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转学生》狼仙刃

48、属于他的一切

　　陈兆心心念念的新年，终于要来了。

　　这天是大年三十，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雪，今天早晨，整座城市银装素裹，偶尔一辆车在街上驰过，那车轮碾过雪地的声音，让人更觉万籁俱寂。

　　在陈兆的印象中，年夜饭和饺子是密切相关的。他在美国的那些年，每逢春节，唐人街的餐馆里都会飘出饺子的香气，每家中国餐馆里都坐满了华人，在节日氛围浓厚的这片街区里，他们相聚一堂，共庆佳节。

　　陈兆也去过几次，但都是独自一人，对他口中所谓的节日气氛，他的哥们儿不以为然，比起坐到那些小馆子里吃一顿饺子，他们更愿意在曼哈顿的高级餐厅里俯瞰繁华的夜景，吃完再去最火的酒吧一醉方休。

　　倒不是他们不稀罕过春节，主要是吃年夜饭看春晚这些事，他们从小到大已经体会过无数遍了，再过也过不出花儿来。可陈兆不一样，他小学就被送到美国，中国人过春节时，万里之外的美国还在按部就班的上学上班呢，谁有空专门停下来，给陈兆这个小孩子过个年啊。

　　所以过春节这事儿，在陈兆心里已经算是个执念了。

　　而今年仿佛就是他的幸运之年，不仅能在家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饺子和丰盛的年夜饭，还能和他喜欢的人一起，在他们共同的家里亲密无间、幸福无比的等待着新年倒计时的来临。

　　还有比这更让陈兆兴奋的事儿吗？

　　这天一大早陈兆就起来了，起的比易南还早，他没叫醒易南，自己出门转了一圈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大清早踏着雪出门，也许是他太兴奋了，兴奋的在家里呆不住了吧。

　　清晨的城市本是焕发生机的时候，但这一天的大街小巷，却格外寂静。车道上几乎没车，尤其是出租车，半个小时都见不到一辆。除了大型商场之外，到处的商铺全都关门，平常摆街摊的小商小贩，也不见踪影，街道显得更加空旷干净。

　　陈兆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自己学校门口，刻着“松鼎中学”四个大字的牌匾上，积着一层厚厚的雪。校里校外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这样的校园让陈兆有些陌生，甚至有些恍惚，他记忆里的松鼎中学，还仍旧停留在炎炎夏日蝉鸣不止的阶段呢。

　　他在校门口站了很久才走，这个承载着他太多美好记忆的地方，此刻在茫茫白雪中静静地俯瞰着他，这场大雪让它变得那么纯净无瑕，那么包容万象。陈兆有些后悔了，也许他今早应该叫醒易南一起来的，来看看他们相遇的地方，原来已经从烈日炎炎变得白雪皑皑了。

　　逛了一大圈，陈兆回家去了，回去的时候易南已经起床了，正在卫生间洗漱，听见他进门的声音，就趿着拖鞋过来了，嘴里还叼着牙刷呢。

　　易南含糊不清的问：“兆哥，你出门去了？”

　　陈兆脱下外套挂起：“随便逛了逛，大年三十的街上真安静啊，一个人都没有。”

　　易南给他暖了暖冻冷的手，说：“明天就热闹了吧。”

　　陈兆说：“我还逛到咱们学校门口了，你真该去看看的，特漂亮，和平常的学校完全不一样。”

　　易南点点头：“好啊。我记得高一的时候下了一次大雪，第二天全校都在操场上打雪仗。”

　　陈兆突然来了兴致，怂恿道：“哎，咱俩也打雪仗去吧！”

　　易南摸了摸他冻红的脸：“不嫌冷啊？”

　　陈兆摇头：“不冷，你呢，你想去吗？”

　　易南笑笑：“去！”

　　十分钟后，两个人便戴着冷帽和手套去了楼下打雪仗，一路打一路玩，一直闹到了附近的公园里。四下无人，他们的行为举止也就逐渐放肆起来，不顾形象的玩闹着，把地上的雪捏成球冲对方扔过去，你来我往间，往往是陈兆命中的多，易南命中的少。

　　陈兆大呼小叫的跑来跑去，上蹿下跳，还一个劲儿的吆喝易南来追他，等易南靠近，他再眼疾手快的摇动树干，积压在树上的厚雪纷飞而下，大大小小的落在二人肩头，陈兆跟个孩子一样哈哈大笑。

　　易南笑着把陈兆拉进怀里，身上的落雪让陈兆看着特别干净纯洁，却并不清冷，他带着少年气的笑容能把任何冰雪都融化。他们站在湖边的柳树下，亲密的抱着对方，吻着对方，用身体的接触，去换取心灵的交流。

　　他们在雪里玩儿了很久，直到手脚都冻僵没有知觉了，才舍得回家。

　　中午，两人随便吃了点午饭，就开始着手准备晚上的年夜饭。

　　饺子是必不可少的。在易南的指导下，陈兆用面粉和水调兑着和面，易南就在旁边准备饺子馅儿，肉末是从超市买的现成的，跟芹菜混在一块之后，就往里加一些调味料，再用筷子搅拌均匀。

　　易南弄好馅儿，看着陈兆笑了笑，说：“兆哥，你去换件儿衣服吧。”

