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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第 146 章 ...

  •   昭华的话犹如白昼里的一道惊雷,劈得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二皇子似是已料到了昭华会说什么,反而不见最初的惊慌。
      他沉声道:“昭华,你若希望我担下所有过错,我可以如你所愿。”
      昭华本就情绪激动,闻言更是难以抑制发疯一般地怒吼起来:“这种时候了,你还要装腔作势?!”
      她突然转头,看向一旁的皇帝:“父皇,你们所有人都以为,那夜我带着一支亲兵出行,然后走失,然后被边匪袭击……是二皇兄,先歼灭天明关南侧的小股鞑密驻军,再消灭边匪,最后假扮成边匪,将天明关北侧的鞑密大部队屠尽的,不是么?!你们心疼我,所以从不曾责怪我,只夸奖二皇兄天纵奇才,战功累累……可根本就不是!!!”

      她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嘶吼的,二皇子沉着地盯着她,道:“昭华。”
      昭华冷笑了几声,道:“那时天明关边匪隐匿着,而关口南北两侧皆被鞑密军队掌控,若不能速战速决,我们的军队将骑虎难下,可关口易守难攻……儿臣听闻线报,知横亘于关口的一条河因那年寒冷,提早结冰,冰面厚实,可作冰路趁夜突袭,因二皇兄认为线报未必准确,太过冒险,故而不许我前往。可儿臣认定机会难得,既无法说服二皇兄,不如放手一搏 ,这才半夜突袭。”
      皇帝难得面露惊愕,道:“竟是如此?”
      “非但如此!”昭华委屈得眼泪直掉,“儿臣赢了……虽儿臣只有一小队亲兵,但因是突袭,所以赢了!天明关南侧的驻军,是儿臣的亲兵所灭!”

      这下,帐篷内的众人才是真的悚然一惊,这个秘密,竟被埋藏了这么久。
      昭华咬牙切齿地看着二皇子:“我只是没料到,那群边匪会来得那么快,我只有一小股亲兵,又刚战斗完,那群边匪很快坐收渔翁之利,亲兵尽数死尽,我独自逃窜,却错了方向,反而进了他们的据点,那时撞上了她,得以生存……”
      昭华的愤怒又顷刻消失,只悲伤而愧疚地看向安珀。

      “装腔作势的又何止二皇子?”安珀却根本不理会昭华的痛苦,还嫌不够乱一般再度开口,“你现在把罪责都推给别人又有什么意义?若如你所言,一切都是二皇子为了功绩痛下杀手……那他为何留下你?!于他而言,趁乱把你一起杀了,才能永绝后患不是吗?!他动手时,你不就在旁冷眼旁观吗?!”

      安珀的发言大约完全在二皇子的意料之中,他竟还叹了口气,仿佛自己真的是突然被泼脏水,极其无奈,却也只能纵容昭华。
      昭华却指着二皇子,咬牙切齿地说:“难道你以为,我的好皇兄那时没想过要杀我吗?我为何眼睁睁看着他杀你们却一句话也不敢说,是因为……但凡我流露出一丁点不赞同,他就会把我一起杀了!我能活下来,是因为父皇疼爱我,而我的好皇兄,思及若能将我救下,自是功劳之上,再添功劳……我是父皇疼爱的公主,但我只是一个公主!我唯一的一支亲兵已经为了我死尽,我却连为他们争取功勋都不敢,我连告诉父皇,最重要的南侧鞑密军是我带人所灭都不敢,我把所有的功劳都给我的二皇兄,只为求一线生机!”

      昭华说到这里,原本堪堪止住的泪再一次落下:“若非如此,我怎会一回京便求父皇给我安排蝶卫,又设立芳菲阁安排女子……你们说的话,我从来没有忘记…我们深夜时,躲在天明关的马厩里聊天,你们中有的人如你一般是少女被掳来,有的是因为战乱被夫家抛弃,有人的姐妹甚至被当做食物吃了……我答应过你们,不但要救你们,还要带你们回京城,给你们安排差事,一桩桩,一句句,我从来没有忘记,我怎敢忘记?!”

