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2》新泽天涯

5、如出一辙

　　凡间的大夫，诊疗水品也算是参差不齐，有的药膏拿给醉心涂上后，减缓几日症状，但很快又复发，也有人水平不济，瞧不出啥名堂，使得醉心这张脸时好时坏，看得紫烟也哭笑不得，最后想了个法子：去拜访醉心的另一位师姐。
　　这位师姐指的便是地界君王，地君千程。醉心一直跟在伽罗的身边，听这位师姐的传闻倒是听了不少，只是没见过罢了。这次紫烟提出去拜访她，也不是偶然，千程在地界明华宫长大，医术则是由明华宫的长老们教的，虽然都是医术，但毕竟行医问诊的方式都不一样，说不定能瞧出点名堂来。
　　眼看着醉心一张脸都快变沙漠，还被自己抓的满是指甲印，紫烟决定自己去明华宫走一样，把醉心的情况告诉千程。
　　“我为何不能跟着去呢？”醉心不太理解，“如果能让师姐瞧瞧我脸上这毛病，是不是会更清楚？”
　　紫烟摇摇头，不让醉心去地界可不是他决定的，而是师父一而再再而三叮嘱的，虽不知道原因，但他们自己也清楚，小花仙和花妖的区别也就一线之隔，谁也说不清小花仙去了地界会不会被被沾染上瘴气，更不知道会不会因为瘴气而受到影响。
　　“哦……”醉心有些遗憾地低下了头，背靠着廊庭花园的大门，“大哥去得了几日？”
　　凡间与地界的时间流逝不同，在地界或许只需要弹指一挥间，但在凡间却要等上许久。
　　“不会等太久。”紫烟笑道，“若是无聊，自行游玩时，别忘了带上你师姐的缎带。”
　　在离开天界的时候，景萱依旧不放心这兄弟二人，把自己的天蚕缎带交予醉心，这本是景萱的武器，也可做隐形的丝线，令醉心这个不识路的能牵着线回到来时的地方。
　　“放心，大哥！”醉心摆摆手道，“有了你和师姐的庇佑，我保证不会把自己弄丢！”

　　让醉心久呆在圣域里打坐，坐上个三天三夜也不是问题，但凡间是个花花世界，七个小花仙说起“凡间”没人不两眼放光，只要是偷得半日闲，定会溜去凡间逛一圈。
　　作为师姐的景萱早就预判了小师弟的预判，有了天蚕缎带的指引，醉心这个路痴便不再怕迷路。
　　在他来到廊庭之前，便有人已经住在了这里，大哥看了一眼那房门上插着的鲜花，显然，那是住下的人有意为之。醉心好奇地问，哪个房间平时都住的谁，只见紫烟笑了笑，轻轻用脚踩了踩地面。
　　那是最偏僻的一个房间，当年地君喜欢住在这里，后来被她身边的一窝猫给好好改造了一番，干脆做成了个独立的小院。千程与扬羽成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也住在这里。不过，现在住着的人显然不是千程地君，因为透过小院栅栏望进去，院子里乱七八糟撒满了各种画废掉的画稿，根本不像有人打扫过的样子。
　　紫烟低头浅浅一笑，拍拍师弟的肩膀，也没多留下一句话，便悄然离开了，留下师弟一个人，默默地拿着扫帚，推门走进去，开始扫起来。
　　其实这屋里住着谁，醉心已经猜到了，地君住过的院子，敢在这里满地撒上废纸的，除了小公主，大概没别人了。
　　“大哥咋就这么放心？他算准了我不敢在小公主面前抬头吗？”
　　此题无解，醉心只好把院子收拾完毕之后，赶紧捏着丝带的另一头，溜之大吉。
　　这一趟溜出来，醉心的装备可没那么齐全，他只备了一些凡间的货币，却忘记了再给自己换身衣服，才刚走进城里不久，紧接着就有人找到了他。
　　他正在茶楼里享受着香气四溢的春茶，以及当地著名的美味茶点，才刚品尝一口，对面的空位上便有人坐了下来。
　　他心里一惊，感觉浑身犹如条件反射版地跳了起来，差点就一鞠躬下去了，一看，是的，那明华宫的小殿下，又来了。