　　陈兆低头一看，自己穿的那件黑色衣服上，已经全部沾上了白色的面粉，他也笑了笑，洗了手去卧室换衣服。换完衣服回来，易南已经把饺子皮和饺子馅端到客厅，二人一边看着电视节目一边包饺子。

　　下午的太阳暖融融的，照的整个客厅都金灿灿的，也照的桌上的饺子都圆鼓鼓的。

　　陈兆指着两人包的饺子，纳闷道：“怎么我包的饺子全是躺着的，你包的饺子全是坐着的？”

　　易南耸耸肩：“饺子随主呗。”

　　陈兆笑问：“嘿，你是说我懒？”

　　易南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微笑。

　　陈兆撸起袖子，坏笑着把沾在手上的面粉往易南的脸上一抹，易南也不甘落后，往陈兆鼻子上抹了一把。二人你来我往的闹了几个回合，最终也没分出胜负，只好暂时停战，说说笑笑的把饺子包完了。

　　除了饺子，他们还做了几道菜，凉菜热菜都有，荤菜素菜也有。

　　忙活完这一切，也正好到饭点了，天色黑了下来，暮色中家家户户的灯接连亮起，给冰冷的城市增添了温暖的烟火气。

　　直到今天，陈兆才觉得，过年真是幸福啊。

　　温馨的家里，电视上已经开始播放新闻，直播间里的主持人穿的喜气洋洋，用大气的笑容和亲切的语言，向全世界的华人分享着春节的喜悦。餐桌上，摆满了做好的饭菜，没有华丽的摆盘，也没有精致的造型，全都是简简单单的家常菜，却是任何一家高级餐厅的菜品都无法比拟的。家中早已被各种各样的窗花对联装饰，在客厅的墙上，还挂着一排红彤彤的小灯笼，暖意的灯光在屋子里有节奏的闪烁着。

　　陈兆和易南最先动筷子的，都是那盘饺子，自己包的饺子真是香啊，陈兆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这么好吃的饺子，他都想开家饺子店了。

　　他们一边吃一边聊，聊了很多，从过去聊到现在，又从现在聊到将来，他们无话不说，无话不聊，聊的都忘了吃菜，把菜都放凉了。一直聊到八九点，才想起来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了，他们便收了餐盘，洗了碗筷，一起窝在沙发里看节目。

　　春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精彩，但陈兆看的却津津有味，后来想想，那天让他津津有味的也许不是春晚的节目，而是把他抱在怀里的易南。

　　十一点一过，窗外忽然绚烂一片，璀璨的烟花把夜空照的五颜六色。陈兆兴奋的到阳台上观赏，没一会儿，易南也出来了，还拿了一件厚衣服让陈兆穿上。

　　他们肩并着肩站在阳台上，看着一道道火花倏然升天，砰然爆裂，绽放出美妙绝伦的烟花，散落成淅淅沥沥的星火，轻飘飘的划过夜空。

　　易南和陈兆的脸上也被烟花映照的忽明忽灭，陈兆把头靠在易南肩上，撒娇似的拱了拱，易南用脸蹭着回应了他。

　　易南说：“兆哥，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嗯。”陈兆说，“以后每一个年我们都一起过，好不好？”

　　易南说：“当然了，我们不是早就约定过了吗。”

　　陈兆点点头：“不光是春节，以后大大小小的节日，我们都在一起过。”

　　“真好。”易南说，“兆哥，这样真好。”

　　别人也许不知道易南在说什么，但陈兆知道，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和易南，都曾缺失一份家庭的温暖，正因如此，他们才格外珍惜彼此，对他们来说，对方已经不是简单的恋人，而是一种依赖，一份归属，一个家的象征。

　　在烟花下，陈兆吻上易南，易南也吻着他，这个吻与严寒的冬天不同，它热烈又激情，缠绵又甜蜜。恋人之间不需要那么多的言语，有时候简单的一个吻，比什么都来的真切。

　　新年的倒计时开始了，夜晚顿时热闹起来，烟花炮竹的声音比先前多了一倍不止，噼里啪啦的在天边爆炸，响彻云霄，也震动了整座城市。耳边已经隐隐约约能听见倒数声，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将所有人激动的心拧在一起，共同呼唤着倒计时的数字，迎接着新年的到来！

　　在陈兆十八年的记忆中，对于新年的印象仍旧停留在童年时期，每年的这一天，家里总会一波一波的来许多客人，他们往家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跟陈国贤说着极尽亲热之话，也给陈旭和陈兆包个又厚又大的红包，说尽各种祝福。

　　但陈兆仍旧孤独，在这帮人来势汹汹的热情褪去之后，家里就重归平静，陈兆看着家中张灯结彩的装饰，看着面前的美酒佳肴，看着父亲和哥哥谈话的模样，只觉得自己飘在空中，不上不下，不左不右。于是他觉得，春节是个残酷的节日，它让热闹的人家更加热闹，冷清的人家更加冷清，幸福的人更加幸福，寂寞的人更加寂寞。

　　可如今不同了，在新年钟声敲响的这一刻，陈兆看着屋里温馨的装扮，看着厨房里没吃完的年夜饭，看着窗外绽放的烟花，看着身旁微笑的少年，他清楚的知道，这是他属于他的家，这是属于他的幸福，这是属于他的，第一个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