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山河》陆贰玥

71、回七十一

　　陆云淑没想到翌日，那些家眷就已经入了宫。她还睡着没起呢，就听到玉露在外头带这些欣喜又有慌张的神情，进来为陆云淑梳洗：“皇后娘娘，您可别睡了，快些起来吧，外头的人都带着贺礼来了呢。”

　　陆云淑睡得懵懵的，任由玉露扶着起身，等到她梳洗完毕，这才明白玉露方才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她看着玉露：“这么早就进宫来了？”

　　“是昨日您和皇上入睡得太晚了，所以起不来。”玉露正在端详着陆云淑的样子，确保了她很是端庄，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她说这话像是寻常，可是这样还是让陆云淑红了脸。

　　昨晚，陆云淑拖着腮，脸上有着红晕了，萧时晏的确有些恶趣味的，惹得她连连求饶的才肯罢休。这样一说陆云淑就想起来了，萧时晏大概是故意的吧，所以才对她说几日后才来，就是要让她折腾着起不来，这时候就让家眷来看她这样手忙脚乱。

　　“是坏人。”陆云淑撇着嘴。

　　“您说什么？”玉露听不懂，但玉露长嘴了会问出口。

　　“没什么，你去叫她们进来吧，外头日头毒辣，可别晒坏了。”陆云淑起身，拿着罗扇自己走到了前厅去。

　　那些家眷陆云淑都不太认识，朝堂更替，自然也都不认识那些尊贵的夫人。陆云淑不爱和那些人打交道的，此刻也只是看着那些人露出浅浅的笑来。

　　众人看着的，是满面春风的，面容姣好的皇后娘娘。她们心生羡慕，有的人已经在暗暗发誓要成为这样的人了。但是在这人群中，也有一个人，目光不属于这里，她神情淡漠，像是旁观者，在看着众生误入歧途。

　　陆云淑只认识那人，那人是苏晓春。陆云淑眼眸中已经没有了那些繁文缛节，她轻摇罗扇，仔细想着曾经的苏晓春是什么样子的。从前的苏晓春明媚热烈，喜欢谁就一定要说出来，那时候的苏晓春好像没有忧愁。

　　不像是现在，一副愁容的模样。陆云淑竟然从这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不知道这对苏晓春来说是好是坏，她只觉得时间更迭，好似什么都变了。

　　玉露将今日的安排都说了出来，外头天气热，皇上安排了在凉爽的听风轩里头摆宴。这是后宫宴饮，皇上还特意吩咐了不用多拘束，只需要女子之间的亲昵聊天赏花吟诗就可以。

　　陆云淑自然也觉得好，也不想要这些亲眷只来阿谀谄媚她，便提议了大家可以随意在后宫走动着，看看宫中的景致也好。吩咐完这些，她就让人散去，移步到了听风轩。

　　她走得慢，特意等了等苏晓春。

　　她想，苏晓春也许是讨厌见到她的，但她们之间似乎总有一些微妙的缘分，从前她是公主，苏晓春是公主伴读，如今她是皇后，而苏晓春也成了顾青运的妻。她们好像总能够见面，总能够相遇。

　　如今尘归尘，土归土，她们都嫁了人，都不似从前那般有锋芒了。

　　陆云淑对着玉露点了点头，让玉露将她准备好的东西拿来。这是陆云淑早早就想好的，应该给苏晓春的贺礼。

　　苏晓春有些讶异皇后叫住了她，她回转身子，等着玉露搀扶着皇后过来，她微微行礼，还未起身就被陆云淑抓住了手腕。陆云淑没让她行完礼，反而是给了她一个小盒子。

　　“皇后娘娘，这是？”苏晓春只觉得手中的东西重得很，应该是贵重的东西。她不敢要，慌忙着要还回来。

　　“这是给你的成婚贺礼，你成婚的时候，我没能去，但是我们到底相识一场，”陆云淑难得露出笑来，“你得偿所愿，合该恭喜的。”

　　“是不是得偿所愿，只有自己知晓，”苏晓春听着这话，手中的动作缓了缓，“先谢过皇后娘娘了。”

　　陆云淑只当她还是在意当初的事情，便解释道：“当初我和顾青运也不过是有心之人乱说话，那时候我也赌气，才说嫁人不如嫁给顾大人的，我不喜欢他，我知道他这一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是我不能够同行之人。”

　　“皇后娘娘看人一向很准，这一点，臣妾如今才受教。”苏晓春只是惨淡一笑，也不多争辩。

　　陆云淑不知道这几年，苏晓春她是怎么过来的，怎么性情这样大变的。她在听到那句看人很准后，也难掩失落：“我看人也不准。”

