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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病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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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时间,也不早了,烟花秀已经结束了很久。
他们面向着大江,冷风一点点吹走刚才他们因一对戒指而上升的温度。
临晚暮的一只手依然揣在晓暮的包里,晓朝放在那包里的手还紧握着他的手。
“临晚暮,”晓朝觉得有些恍惚,“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你真实存在,我也真实存在过。”临晚暮轻声开口,“这对戒指永在,我的爱永在。”
安静没一会儿,临晚暮将放在晓朝兜里的抽了出来。
“晓朝,回去吧,不早了。”
他站了起来,朝外走出两步,拿出手机,为晓朝打了车。
晓朝特别不想离开他。
他从背后抱住临晚暮,沉默不做声。
“嗯?”临晚暮双手插在兜里,温柔地问,“是舍不得我吗?”
晓朝埋在临晚暮背后的脸动了动,他闷声回答。
“嗯。”
“别舍不得,我又不是要死了,还会再见的。”临晚暮缓缓说着,语调很轻。
这夜里风很大,他们就这样抱着过了很久很久,直到手机提示车已经到了他们才分开。
在分别之前,晓朝心里特别不舍,于是就拉住临晚暮到了树荫下。
周围本就没什么人,天又黑,他们俩在树荫下没谁能注意到。
就这样临晚暮听着树沙沙声,看着晓朝的脸朝他越靠越近。
临晚暮没有躲。
于是轻轻的一个隔着口罩的吻就落了下来。
半晌后,晓朝红着脸跑了,躲进了车里。
临晚暮回过神后车都开走了。
他在树荫下笑了笑,然后缓缓摘下口罩,轻捧着它,微微低头,在晓朝吻过的地方亲了一下。
我爱你,晓朝,这辈子不够,下辈子我还爱你。
临晚暮走到路边,繁华的城市充满生气,反倒是他自己苍白的脸色与之格格不入了。
他随意拦下一辆出租车。
司机很热情招呼他:“小伙子要走哪?”
临晚暮望向车窗外,车窗倒映着他那没有丝毫血色的脸。
他说:“去医院。”
到了医院后,他打开车门,正巧天空飘起了小雪。
他仰着头,伸出手去接雪花。好几片雪花都乖乖的落在了他手中,其中一片还落在了他的戒指上。
节日中,医院人流量少了不少,他独自安安静静的站在落雪下看着手中的雪花。
在他手中的雪花慢慢化成水,然后顺着他的指缝跌到地下。
临晚暮喃喃道:“晓朝下雪了哦,你看到了吗。”
之后临晚暮是被一个医生拉进医院的。这个医生三十岁出头的样子,比他高半个头,带着方框眼镜身着白大褂,文质彬彬的。
“你说你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干站在干什么呢,上次也是这次也是。”医生拉着他喋喋不休,“对自己好一点懂不懂啊。”
临晚暮听这些话听多了,就随意应了几声。
“害,我知道给你说这些多的没有用,但是你好歹听进去几句啊。”
临晚暮:“嗯嗯。”
医生:“……”
“算了算了,”医生叹了一口气,“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也是不容易,先带你去查查病情吧。”
临晚暮依旧是那般满不在乎的样子,随意的“嗯”了一声。
这点也是这位医生最讨厌的,也是最害怕的。他没想过哪位病人会对自己病情这样不在乎,他也怕临晚暮因为这股不在乎的劲儿放弃自己。
几经折腾,病情单下来了,医生看着病单陷入了沉默。
完全没有一点可以好转的迹象,病情更加严重了。
虽然医生仅仅是看着临晚暮的脸色就知道好转的可能性不大,但面对病情单的铁证时他还是心里哽了一下。
这样的年轻小孩竟然被死神拉着,而且他还无能为力。
这个病没有好转的希望……
临晚暮看着医生黑着的脸不用想就知道结果,他低下头依然用着那“随意吧,我都无所谓”的腔调:“曹医生,你就告诉我吧,我还有多少时间。”
曹医生紧握病情单,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的父母在哪,怎么一次都没有见到他们。
临晚暮苦苦笑了一下:“他们啊,他们带着我弟弟在国外当资本家当的正欢呢。”
“他们知道你的病情吗?”
