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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沧海遗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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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宸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人就是澜汐公主无疑,但她为何即使失去记忆也要保护那个女妖怪呢?恐怕还是和她身上的那枚黑珍珠脱不了干系。
路宸和章汐沅二人抵挡不住龙女的攻击而节节后退,趁着招架的间隙看过去,锅里的那个女人在龙女的保护下伸出两只手抓住锅沿,慢慢坐起身来,冷眼看着他们,而后伸出一只脚,那只脚不断延长,踩在地面上,然后是另一只脚,她的双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劈着叉。待到二人退至门口时,那女妖已经站在了地上,恢复了落荒而逃前的那副模样。
路宸弯腰躲过龙女的一记攻击,抓住龙女也低下头的瞬间,挥手将手中的餐刀朝着龙女身后的方向掷了过去,餐刀的刀刃闪过雪白的光芒,在空中转了个圈,划过一条弧线后,擦过那女妖的脸颊,当的一声,撞在铁皮柜子上,又掉到地下。
女妖的脸被划过一道血印,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但龙女似乎比她还要愤怒,加重了手上的力气,路宸和章汐沅渐渐难以招架,眼看她就要将他们打出厨房去,举在他们头顶的渔叉居然没有如预料的那般落下……抬头看去,龙女收回了进攻的动作,站直身体,将高举的渔叉慢慢立在地上,她的眼神不再是充血的癫狂状态,逐渐恢复了清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身后。
章汐沅顺着她的目光转身,透过厨房的门看向外面,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大海。她用胳膊肘戳了戳路宸:“诶?刚刚是不是有敲钟的声音?”
路宸凝神听了一会儿,点点头。
海面上有钟声传来,悠扬而厚重,透过重重云层与海雾追溯而去,竟是来自于那座灯塔,铁航此刻正处于灯塔的内部。
这座灯塔在地图上和之前他们所在的小岛以及深夜探访的那艘沉船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本来以为是一个用来定位的无足轻重的存在,直到刚刚,梁皓天无意间的一句话,打通了铁航的思路。
梁皓天他们听从章汐沅的劝告回到甲板下面的包厢之后也没有闲着,坐在下铺讨论龙女变成妖怪的原因以及让她恢复的办法。显然,江啸刚刚也看清了那个服务员耳朵上的两半黑珍珠,同样想到了龙女以及海族之所以被污染,与这颗珍珠有关。
联想到在山洞中那幅壁画里看到海上的那座塔,梁皓天随口说了句:“这海上也没有古塔,只有一座灯塔啊。”
这句话给了铁航很大的启发,他决定游到灯塔那里一探究竟。
铁航透过舷窗向外看去,刚好可以看到那座灯塔。结合之前带回来的地图简单估计了一下,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好位于沉船和灯塔的中心,以他的能力游过去不算很远。
虽然心里早就有所准备,但当他攀住灯塔外部的梯子爬出水面,打开灯塔的大门的时候,还是被震撼到了:外面锈迹斑斑墙皮脱落,看起来充满现代气息又毫不起眼的一座灯塔,里面竟然雕梁画栋气势恢宏,这俨然是一座古塔,或许应该叫它本来的名字——澜汐阁。
澜汐阁的整体结构是木质的,但不知是受到外面灯塔的保护,还是其他原因,丝毫不受海风的影响,并没有像之前那艘荒船一样出现一点沤烂的迹象,甚至还能闻到干燥木头独有的馨香。顺着塔中央的木质台阶拾级而上,铁航来到了塔顶的阁楼。
阁楼四面有窗,上面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透过花纹孔洞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海面,阁楼的中央是一座青铜大钟,阴刻着他看不懂的文字,大钟上面用一根金属钩挂着,旁边吊着一方椽木。
铁航略作思索,双手握住椽木上方的两根绳索,用力向后一拉,然后借助惯性向前推去。
咚——
如果此刻附近有飞鸟,一定能惊起一群,然而海面上是一片死寂。
咚——咚——
又两声钟响过后,铁航跑到窗边去,寻找那艘游轮,不出所料,游轮发出了呜呜的鸣笛声给他以回应,铁航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脸上浮起笑容,可算是让他给蒙对一回。
他跑下楼去,重新跳到海里,回到了船上。
