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临洲》菀南汐

44、蝴洲尾声

　　“隔壁是书房，自己去看书，我一会来找你。”芷无丢下这句话，盘腿坐在沐天雪身后给她疗伤。
　　一个时辰过去，芷无收手，不复美貌，她轻轻抚摸自己干枯的面容，坦然地放下手，进了书房。
　　时凌洲看向推门进来的老妇人，问：“你是芷无前辈？”
　　“吓到你了？”
　　“没有。”
　　“小家伙嘴还挺硬。”
　　“风芷怎么样了？”
　　“无大碍。”
　　“前辈有事找我？”
　　“小家伙”，芷无说：“我活不久了，可世间需要神灵。”
　　“我能为前辈做些什么？”
　　“做你自己。”芷无道：“问问自己的内心。去纠正你觉得错的，去做你觉得对的事。少年人要走的路还长，愿你记得来时路，亦有归途。”
　　来自神的祝福不再裹挟神力，未来如何，无人知晓。
　　“凌洲谨记前辈教诲。”
　　“小家伙”，芷无继续道：“咱们做笔交易，你帮我做件事，我送你份礼物。”
　　“前辈请吩咐。”
　　芷无递给他一封信，一个罗盘和一个玉佩，道：“这封信等你们离开蝴洲时帮我给小丫头，罗盘你收好，时机到了它会告诉你做什么。玉佩，你将来会用得到。”
　　书房内响起一阵铃声，芷无转身，“是时候见见老朋友了。”
　　任府内，谢遂带着谢韫支、谢灵溪在任凉的陪同下，等着任府真正的当家人。
　　支撑屏阵不易，三人身上都带着伤。
　　出机关的刹那，芷无挥手拂过面部，老妇人变成了貌美的女子。
　　“诸位久等了。”
　　听到声音，谢遂起身行礼。
　　谢灵溪不明所以，为什么蝴洲城主要给这名女子行礼？
　　“老朋友了，不必如此客气。”
　　“应该的。”待芷无落座谢遂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芷无道：“只待月余，你就能回家探望双亲，这蝴洲也会充满生机。”
　　谢遂瞬间红了眼眶，哆嗦着道：“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待他平复情绪，问：“若有谢遂能做的，前辈尽管吩咐。”
　　“我这还真有一事需要你做。”芷无接道。
　　“前辈请说。”
　　芷无递给他一张纸，道：“三日之内，你摆好此阵，咱们蝴洲的事就不牵连其他地方了。”
　　“晚辈定当竭尽全力。”
　　芷无点头，慈祥又犀利的目光射向谢灵溪和谢韫支：“这两个孩子都很好。”
　　她挥手，一支发簪别在谢灵溪头上：“灵溪小姑娘，天地之阔，有容乃大。”
　　接着，一根竹萧出现在谢韫支腰间：“厚积蛰伏，一瞬即可，年轻人，要有耐性。”
　　“谢遂。”
　　“晚辈在。”
　　“往后数年，蝴洲就拜托你了。”
　　“晚辈本分之事，自当竭尽全力。”
　　“任凉，送客。”芷无打着哈欠，斜靠在椅子上，闭上眼。
　　谢遂出门后又回头，停留在门槛处，嘴唇微启。
　　芷无闭着眼摆摆手：“别耽误我睡觉。”
　　最后谢遂什么也没说，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谢灵溪紧跟其后，也跪下磕头。
　　谢韫支慢了一拍跪下，补了一句：“多谢前辈赠萧。”
　　出了任府，谢灵溪问谢韫支：“哥哥，刚刚你为什么跪？”
　　“你跪的可比哥哥快。”
　　谢灵溪扭头看向门头上挂的“任府”二字，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跪，我有很多发簪，但就那么一瞬间，我特别敬仰她，觉得她配我这一跪。”
　　“她当然配”，谢遂接话道：“她给你的发簪好好收着，那是关键时刻能保命的东西。”
　　“城主，她是什么人啊？”谢灵溪问。
　　“蝴洲的神灵。”
　　“世间不是没神灵了吗？”
　　谢遂上了马车，仔细看着纸上的阵法，不语。
　　任凉进门，看向芷无：“主上，您回屋休息。”
　　“任凉”，芷无道：“这些年劳烦你了。”
　　“主上这说的什么话，任府这些人的命都是你救的，能帮这么多人，积德行善，是我的福气。”
　　“以后任府依旧要劳烦你了。”
　　“主上，我陪着你。”
　　“别犯傻，我还指望你替我照看那小丫头。”
　　任凉摸了一把泪，“那丫头有沐家人照看，不需要我。”
　　芷无摇摇头：“我没忍住，算了小丫头的命数。你要好好活着，替我看看下一任神灵的风采。行了，去准备吧，等着咱们的是一场恶战。”
　　这边，混族的院子中，柔桑从脖子上解下一条吊坠，递给立夏，道：“以后的路，你带着大家伙跟着风芷姑娘一起走。”
　　“姑姑这是何意？”立夏没有接过。
　　柔桑抚摸着上面的纹路：“东家选对了人，我去清闲两年。”
　　立夏急忙说：“可前东家去世前交代这几年绣庄的事情还是由姑姑你处理。”
　　“那是东家给混族，也给风芷留的余地。”柔桑解释道：“今天风芷所言所为你都看到了，你也坚定地站在了她旁边，如今比起我，你更适合带这条吊坠。”
　　“可是姑姑...”