　　“只要你不再为了当年的事情误会我和顾青运，那么我便安心了。顾大人心中没有旁人，你们好好过日子，能把日子过好的。”

　　“皇后娘娘在这宫中，成了皇后，想来也不好过吧，”苏晓春抬起头，“如今皇后娘娘和臣妾推心置腹，那么臣妾今日斗胆，也和皇后娘娘说一些真心话。”

　　陆云淑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她自然欢喜，握着苏晓春的手说了一路的话。苏晓春也将自己如何知道自己父亲和太子通敌叛国，如何心中纠结，最后选择将证据送到顾青运手中都说了出来。

　　苏晓春说：“后来我也收敛了想要嫁给顾青运的心，我想皇后娘娘说得是对的，若是顾青运不喜欢我，我再怎么勉强，得到的不过就是两个人的不开心。那时候我已经想过，要放弃顾青运了。”

　　“可是后来为何又走到了这一步呢？”陆云淑记得自己曾经劝过苏晓春的。顾青运这个人，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有着飞黄腾达之上青云的前程运势，就应该一心为了江山社稷奉献，儿女情长不应该是让他花心思的事情，他不懂这些牵扯情愫。

　　那时候的陆云淑觉得苏晓春会受伤，宁愿冒着被苏晓春误会的危险，也不要让苏晓春遗憾终生。她以为苏晓春不会听进去的，可没想到，苏晓春是个听劝的。

　　“后来动乱频发，太子知道我父亲手中的证据出卖了他，便想要来取我父亲的性命。是顾青运，救下了我的父亲，他说这是我帮了他，他还我的。”

　　像是顾青运能做出来的事情，只是顾青运为何要这样做，监察御史苏大人可从来都没有帮过顾青运，只想着将自己的女儿推出去，得到更多的好处。

　　“后来，太子仍然要害我父亲，我才知道，太子竟然是此等心肠的人。可是天理昭昭，不能让这天下落入太子手中，我人微言轻，实在是不能够护住我的父亲。”

　　“所以，你便嫁给了顾青运，让他庇佑你？”陆云淑明白了，原来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所以顾青运和你成婚，护住了你父亲的性命。”

　　“是他要挟你？”

　　“是他主动来寻我，问我愿不愿意如此。我知道的，他与我成婚，不是喜欢我，而是因为看我可怜，是因为我将太子定了罪，他觉得我如这天下百姓，他要护着百姓，自然是要护着我的。”

　　陆云淑见苏晓春想得明白，自然也就不劝了，她抿了抿唇。顾青运还算是有些良心，但这样的言辞落在了苏晓春的耳朵里，便会成为羞辱。将人娶了进来，却不履行丈夫应尽的责任，这算是什么？这些日子苏晓春守着闺房，应该在无数个夜晚里难过吧。

　　说到底，顾青运还是耽误了苏晓春的一生。

　　“他顾青运不过是文官，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本事，和太子对抗？”陆云淑好奇发问，“你父亲可还安好？”

　　“顾青运自然是护不住我父亲的，这其中，也有皇上的帮衬，”苏晓春说到萧时晏的时候，眸色黯淡了下去，“皇上待您很好，从一开始您就选对了人。”

　　萧时晏也帮忙了吗，陆云淑没听萧时晏提起过，她只是也苦涩地笑着回应苏晓春：“如鱼饮水吧，我们之间，有这样的缘分，日子不过是往前过的，也许我过得也不比你好多少。”

　　“也许吧，我也没有想过，如今我会和您有今日这样平和的谈话。”苏晓春本来都要收住话口了，她们也到了听风轩，那些女眷的笑声都传入了耳中，这时候苏晓春像是想到了什么，对陆云淑又开了口。

　　“皇后娘娘，我也听闻了些您和皇上的事情，若是你们之间还有隔阂，那也许是有心之人的挑唆，您要万千观察留意。今日这宴饮，看似是后宫女子闲聊，皇上让我们入宫，是来解您的乏闷的，但也并不是那样简单的。”

　　前朝风云，大臣如今也都拉帮结派的，这是个大问题，定然会有人往后宫塞人。陆云淑经这一提醒，自然也是明白了的。她眉目紧皱，低声问道：“那这里头，有哪些人是我要提防的？”

　　“您不用找，您就静静地等着，那些人是太子及党派的人。”

　　陆云淑至今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的这位兄长，他好似还没放弃自己的皇位，还觉得一切都有转机。可是天下已定了，陆云逸这样做，无非就是让自己不痛快，让后宫不安宁。

　　“所以皇后娘娘，您也不用和皇上闹别扭，皇上比您想象的，更爱您。”

　　风水轮流转，如今也轮到苏晓春抱着盒子，来劝她夫妻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