      张小鲤无法言明此时此刻的震惊,从前得知芳菲阁和蝶卫的存在时,张小鲤便觉得很意外,昭华这样跋扈、高高在上的公主,开设蝶卫尚能说是为了有足够忠诚的侍卫贴身相护,可芳菲阁却开得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小倩那件事中,张小鲤对芳菲阁的了解更深了一步,却也更觉迷惑,她还以为,是因为哪怕高贵如昭华,亦有同样迷惘的时刻,故而才能将心比心,设立芳菲阁。
      如今看来,竟是只猜对了一半。
      谁能想到,昭华竟有这样的过往,竟背负了这样深重的秘密。

      她想起那时在奇华殿,自己躲在角落,看着昭华与二皇子交锋。那时她便能隐约感受到一些奇怪的氛围,只是她没想明白,甚至从最开始,张小鲤就能察觉到昭华对二皇子隐约的忌惮与厌恶。
      在这一刻,张小鲤终于有了答案。
      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昭华公主、曾落魄,受三十二名女奴恩惠,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因自己而亡的昭华公主……如此喜怒无常,可在看似恣意妄为下,又总有深谋远虑,更从不肯嫁人的昭华公主……
      那些奇异的、矛盾的在她身上交织的特征,此刻突然全部有了答案,就像是遮住了月亮的云雾,在这一刻被风吹得无影无踪,所有人都得以轻易看到层叠迷雾之下的真相。

      皇帝同样震惊地凝视着昭华,仿佛这个他宠爱了二十年的女儿,在顷刻之间变了模样,那震惊里固然有心疼,却又隐隐有一分忧虑与恐惧。他从来喜欢昭华的肆无忌惮,喜欢昭华的不加遮掩、一眼望到底,可她却有这样浓稠如血的,不曾对任何人道出的隐秘。

      三皇子无声地看了昭华片刻,转过头,咬牙不可置信地看着二皇子。
      不止三皇子,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二皇子与昭华身上来回穿梭,两相对比,昭华情绪激动,哭嚎不止,二皇子相对来说,实在情绪稳定太多太多。
      然而众人看向二皇子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二皇子并非不能感受到这种目光,他仍镇定地说:“儿臣无法如同昭华一般,似哭似癫地扭转黑白,儿臣只知,那时天明关鱼龙混杂,儿臣根本无暇区分边匪哪些是友哪些是敌,且回护昭华心切,亦怕他人胡乱猜测,平白污了昭华名声,故而只能一并剿灭。三年来,儿臣从不知昭华心中有这番臆测。”
      说到这里,二皇子还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昭华,你对我有这般揣测,本该同我明说。我下手太过,或许有错,但错不至令你对我生出这般嫌隙,三年了……这三年,我在你眼中,便是这般可怖、算计?”

      这次,不等昭华开口,皇帝已厌烦地说:“够了。”
      二皇子一怔,不敢再说话,皇帝面色沉沉地看向了安珀,安珀此时仍跪在地上,她垂眸安静地坐在那儿,像一只断了翅膀的鸟儿,是那般无助。
      然而皇帝眼里原本的怜悯已渐渐消失了,他盯着安珀,声音变得很冷:“你方才说,你是泰安十七年被掳,可泰安十八年初,你本该尚在鞑密王宫……”
      本该。
      皇帝说的这个本该在鞑密王宫的人,自然是指阿染朵。

      安珀闻言,并不见一丝惊慌,她抬眼,神色淡淡:“皇上,您一直都有所怀疑,不是吗?我生而低贱,虽努力模仿,可一言一行,和一个真正的公主,差得太远了……我当然不是阿染朵!我来到此处,来到你们眼前,用虚假的身份,只是为了复仇,只是为了复仇!可惜……我失败了,其实,我早知道我会失败,昭华是真正的公主,我费尽心思,又如何能真的伤到她分毫……”
      昭华立在一侧,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充盈着泪水,她似乎没有力气再说话。

      皇帝闭了闭眼,因愤怒和失望微微战栗:“贱婢……你如何知晓她的特征?!她在何处?!”
      安珀突然笑了。

      这是一个有点狡黠的笑,带着一丝怜悯与嘲弄,像是在黑暗的长长甬道中,突然一闪而过的光点。
      张小鲤心头一震,直觉不妙,下一刻,安珀的嘴角突然溢出一点紫黑色的血液。
      张小鲤惊道:“郡主服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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