　　“好了”，柔桑把吊坠给立夏戴上，“回西阳镇后，我打算在东家旁边建座院子，陪陪她，你们需要我的时候就去那找。”
　　天灰蒙蒙的，将暗未暗，沐绛的院子里酒香四溢。
　　树下有两张躺椅，中间有一个桌子，地上开着几坛酒。
　　芷无说：“这酒的味道比起天历五百年的那坛如何？”
　　“多了苦涩。”
　　“我觉得比那坛多了清爽”，芷无笑着说：“有时间替我去祭拜下师姐。归墟在诞生的地方，也算是种好结局。”
　　“当真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芷无摇摇头，打趣道：“等我见到师父，问问他老人家。”
　　天完全黑下来，芷无起身，交代道：“明早我带小丫头入山，顺利的话三天就能出来。这城中就交给你们了。沐绛，很高兴认识你。”
　　沐绛瞧着芷无的背影，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天明，下起了小雨，任府院中站满了人，严阵以待，却迟迟等不来想等的人。
　　时凌洲出了机关，拿着一个盒子，递给明道：“里头是蝴洲医馆的地契，她说送你了。”
　　站在旁边的任凉朝高高的山头行礼，然后对院中人说：“诸位，今日我们一起为主上护法。”
　　东山内，红衣女子明媚张扬，粉衣姑娘俏皮灵动。
　　“芷无姐姐你穿红衣真好看。姐姐你等这一天是不是很久啦？红色是为今日庆祝吗？”沐天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带着撸起袖子往前冲的兴奋。
　　芷无答：“我喜欢红色，这么好的日子要穿自己喜欢的颜色。”
　　沐天雪接道：“我也喜欢红色，我还喜欢蓝色，紫色，各种各样的颜色，但我最喜欢粉色啦。”
　　二人走着走着到了一块石头前，芷无郑重地交代道：“这里头都是没有意识的水灵力，以你现在的能力吸纳不完，切记量力而行，伤了仙田麻烦就大了。
　　待你吸纳到极限，就用我教你的功法去凝灵脉。我知晓时日尚短，功法难学。”
　　“风芷”，这是芷无第一次叫沐天雪的名字，她说：“你多凝一分灵气，城中的生灵就少一分危险。”
　　“我记住了，一定尽自己最大的能耐去凝灵脉。”往日她口中的小丫头许下了诺言。
　　芷无摸了摸她的头：“去吧，去推开石头，剩下的交给我。”
　　风芷向前，手放在石头上，屏息凝神，念着口诀。
　　石头一分为二向两侧移开，灵力哗的一下涌出，像怒起的海浪要吞噬掉粉衣小姑娘。
　　小姑娘自然不会等死，内力喷薄而出，掀起一阵风，直击海浪，接着她张开双臂，向前飞去。
　　芷无挥了挥手，分开的石头合上，石头那侧的沐天雪心里升起一阵恐惧。
　　灵力成海，幽闭，死静，漫无天际，没有生灵。
　　她心里默念着：蝴洲的生灵还等着自由，我还要回去向姥姥问清楚。
　　沐天雪压下心中的恐惧，盘腿沉入灵力的海底，运转功法，将灵力纳入仙田。
　　灵力涌入她的身体，仙田急速运转，一点点变大，有了丝丝裂纹，而此时灵力之海降低的高度以人眼根本无法判别。
　　这一次没有封印帮她去保护膨胀的仙田，沐天雪谨记着风芷所言，在仙田吸纳灵力到极限时开始凝灵脉。
　　凝灵脉的功法她还不熟练，费劲力气才凝成一个拇指大小的灵石，这块小石头在这片宽阔的海里及其渺小。
　　此时距离沐天雪进入东山已过了一天，站在石门外的芷无察觉到了里面的动静，轻轻道了句：“小丫头，再见了”，转身而去。
　　转瞬间，芷无出现在西山山顶，她站在山顶凝视着山下的蝴洲城，片刻，入了山。
　　那扇门还在，门里头的石桌也在，但墙上没了字，门后小道通向的洞穴里也没了棺材。
　　芷无未入洞穴，转而向左，走了几步遇到一堵墙，她手中忽现长剑，剑势如虹，生生开出一条路。