　　“我就说风信那猫鼻子灵嘛，鬼鬼祟祟跟防什么似的，跟她老妹儿都一个鼻孔出气，”梦曦也不客气，拿了块茶点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你就说吧，上次你是不是把茉莉得罪了？”
　　“上次，我得罪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突然这么跳起来是极度不礼貌的，见周围人并未注意自己，面前的小公主也没有兴师问罪，醉心赶紧拿了空茶杯，恭恭敬敬斟了一杯，再老老实实放在了她面前。
　　“那茉莉为什么要告诉她所有的姐，防火防盗防还要你这朵曼陀罗？”
　　梦曦倒是也没客气，端起茶杯就喝了，喝完还不忘夸一句“好茶”。
　　“大小姐身份尊贵，大概，茉莉姑娘不希望我这朵曼陀罗给大小姐添堵吧。”
　　果然如醉心自己所言一样，在给梦曦献茶之后，他真的弓着腰，不再起来了，连脑袋也没抬，就这样弓着。
　　“你这么站着，不难受么？”看对方这躬腰驼背的站姿，梦曦也不禁好笑，自己又给自己倒了第二杯茶之后，把桌上的茶点一扫而空，回头对店小二喊道，“再来一份！”
　　待店小二把茶点端上来，左右看了看，小声对梦曦说道：“这位小娘子，训男人什么的，还是回家去训吧，在外头要给他点面子……”
　　未等店小二的话说完，梦曦一张花容月貌的脸蛋儿顿时变了色，硬生生用眼神儿把对方给逼退了。依旧还躬在一旁的醉心，这会儿赶紧抓了一把碎银子，塞进店小二的手里，推推搡搡让他下了楼。
　　“大小姐，咱们不和凡人一般见识，”醉心送走店小二之后，转过身来再次给梦曦倒了杯茶，“如果大小姐觉得他的话有所冒犯，咱们换个地方品茶吧，如何？”
　　梦曦也没再去喝茶，只是回头望着楼下喊了一声：
　　“打包！”
　　然后醉心就这样被梦曦一路拖着，跌跌撞撞地上了街，由于不知道这位大小姐有什么喜好，他是往左指也不对，往右指也不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被这样拖着快步走的原因为何，只好左右张望，寻找能吸引梦曦注意力的东西，过了好久，他远远看到路边有一家画廊，赶紧喊道：
　　“大小姐，大小姐，那儿……那儿有家画廊，看看？”
　　这倒是戳中了梦曦的喜好，她可算是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装潢得还算富丽堂皇的画廊，笑了笑，拧着醉心大踏步走了进去。
　　画廊里挂的画好坏与否，醉心可没这分辨能力，他只觉得墙上挂的画都是他画不出来的，看看就行了，反正自己也发表不了任何看法。梦曦可就不一样了，她瞄了一眼墙上的画后，微微摇了摇头，径直拖着醉心向掌柜的走去。
　　“掌柜的，有没有他身上这种紫色的丹青？”
　　紫色丹青？掌柜的把醉心从头到脚好好地打量了几圈，心想这精神小伙穿的一身白衫，哪儿来的紫色？
　　见梦曦正在和掌柜的大眼瞪小眼，醉心赶紧摸了一朵盛开的曼陀罗出来，往掌柜的眼皮底下一放：
　　“这个！”
　　这一放可不得了，掌柜的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直摆头道，“你……你，你这位公子，斯斯文文像个读书人，怎么揣个毒物到处走？对……对面就是药房，药房里做麻沸散需要你这毒花做药引子！”
　　掌柜的突如其来的训斥令醉心一惊，完全忘记应该怎么去回答，当即愣在了原地，梦曦见状，便接了曼陀罗揣起来，朝掌柜的面前走了一步：
　　“看明白没？就这种紫色的丹青，有没有？”
　　掌柜的连连摇头，更连连后退，走进柜台里，抽了一种丹青出来，摆在案台上，对二人说道：“姑娘，您要的这种颜色是没有，不过，您可以购置一些这种紫色丹青，再混合靛青与白来调制啊。”
　　梦曦看了一眼桌上的丹青，摇摇头，道，“算了吧，我要能调出来，至于遍地找嘛？”