此时的龙女已经不复刚才疯狂的模样,而是恢复了清醒,坐在餐桌边,旁边坐着那个伪装成“服务生”的海妖,对面是章汐沅和路宸,梁皓天去驾驶舱鸣笛给铁航发完信号后,就回到了餐厅,和江啸他们坐在路宸隔壁桌,铁航顺着游轮的梯子爬上甲板,打开餐厅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龙女目光悠远地看着远方的海面,她的家乡,这里之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她看了许久后开口了,声音还是如之前一般嘶哑:“我想起来,我叫澜汐,是这片海里的公主……”
和章汐沅他们之前推断的一样,她就是之前山洞里那座神像所纪念的人。
“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对吧?”看到澜汐改变了对他们的态度,章汐沅的语气也放得和缓了些。
澜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皮肤黝黑又粗糙,上面挂着滑腻的粘液,骨节突出膨大,刺痛了她的双眼,让她没有再看第二眼的勇气。
“是啊,我以前,是受万人敬仰爱戴的女英雄。”
澜汐又转头看向海面,好像看见了从前的自己,手持武器踏浪而来……
澜汐公主率领部下站在海面上,面前是挟持了一批船队的恶蛟,他们将船队困在了风暴中心。她以为那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战斗,直到对方派人潜入了深海之眼——万物的生命源泉。
他们将一瓶发黑发臭的汁液倒进了深海之眼,蔚蓝的大海瞬间变得黯然失色,飞鸟坠落,游鱼潜底,生机断绝……
“所以说……那枚黑珍珠就是深海之眼?”章汐沅看向澜汐身边那个女人,“污染整片海域的也不是黑珍珠本身?”
那女人摇摇头,看向澜汐,澜汐盯着她看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制止,示意她继续讲下去:“深海之眼,原本是一颗洁白无瑕的珍珠,被污染了之后才变成你们所看到的这样。”
她讲那两半珍珠放在手里,此时的珍珠耳坠已经褪去了白色涂料的掩饰,露出本来的颜色。
这就是五彩斑斓的黑吧……梁皓天看着那两半是黑珍珠,上面反射出蓝色绿色的光,竟有几分好看。
澜汐无奈地苦笑一下:“有毒。”
梁皓天收回了跃跃欲试的手。
“公主想要把深海之眼放在自己身上净化,但这污染的力量太大了,几乎一瞬间,公主就被同化,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那为什么后来又到了你这里呢?”章汐沅追问道。
那女人竟然不好意思地笑了,语气中多了少有的愉悦:“我叫琅玕,是公主的玩伴,每天都跟在公主身边。终于有一天,深海之眼承受不住污染,碎成了两半,我偷偷把它们收了起来。”
她看向澜汐,目光里是怜惜和不舍,“可小公主和整片海族都回不到曾经了,我们都变成了嗜杀的、见不得光的怪物。”
“可是,刚刚的钟声不是让你们清醒过来了吗?”梁皓天不解。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澜汐自己也笑了,喉咙里发出风箱一样的笑声:“呵呵呵……怎么会有人永远为我们敲钟呢?”
是啊……梁皓天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及其可笑的问题,这种事情,除了自救没有别的办法。
“你们走吧!”路宸手里把玩着一把餐刀,说了这么一句。
对面的人愣住了,看着路宸,似乎想问:你们不杀我吗?
章汐沅看透她心中所想,摇了摇头:“不杀了,大开杀戒不是我们的风格。”章汐沅语气轻松,心里想的却是,好险,自己差一点也变成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澜汐这次给她上了好深的一课。
六人此时的态度已经明晰,旁人心有畏惧却也不敢提出反对的意见,他们只求能平安回到车站。
一旁的琅玕此时低着头沉默不语,她肩膀微微颤动,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澜汐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头看过去,豆大的汗珠从琅玕的脸颊滑下来,断了线似的滴落在地上。海蚌一族是十分能忍受痛苦的,让她变成这个样子只有一个原因……
“你……你在做什么傻事啊?”澜汐情急之下喊破了音。
琅玕听到公主的声音,调整好表情,才抬起头来,笑着看向她的小公主:“对不起,让你保护了我这么久,可我……不想再做一个怪物了,就让我再送你最后一个礼物吧!”
琅玕的一只手从怀中伸出来,一颗浑圆的黑色珍珠躺在她的手中,蓝色的液体从指缝间滴落,那是她的血。
“我知道,之前没能保护好这个地方,你也很遗憾吧,你看,我把它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