　　这边大大小小破碎的石块在地上滚动，那边沐天雪终于凝出了拳头大小的灵脉。
　　碧蓝的水里，粉衣姑娘如同石像静坐，无数灵石掉落在她脚下，形成一座小土丘。
　　掉落的灵石越来越大，小土丘不再那么坑坑洼洼，逐渐有了波浪起伏之美。
　　红衣女子手持长剑，威压涌向对面的仙灵体。
　　“好一个芷无神”，仙灵力胸口平滑，不再向外涌出灵力，满室金子富丽堂皇，不见棺材。
　　“本神之好，用得着你说？”
　　“让本尊看看盗阵之下如今的芷无神还有几分好神力。”仙灵力甩出水链，与长剑对上。
　　二人打斗在一起，山中震荡，不断有石头自山上滚落，即将滚出蝴洲地界时又会被弹回来。
　　而守在边界处的任府众人时不时会吐出血，明明没人袭击他们。
　　是啊，没人袭击他们，但有石头砸向他们内力形成的屏障啊。
　　没错，任府众人以己内力形屏障，将整个蝴洲都笼罩起来。
　　蝴洲城外的生灵过着往常般的日子，而蝴洲城内却已是遍地狼藉。
　　东西山开始崩塌，巨石一个接一个往下砸。
　　树被砸断，屋子坍塌，地面向下凹陷。
　　街道上没有人，受难的屋子中没有人，此处像是一座死城。
　　死城中只有一处还在散发生机，这处以渺小之态，集众人之心，对抗所谓的天灾。
　　混族，仙族，灵族，他们站在各个方位的阵眼上，各尽其能，守卫着身后城主府。
　　往日空旷的城主府里塞满了人，他们像数千年前这面土地的生灵一样胆小而无畏。
　　东山里的打斗越发激烈，芷无满面皱纹，仙灵体缺了只胳膊。
　　仙灵体大笑：“你的神力衰败到如此境地，能耐我何？”
　　“连只胳膊都凝不出来，你又能往哪逃。”
　　“逃？我为何要逃？我要淹了这座城，重获自由。”
　　狂妄之语出，西山内的灵力开始翻涌，沐天雪身处其中，被裹挟着移了位置。
　　她睁开双眼，看到面前晶莹剔透的山脉，大喜。
　　后起身，警惕地看向不断冲击石门的灵力，大喊一声“不好。”
　　水面较来时降低了一半，她站着刚好露出口鼻。
　　沐天雪运气飞起，漂坐于山脉之上，再闭眼时，手中凝聚的灵球有了方向。
　　灵力翻滚的更加厉害，石门后像是有什么在召唤他们。
　　芷无与仙灵力战了一天，距离沐天雪进入东山，已过两天。
　　西山内，芷无面色凝重，仙灵体笑的更加狂妄：“没想到吧，本尊还留了这手。灵力中的意识可以被时间抹除，本尊凝聚的灵识可不会。”
　　“狡兔三窟，区区一缕灵识罢了。”
　　“一缕就够了，那个小丫头可不是神，芷无神不是爱众生嘛？那个小丫头也是众生一员呐。”
　　“灭了你，灵识将不复存在。”
　　芷无手中的剑挥舞的更加迅速，风吹起红衣裙摆。
　　东山石门处已经有了裂痕，灵力成锤，一下一下砸过去。
　　粉衣姑娘手中灵球运转到极速，额头冷汗直冒。
　　然，石门还是碎了，碧蓝的灵力涌出大山，穿过被折断的丛林，涌入城内。
　　红色被血浸染，长剑扎入土地，支撑着神袛佝偻的背。
　　粉衣姑娘追随灵力而去，留下一室剔透的灵脉。
　　蝴洲城外风起，有人单膝跪地，对抗着肩上的重担。
　　城中被淹，徒留一座孤岛，尤如在海底砍出的宫殿。
　　阵眼处的人调集毕生所学对抗海啸，保护着阵中生灵。
　　粉衣姑娘长鞭一挥，站在城主府牌之下，扶起即将被海浪吞噬的姑娘。
　　“你还好吗？”
　　“无碍。还好阵成了。”那姑娘抹掉口角的血迹：“我名谢灵溪，姑娘今日恩情我记下了。若我能活，日后定与姑娘以武论友。”
　　谢灵溪脚步向前，内力自掌心挥出，势要与那不知趣的恶浪相斗到底。
　　此时，一股灵力化作利箭飞来，缠绕在沐天雪周围。
　　“这又是什么玩意？”
　　十几招之后沐天雪看出它的意图，立马朝底下喊：“凌洲，能助我否？”
　　时凌洲焦急难耐，他守的这处阵眼是重中之重，不能没人。
