别全放下,让这棺材用侧边立着,我们好看得更清晰。”

      郑知县愕然地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天觉走到侧放着的棺材旁边,按了按那棺材底板,道:“这棺材底板并未封好,而是在底板中间以一根铁轴贯穿,固定在棺材上,再用这块长木条和上头的榫卯结构让底板看起来毫无问题,但事实上,只要那些囚犯似我方才一般,把那根长木条沿着镂空位置往外一推,整个底板就是个悬空状态,再借用体重往一侧滚,就可以自然滚落。”
      林存善用手比划了一下:“底下的空间似乎也不算窄。”
      莫天觉点头:“有一点闷,但手肘还能微微抬起,你看。”
      莫天觉摸上那木条在底部的部分,果然也有一处凸起,因为两次被锤,已有些变形。

      林存善也摸了一下,感叹道:“若没有这个底部的凸起,囚犯就无法将长条敲回去,那底板摇晃,扛棺狱吏迟早发现不对……这造棺材的人,倒真是匠心独妙,靠着这么小一块木条,便能以生替死,死又复生。”
      那郑知县茫然道:“如此说来,那些囚犯一入棺,便趁着狱吏钉棺盖时,也在敲自己的长木条……声音刚好会被完全遮蔽。可他们落下之后,就在棺木下方,那些狱吏又不是瞎子,怎么会发现不了?”

      林存善故作惊讶地看向郑知县:“郑大人,你确定吗?你也不瞎,但方才那么明显了,你不也没发现端倪?”
      郑知县当即脸色一阵青白,莫天觉不赞同地瞥了一眼林存善,林存善一笑,看向方才扛棺的四个人,说:“你们四个,方才扛棺时,能回头看吗?”
      那四个人一阵,都纷纷摇头。
      郑知县这才反应过来,走到大牢出口处一看,恍然大悟:“棺木是横着放在拐角处的,扛起棺木之后,又要立刻上楼梯,前排的两人只会往前看,后排的两人视线也完全被棺木挡住,根本看不到下方情况……”
      “何况,这大牢出口处光线昏暗。”林存善指了指那些稻草,“还有稻草,囚犯只要确认狱吏往前走了两步,就可以立刻滚入稻草之中,这样就算后排的狱吏往前走了几步,又一时兴起回头,也发现不了多了个人的存在。”

      “灯下黑啊!”郑知县激动不已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两位大人不愧是惊鹊门栋梁,竟能如此迅速想到这般精妙、奇巧的破解方法,谁能想到,这空棺的问题根本不出在什么义庄、什么坟场,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这大牢之内!从一开始,他们抬的就是空棺!”
      另外几个狱吏,尤其是之前还抬过两次棺的狱吏也都一脸震惊,似在回忆当时场景,其中一个老狱吏道:“难怪,有时这稻草堆边还有锤子和钉子突然出现,我们都以为是谁钉棺材后忘记收起,原来可能是囚犯太紧张,将锤钉随手一放。”
      林存善却没多兴奋,道:“不过,有一事我倒是没想明白——四个狱吏走了,牢内还有人,外边也有那么多狱吏、衙役,他们是如何脱身的?”

      莫天觉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觉得一闪而过的东西是什么了,他转头看向林存善,道:“知白,此前我在屋内没见到你,认为你可能在大牢,于是这样找你。”
      莫天觉说着,将脖间三角布扯起,只露出俊朗的眉眼,林存善一怔,莫天觉看向旁边的一个衙役,道:“然后他看见我,对我喊了一声,林大人。”
      那衙役吓得脸色苍白,道:“莫大人,属下绝非刻意,只是天色昏暗,又见您从那屋中出来,自然以为——”

      林存善却笑了起来,道:“原来如此!喊得好,喊得好。”
      那衙役茫然地看着林存善和莫天觉,莫天觉扯下三角布,看向旁边的郑知县,道:“其实很简单,恰是衙役和狱吏太多,才让他们钻了空子。棺材里不是会有一些家属捎来的衣物和纸钱么?你们定然嫌晦气,不会打开包裹检查,包裹里,若是狱吏或衙役的服饰,和一块这般的三角布呢?”
      郑知县愕然道:“他们换了衣裳,直接就光明正大走出去……”

      一切已彻底分明,那郑知县又是好一番真心实意但又浮夸的吹溜拍马,林存善含笑,倒也不太谦虚,颇为得意地点着头,以示对那些马屁较为满意,甚至还约郑知县一会儿再去饮酒,不醉不归。
      但他得意完,一瞥莫天觉,却见莫天觉神色凝重地盯着那棺材,身子竟微微地发着抖,林存善疑惑道:“雅正,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么?”
      莫天觉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们还要饮酒?”
      林存善颔首,莫天觉蹙眉说:“更深露重,你已折腾半宿,若还去饮酒,势必受不了,若一回长安便病了,张小鲤必要大怒。”
      林存善哈哈两声,说:“小酌,小酌。”
      莫天觉有些心不在焉,倒也没有多加劝阻,颔首回了房间,却几乎一夜未眠,第二日清早,林存善因为昨夜畅饮而大醉不醒,郑知县顶着两个黑眼圈,强撑着来见莫天觉,莫天觉要调查那棺材的来处。
      宁县有好几个棺材铺,莫天觉调查发现,最擅长做莲花棺材的是其中一个溪记棺材铺,然而就在空棺案发生的当天,这棺材铺的掌柜就突然得了怪疾,说要关门求医,从此不见踪影。

      这棺材的来处倒是很明显了,郑知县也招呼狱吏和衙役连夜将那些被鹰卫掘开坟墓,但没拿出来的棺材都给一一抬出来,果然所有空了的棺材都有那个精巧的榫卯装置。

      “仵作撒谎,棺材铺负责打造可以逃生的棺材,但这其中,一定还有个主导一切的人,而且,他很可能只有一个人。”莫天觉看着对面哈欠连天的林存善,说。
      林存善点头:“嗯,若非人手不足,消息不够灵通,第一个空棺的家属,怎会去报官说自己亲人尸体不见了……可见,偷天换日之事,在彻底救出囚犯之前,恐怕只有一个亲属知晓。说起来,那个报官的人如何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但被关在鹰卫中,我本希望他有家属出面来带他走。”莫天觉摇头,“但他的家人也逃窜无踪。”
      “恐怕是没料到他会报官,一时没能阻拦,酿成这般后果。如今若来赎他,一家都要赔上去,他们怎会来赎。”林存善又打了个哈欠,浑不在意地说,“所谓家人,有时候也不过如是,都怕彼此成为自己的拖累。”

      莫天觉突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林存善,林存善怔了一下,道:“怎么了?哦,我知道了,雅正家庭和睦,父慈子孝,母亲虽去得早,想必也是个名门才女,自是对我这般轻浮说法颇为不赞同……好,我收回便是。”
      “不。”莫天觉却轻声说,“你说的很对。”
      林存善闻言,十分疑惑地看着莫天觉,莫天觉却别过脸去,说:“接下来,都是鹰卫的活,他们得把那些逃窜的人揪出来,这样应该很快能找到幕后主使者,我想,应该还是之前衙门里的人。我们这就启程回长安吧。”
      林存善没什么意见,点点头,两人收拾了一下,上了马车,林存善上去没多久,趴在座椅上就睡着了,莫天觉撩开车帘,看着窗外萧索却隐有春光复苏的景致,久久地出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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