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囚徒》Sophiste

3、我晕了

　　七音背着少年，蔺城在前面看路。
　　他俩正要离开这里，七音突然想起来他俩这一趟是来干嘛的。

　　他俩不是要把那只雏鸟的尸体带回去么？
　　怎么现在鸟没带，反而背了个人回去?

　　七音回头看着巢底那只死鸟:“那只死鸟还没捞上来——喂，蔺城，我们不得把那死鸟抬回去么？”
　　蔺城头也不回:“带不了，就算不带这个人，你一个也背不动。”
　　七音颇为嘲讽地看了一眼蔺城:“你也知道你指望不上啊？”
　　蔺城淡笑一声，没理他的挖苦。
　　跟七音这种人比起来，他确实就是个体能垃圾的废物。
　　七音说话不太好听，但人家说的句句都很现实。
　　所以蔺城是一点都不生气。

　　他们俩正要往树洞外走。头顶突然扬起一阵猛烈的风。
　　落叶哗啦哗啦刮进洞里，直接糊到了他俩脸上。
　　那风来的一瞬间，七音和蔺城就警觉地退回洞里，跳到鸟巢下面的缝隙里，然后趴下去一动不动。

　　果然，只是一眨眼，一阵浓重的黑影钻了进来。
　　那只全身漆黑的巨型黑鸟从外面回来了。
　　它身形跌跌撞撞，几乎是拖着身体载进的洞里。
　　巨大的羽毛刮擦树洞，刺啦刺啦响个不停。

　　“扑通——”一声巨响，庞大的身躯砸的整个鸟巢都摇摇欲坠。
　　“喳!!!!!”
　　黑鸟一头栽进自己的巢里，怒气冲冲抬头嘶吼。
　　浓烈的新鲜血气和刺穿耳膜的嘶鸣声刺激着七音和蔺城的感官。
　　他们俩趴在巢下的盲区里一动不动。

　　头顶的鸟巢里传来一阵拉扯声。
　　蔺城和七音听见了一阵持续不断的闷响。
　　那声音对他们来说太熟悉了——那是血肉被撕扯的声音。
　　他俩对视一眼，没有吭声，依旧放缓呼吸趴在原地。
　　如果他俩直觉没错，这只巨型黑鸟受了重伤，会吃掉几个雏鸟来弥补自己丧失的血肉。

　　它进食的时间就是他俩逃出去的最好时机。
　　待会这黑鸟吃完，发现他俩来过，又闻见他俩的味，那就没地方躲了。

　　蔺城和七音只用了几个眼神就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这一眼他们俩就知道，对方跟自己想的一样。
　　蔺城伸出手，竖起三根手指。
　　七音看着他的手，蔺城就开始倒数——
　　三。
　　二。
　　一。
　　跑!

　　七音背着背上那个昏死的人，蔺城紧紧抓着自己的工具袋。
　　他们俩跟没命一样连滚带爬地往洞外跑。

　　身后那只巨型黑鸟正在撕咬一只雏鸟。
　　自从那声“quiet down”落地，那些雏鸟的声带就一直没发出过任何声音。
　　因此被撕成两半的雏鸟张大嘴惨叫，也没发出一点点的声音。
　　被撕开的雏鸟还剩下左边的翅膀拖在地上，正在不停抽搐。
　　黑鸟仰头吞掉那半拉雏鸟，扭头恶狠狠地盯着正在往外跑的那俩人类。
　　它一侧的翅膀被撕下来一截。
　　没了半拉翅膀的它连飞都困难，只能寄希望于那半截翅膀还能长好。

　　如果不是这几个人类，它今天完全不会这么倒霉。
　　自己没了半截翅膀，幼鸟还死了。
　　勃然大怒的黑鸟全身的羽毛都绷直了。

　　没了翅膀就没办法飞行。
　　在此期间内，它没法捕食，也没办法离开自己的巢。
　　它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等死，要么孤独一掷。
　　黑鸟不想死。
　　没有食物，它就只能把自己的雏鸟吃了。

　　但它这一窝雏鸟不够吃。
　　就算全都吃了，也才勉强够它活半个月的。
　　至少对它来说，如果有雏鸟以外的食物可以选，那它肯定更乐意选雏鸟以外的食物。
　　因此它伸长了头，将危险的眼神转移到那俩人类身上。
　　这俩人今天必须成为它的食物。

　　雏鸟的体型虽然很大，但在成年黑鸟的鸟喙面前，也不过两口的事儿。
　　剩下不到一半的雏鸟似乎是察觉到了其他小鸟正在接二连三地死亡。
　　它们自发地往巢边挪动，一个两个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东倒西歪。

　　那只黑鸟的杀意不用七音提醒，蔺城都能感觉得到。
　　背后那凉嗖嗖的气息让他汗毛都竖起来了。
　　蔺城一边往外跑一边对七音吼:“它翅膀少了半截没有办法飞!我让你带的降落伞你带了吗？！！”
　　七音也吼回去:“带了带了带了!!!”
　　蔺城:“你抱着他让他正面对着你然后跳下去开降落伞!!!”
　　七音怒骂一声:“我靠都这时候了你还要带着他你特么是不是有病啊？!”
　　蔺城只说自己要说的:“再往前跑十米就往下跳!!!下面是软蘑菇林下去以后往南走去跟不良会和听见了吗？！！”
　　七音手脚利索的把背上的人转移到自己身前搂着:“知道了知道了知道!!!!”
　　他往下一跳，带着自己抱着的人。
　　蔺城往下瞅了一眼。
　　这树在断崖上，下面有个缓坡，但离缓坡最高的地方也有近千米。
　　降落伞要是开不了，十分钟后他就是一摊尸体。

　　那恐怖的高度看一眼就让他双腿发抖。
　　但不跳就是被黑鸟活吃了。
　　搞不好吃之前还得被撕成肉条。

　　蔺城咬着牙，跑在他前面的七音一个急刹车，转身把背上的男生扯到自己面前抱着，然后直接往下面一蹦!
　　蔺城看着七音跳下去，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炸了。
　　跳跳跳跳跳!!!!
　　急促的心跳声几乎要从头颅里蹦出去。
　　蔺城心一狠，也跳了下去!

　　黑鸟的脖子伸的奇长。
　　它半拉身子都拖在洞外了。
　　黄色的鸟喙狠狠一咬，差一点就能把蔺城一口咬回去。

　　然而蔺城鬼门关前跑的飞快，刚好躲过了那上下两片黄色的鸟喙。

　　断崖下的斜坡长着厚厚的苔藓和蘑菇林。
　　七音一路上不知道撞了多少的东西。
　　树枝往脸上抽了不知多少下，脚在湿滑的苔藓上找不到立足点。
　　降落伞很给面子，没让他摔成一滩肉泥。
　　但这些大小不一，高低无序的蘑菇巨滑无比，他拽着降落伞想找个地方停下来，结果在蘑菇和苔藓上滑来滑去。

　　等七音终于以脸着地的时候，他抱着的那个少年已经不见了。
　　七音忍着酸疼感从地上爬起来，又骂了一句脏话。

　　他回头看看自己的降落伞，
　　那降落伞是蔺城出发前找人帮忙缝的，现在上面被划了好几个巨大的口子。
　　物资就是生命。
　　再烂的破烂也得废物回收。
　　七音把降落伞团吧团吧收回来。

　　现在死鸟没有，蔺城不知道掉哪去了，那个没成年的小废物也不见了。
　　七音觉得这日子过得真糟心。
　　他两排牙齿磨了磨，开始琢磨这个地方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