　　“劳烦公子祝东家一臂之力。”柔桑出现在他身侧：“此处阵眼我来撑。”
　　时凌洲带上三分犹豫，三分焦急，道：“你撑不住。”
　　离他十米开外的谢韫之喊道：“你尽管去，还有我。”紧接着一股内力打在柔桑背上。
　　时凌洲离开阵法，他所在的位置出现了第三道气息。
　　他迅速加入沐天雪和利箭的战局，喘息的功夫，沐天雪迅速说道：“我不能再跟它纠缠下去，不然这些灵力迟早掀翻城主府。”
　　“去做你要做的，这交给我。”
　　“好。”沐天雪踩在水面上，快速往东山方向走。
　　利箭连忙要追，被时凌洲拦下：“你的对手现在是我。”
　　沐天雪越往东走发现水越浅，灵力越少，她原本想回东山再凝灵脉的打算落了个空。
　　但灵脉凝在此处会不会出问题呢？她不清楚。
　　她向西山看了一眼，最后席地而坐，功法起，灵球聚。
　　利箭的攻击越来越猛，时凌洲身上被划了好几道，而守在阵眼处的谢灵溪却感觉凶浪翻起的跟头越来越低。
　　仙田内吸纳的灵力已到极限，再不凝成灵脉就要撑破仙田了。
　　沐天雪打算孤注一掷先把灵脉凝在此处再说，尝试了几次，终于接受了凝成的灵石碰地即化的事实。
　　不能再这样下去，落不到实地就落仙田里，城主府里是蝴洲的生灵啊。
　　她反其道而行，将灵力在体内凝成灵脉，一块块透亮的灵石落地，砸的她仙田生疼。
　　沐天雪疼的皱起眉毛，手中灵球运转的速度更快了。
　　仙田内逐渐有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小山脉，沐天雪脸色越来越白，在一块大的灵石融入小山脉时，她吐出一口血，气息不稳的收了手。
　　彭的一声，西山从里往外炸开，城主府的诸位以及守在蝴洲边界的众人齐齐望天，只瞥见快到看不见边的红衣影子。
　　“哈哈哈哈哈，本尊出来了。”
　　“别得意太早。”芷无没给对方喘息的功夫，也没给自己。
　　城主府开始晃动，缠住了沐绛想去帮忙的步伐，站在正中心的她收回脚，极力稳住阵法，心中做实了猜测。
　　关于她问芷无的那个问题：“若蝴洲之事了结，你去哪？”
　　或许如芷无所愿，助力这一城生灵重获自由，便不枉她们相交一场。
　　沐天雪调整气息，再次吸纳灵气。
　　空中的打斗还在继续，依旧快到只有残影。
　　利箭被削掉一半箭头，时凌洲身上的伤越来越多。
　　袭击城主府的凶浪已快翻滚不起来，有些地方已露出干的土地。
　　当彭的巨响再次发生，时凌洲面前的利箭消失的无影无踪，空气中有道不甘的声音逐渐消散：“还没结束。”
　　红衣飘扬，白发散落，芷无看向众生，神音传遍四界：“吾名芷无，界历神灵，今以己身，移界壁，融各族。吾将归于天地，这世间会有新的神灵诞生，庇佑苍生。”
　　她看向蝴洲城主府的方向，笑着道：“吾知这数百年蝴洲生灵不易，灾祸已除，你们自由了，蝴洲城外山水美色，静待诸君。”
　　“小丫头”芷无挥手将剩余的灵力归于东山，道：“辛苦你了。”
　　沐天雪伸手，口中念叨着“芷无姐姐”，她想起身留下红色衣裳，然而身体内却仿佛有重石拉着她往下，让她连站起都不能。
　　她看着红色化做星星点点散落天地间，再不见芷无。
　　城主府内生灵跪倒一地，致敬他们的神明。
　　蝴洲边界上，任凉等人满目含泪，送他们主上最后一程。
　　仙灵两界交界之处的山头上，仙界之主从白日站到黑夜。
　　时凌洲抱起沐天雪走进城主府，谢遂忍着悲痛收拾残局，这蝴洲城总要如她所愿，生机勃勃。
　　小院内，沐绛问明道：“你日后如何打算？”
　　“翠微山太寂静了，就在蝴洲城养老了。”
　　沐绛回：“也好，如今蝴洲城正是需要人手之际。”
　　明道摇头：“谢家自会处理这些事。待天雪醒来，我与她商议一年之期如何处理。”
　　沐绛道：“我打算送她入仙界修习一阵子。”