　　言毕，回头拖了醉心便走，也没顾后者出门的时候，步子迈太快，撞了那刚进门的白衣少年。
　　那穿着白色锦缎长衫的少年是跟着一位贵妇走进画廊的，贵妇的打扮雍容华贵，浑身的配饰和衣服上的绣纹都是绽放的芍药，她一走进门来，仿佛别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忽略了她身后的少年。
　　当然，步履匆匆的梦曦也没有注意到这两人，只有醉心在撞了少年之后，回头想道句“抱歉”，却被梦曦给拖得一溜烟走掉了。
　　被他撞的少年显然是看清了他，不过，少年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而是依然紧跟在贵妇的身边，只远远地目视着那撞了自己的人离去。
　　“这位夫人，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掌柜的见了这个美丽动人的贵妇，不由得上前几步，鞠躬道，“请夫人尽管看，小店虽小，但所出售的画作均是精品，都……”
　　“我是想画幅画，不知，掌柜可有合适的画师可以引荐啊？”贵妇人开口了，问道。
　　掌柜的一听，心道，这不正是我吗！于是引了贵妇回到案旁，磨墨，起笔，道，“在下正是画师，不知，夫人想要画一副什么样的画？”
　　“我想，画一个人，”贵妇笑道，“我说，你画。”
　　见掌柜的乐呵呵为贵妇作画去了，少年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桌案，便转身来到了门口，远望着逐渐消失在人群里的醉心和梦曦，望了很久，一直到看不见人影为止。
　　“水隐，看什么呢？”贵妇抬眼看他一下，问道。
　　被唤作水隐的少年并没有马上回答贵妇的话，只缓缓踱步回到桌案旁，也没抬头，说了一个字：
　　“像。”
　　“像？”贵妇不禁有些好笑，又问道，“像什么？”
　　可水隐却没有再回答。
　　很快，画像画好了，掌柜的把画作展示给贵妇看时，得到了美人的连连赞赏。
　　“虽说只有七八分像，不过，够了。”贵妇笑道，“循着这幅画像，足以找到他了。”
　　水隐歪着脑袋凑上前看了一会儿，也跟着贵妇笑笑，然后从怀里摸了一袋钱币，递给掌柜的——这价钱显然是超越了掌柜的预想，满脸堆笑地接过了钱袋，再招呼了徒弟把画作拿去装裱。
　　“不必了，”贵妇将画作卷了起来，装进水隐背上被的竹筒里，“我只是要这副人像而已，够了。”
　　言毕，便招呼着水隐离开了。
　　掌柜的站在门口目送了二人离开，好久，才感叹道：“好漂亮的夫人，儿子都这么大了！”

　　拐过几条街的另一个画廊里，醉心正在漫不经心地望着墙上挂的画作，时而又回头看看出售的丹青，梦曦大小姐对色彩的纠结近似于偏执，连醉心和掌柜的都看不出究竟有什么问题，可她就是认为丹青的色彩有问题。
　　或者说，怎么也调不出她想要的那种紫。
　　“究竟是哪种紫？”醉心仔细端详着手里的曼陀罗，并拿着花于那些画上的丹青做仔细地对比，“我觉得看上去差不多啊。”
　　“你要画得多，就会觉得不一样。”梦曦依旧撇撇嘴，对掌柜的说道，“还是不一样，算了吧，换一家看看！”
　　两人一路又逛进了另一家画廊，才刚走进门，梦曦便察觉不妙，屋里头有人正喝着茶等着她。
　　“不好，风信那猫在呢！”
　　说罢梦曦便想后退出门去，醉心压根不知道她说的风信是谁，只见画廊里正在品茶赏画的人少说也有十来个，一时半会儿还真看不出谁是猫妖。
　　未等梦曦退出去，身后有人跳了出来，直接堵在门口。醉心回头一看，那正叉着腰面带微笑堵着门的，不是茉莉是谁？
　　“大小姐，”醉心只得拉拉梦曦的袖口，道，“要不，你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