“他们在我十岁的时候就不管我了,哪知道我生病了。”
“……”曹医生更加沉默了。
此刻气氛好像到达了冰点,更加让曹医生心疼的是这个孩子竟然是笑着说这些话的。
这个孩子压根儿就没想过自己父母回来关系他,并且早早的接受了。
临晚暮悠悠开口:“他们离开后我遣散了他们安排的保姆,吃饭时间变得不规律,生病也不会去看,现在看来病根就是在那时落下的,曹医生,你说我这身体是不是太不争气了啊。”
“……”
曹医生保持沉默,他想告诉这个孩子他不是不争气,而是在本该被爱的年纪里没有被爱而已。
这时曹医生看到临晚暮抬起了头,他惊讶的看着他双眼微微眯成一条缝,然后用灿烂的笑容说:“不过没关系啊,我后来遇到了一个人,他把我拉入人海中,让我看到很多新东西,经历过了很多我想都没想过的事,他在我为数不多时日里给了我一切我重来没有的东西。”
“曹医生,你不要可怜我了,我啊,现在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临晚暮继续说着,但语气却低了低,“如今我也不敢再多奢求什么了,告诉我吧,我还能活多久。”
“……”听了这番话曹老师这才释然回答了问题。
他低声说:“不过半年。”
……
话落瞬间,一切都安静了,一切都好像被寒冷天气冻住了一样,停止动作。
临晚暮回过神后,依然用着那莫不在乎的表情:“是吗?半年啊……挺好的。”
然而在隐蔽的桌下临晚暮却正用自己的手紧紧掐着大腿,好像在用痛意验证着这是不是一场梦。
当然,疼感会毫不留情的告诉他这个事实——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多想这就是一场梦啊,梦醒后他还能去找晓朝玩,然后高高兴兴的帮他补课。
但事实就是事实,他想的确是假的。
“曹医生,再多给我几瓶止疼药吧,之前的都吃完了。”
曹医生一听眉头皱了皱:“晚暮,你吃药的剂量太大了,之后止痛药就起不了作用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临晚暮摊摊手,依然用最轻松的语调说最让人心疼的话,“痛的睡不着觉我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我叫我的癌细胞别折腾了吧,不现实的吧。”
曹医生:“……”
他心疼这个孩子,也清楚这个孩子现在一直忍着痛,也便没有过多争辩,还是给临晚暮拿了四瓶止疼药。
临晚暮接过装有的袋子止疼药后,看着袋子中还有其他药品,他低声吐槽:“能不吃这些难吃死了的药吗,我都快成药罐子了。”
临晚暮说话的声音小声,但还是被曹医生听了个正着,曹医生厉声回道:“不可以,再难吃也得吃。”
“行吧行吧,”临晚暮拿着药就往门外走,“那我就先回病房了,药会按时吃的。”
曹医生看着临晚暮的背影,他想起刚来医院的临晚暮还没有这样瘦,而现他竟瘦的连衣服都撑不起来了。曹医生想着便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这样可怜的孩子要这么早面对死亡呢。
开学季,同学们陆陆续续返回了校园。
自除夕那天起临晚暮和晓朝就再也没线下见过面,用手机联系的次数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变越少。
“同学们,既然返回到了学校就要收心了,别到了学校还一整天都光想着玩儿。”梅老师说着,“好了,不多说废话,那边那一排把新书都发下去,总共41本,拿到书的同学自己清一清啊……”
一会儿后,一位发书的同学停在了临晚暮桌旁。
“诶!老师,临晚暮没来,他的书还发不发啊。”
梅老师看了一眼临晚暮的位置,那位置已经因为太久没有人坐而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晚暮同学已经转学了,不用发他的书,那个位置也先空着,星期三我再来重新调位置。”
在老师说他转学的时候晓朝并不是很惊讶,反而是淡然的接受这个事实。
但坐在临晚暮前桌的晓朝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空空的后桌,而他的心里也空空的。
原来早在开学的前几天临晚暮就发消息告诉了晓朝他要转学,更让晓朝心哽的是临晚暮向他提了分手。
那条语音是这么说的:“晓朝,开学你恐怕看不到我了,我要转学了,因为家里的一些事,要去国外读书……晓朝,你别因为我不在你身边了就不认真学习了,你的成绩要是有下降,我指定坐飞机飞回来也要给你两巴掌……还有就是……”
“……就是,咱俩的关系……就断了吧,你值得更好的,而我们还是当好朋友吧,好吗?”
那时,晓朝听到这条语音时心跳都慢了半拍,那字字扎心的话重复在他脑中。他看着手指上的戒指,然后一个爱笑的人哭了,落泪了。
那天他听说他的天使要离开他了,他的世界也随之崩塌,一切都好像颠倒了。
他问他的天使:“那这对戒指算什么,我们感情又算什么?”
他告诉他的天使:“我早在高一就喜欢你了,你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你现在要我找更好的,那我对你这么久的感情对你来说又算什么?!”
他的天使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愤怒,难过,更多的还有失望。
此刻天使不再高高的飞在天上,而是反过来恳求他:“那对戒指……别扔好吗?算我求你,别扔,我对你也是真心喜欢,一点也不假,我想让你别忘记我,而那戒指……”
那戒指是我们的爱存在过最后证明了。
这是临晚暮第一次求晓朝,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这晚开始小狗就以为他的天使不爱他了,不要他了,哭了一整夜,那一整夜那枚戒指都被温热的泪水浸润着。
但是小狗不知道的是他的天使只是病了,不是不爱了。
天使曾经对小狗说过“会爱他这辈子,下辈子。”又怎会食言呢。
那天放下手机的临晚暮坐在病床上,他看着窗外想着:心里轻飘飘的,好没有实感啊,原来分手是这样的感觉啊。
临晚暮知道他现在已经不能正大光明的出现在晓朝面前了,他现在已经和那个充满生机的临晚暮完全不同。
他现在的肤色雪白,没有一点红润,手臂和大腿瘦的可以清晰看见血管的走向,一些部位瘦的更吓人,就像是用刀削过肉一样。
他的双手上针眼子已经布满了,每天和药物接触的他却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临晚暮现在已经有些站不稳了,好似一点微风就能把他吹散架一般,他也尝试过握笔,但他发现那手抖的根本没法写字。
临晚暮床边的柜子上还放着止痛药和一些零散的药片,和一张合照——他和晓朝的合照。
他披上被子,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天由暗转明。
天渐亮后,晓朝慢慢的也不哭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他缓缓将戒指取下,然后放进了一个盒子里。
因为太过平静了,他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爱临晚暮。
但其实他的安静往往比哭闹来的更有情绪。
把戒指收好之后,晓朝去了阳台,凉风扑面而来。
天边缓缓出现一抹亮眼的黄色,然后越来越广。
“啊……太阳出来了。”
他们就这样在不同的地方看着同一个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