　　明道说：“混族立世不易，沐家主最好将之前的事抹平，沐天雪只是沐家少主，修灵海，风芷是西阳镇绣庄新东家，修仙田，如此可少祸端。”
　　“我也是这么个意思，所以要劳烦道长了。”
　　“我晓得。”
　　同样失去挚友的人，达成一致后各自回屋抚平伤口去了。
　　沐天雪醒来时已是黑夜，屋中灯火通明，她睁开眼很久都没动静。
　　“醒啦？”熟悉的声音传来，看着走近的身影，小姑娘瞬间眼泪滑落，哭出声。
　　小姑娘抱着沐绛，唤了声“姥姥”，埋头在其腰间，啜泣着。
　　沐绛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姥姥知道你难过，她将这方小院留给了你，这小院是个法器，能随身带着，就如同她陪在你身边一样。”
　　待沐天雪止住哭泣，沐绛瞧着她那肿胀的眼睛，道：“把药喝了，好好睡一觉。”
　　沐天雪摇头：“我还有很多事情想问姥姥。”
　　“不急一时。”
　　“急。”
　　沐绛敲了下她的脑门，坐在床边：“你呀，倔驴脾气像极了你母亲。身为混族，害怕吗？”
　　沐天雪摇了摇头：“不怕，我和立夏他们一样了，更能感同身受了。”
　　“那让我们小丫头害怕的是什么呢？”沐绛问。
　　沐天雪沉默了好一会，手攥着被褥，眼中的光像是要破裂开，小心翼翼地问：“他们是因为我是混族才不要我的吗？”
　　沐绛摇摇头：“当然不是。你父母很爱你，不过比起你，你母亲更爱你父亲。仙界之主你见过，仙界对混族的偏见你也知道。
　　当初发生了一些事，你父亲要回仙界，你母亲担心他要跟着一起走，你姐姐只有仙田，他们能带着。唯有你，要活下去，就只能留在我身边。
　　这些事姥姥本来打算过几年再告诉你，但如今你要去仙界，总不能让你两眼摸黑就去了。”
　　这夜，沐天雪和沐绛聊了很久，定了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最后天雪在沐绛怀里睡去，像小时候那样。
　　天明，街道上生灵在收拾屋子，重建自由的家。
　　谢灵溪找上门来，要见沐天雪，被时凌洲挡了回去。
　　“她还没醒吗？”
　　“嗯。”
　　“你真无趣，醒了派人来跟本姑娘说一声。”
　　谢灵溪潇洒离去，明道又找过来：“我呆在蝴洲养老，你今后什么打算？”
　　“该回去了。”时凌洲道：“风芷和你一起留在这吗？”
　　明道摇头：“她要去仙界拜师。”
　　时凌洲大喜：“那我带她一起。”
　　“你还护不住她。”
　　大喜之后时凌洲也反应过来，眼睛撇向别处，全是墨色，问：“道长给她选的师父是谁？”
　　“能在仙界之主面前护住她的人。”
　　“对方在哪接她？”
　　“两界边境。”
　　“那这一路我与她同行。”
　　“她同意就可以。”
　　明道递过去三个瓶子：“一瓶治疗内伤，一瓶治外伤，一瓶能保命。”
　　“多谢道长。”
　　明道摆摆手离开，与此同时，任凉坐在了芷无书房。
　　“主上离开前曾交代我们护送风芷姑娘去仙界，以及在您成长起来之前，接替沐家对西阳镇绣庄的照料。”
　　风芷眼眶微红，扶起任凉：“日后要有劳任府主了。”
　　这天，趁着夜色，一辆马车出了蝴洲，风芷再次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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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半部就到这里啦，感谢诸位捧场，下半部等我存存稿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