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死亡》漫野闻香

15、夏天快要过去了

　　夏天快要过去了。

　　南浔早上醒来，江知野做了早餐，特地给南浔煮了南瓜粥。

　　他走到床边，轻轻拍了南浔的手：“小宝，起床。”

　　南浔听到声音，却睁不开眼睛。

　　她有些慌张，可是越用力越无法动弹，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南浔才缓缓睁开眼睛。

　　江知野坐在她身边，眼睛看着窗外，一动不动，似坚硬的木头。

　　听到动静后才恢复了生命，转过身，扶起南浔：“一会吃完饭，我们要去化疗，别担心，我在呢。”

　　南浔点点头，她被江知野背起来，两个人去厕所洗漱。

　　南浔刷了牙，洗了脸以后，江知野按住她，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护肤品。

　　“铛铛铛铛，我知道你来这里匆忙，没有拿这个，我帮你买了一个，从国内邮过来的。”

　　他打开盖子，递给南浔。

　　南浔的妈妈就是这时进来的，她忍着眼泪看向瘦到有些脱相的南浔。

　　南浔还没注意到，江知野喊她，她才反应过来。

　　“妈妈…来看你了。”

　　“你爸爸，在门口和医生说话，马上进来。”

　　南浔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似乎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妈？”

　　妈妈笑了笑，眼泪却夺眶而出，她一步一步挪过去，走的有些艰难，却快速地握住了南浔的手：“嗯，妈签证一下来就赶来看看你。”

　　一家四口说了很久的话，小到南浔小时候就身子不好爱生病，家里天天被她闹得翻天，大到她高中时奋发努力学习的成就。

　　江知野听到深处，总是不自觉笑出来，越往后听眉头皱的越深。

　　原来，阿浔高中的时候也这么辛苦。

　　他不免心疼，却无法穿越过去，拯救她。

　　爸妈走时，南浔拉住了他们的手，笑嘻嘻地说：“爸妈，我走了以后，江知野可就是你们儿子了，好好待他。”

　　南父南母眼眶里的泪一下子涌出，拍了拍南浔的手：“傻孩子，说什么呢。”

　　江知野站在她身后，帮她送送两个背影有些沧桑的男人女人。

　　等他回来时，南浔四仰八叉的躺在地毯上：“江知野！明天我要出去玩，不然我就不起来。”

　　江知野走过去，蹲在她眼前，板着脸：“不行，明天要化疗。”

　　南浔撇撇嘴，抱住他的腿，多有撒泼打滚的范：“啊，男朋友虐待女朋友啦！”

　　江知野笑出声，把她捞进自己怀里：“明天打完针，化疗完，我推着你出去玩玩。”

　　南浔点了点头，这几天江竹夕一直站在医院门口，但江知野从未出去过，连个照面也没打，她问过两次，都被江知野搪塞过去了。

　　这样下去不行，得让他们见一面。

　　南浔坐在轮椅上被江知野推着出去时，江知野一身黑的打扮。

　　而南浔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腿上盖着江知野怕她冷拿的毯子，上面秀着一个向日葵。

　　江知野掖了掖毯子决定带她去吃饭。

　　门口果然遇到江竹夕。

　　江知野一如平常的走出去，转弯，往外走，好像没看到她一般。

　　江竹夕跑上前，拉住南浔胳膊的手被江知野一把甩开，他阴沉着脸，眼里满是厌恶盯着她：“你想做什么？！”

　　江竹夕被他吼愣住了，等江知野走远了才回过神。

　　南浔在那一刻才明白，她做的决定是错的，以江知野的性子，他根本不会原谅她。

　　两个人一路走到了广场的餐厅，吃了顿中餐。

　　“小野，为什么不试试原谅姑姑？”

　　两个人在广场中央看星星，江知野知道南浔会问这件事，他从容地回答：“我不会原谅任何一个伤害过你的人。”

　　“你最近是不是晚上又开始疼了，我听到你的呼吸声比以前重了。”

　　南浔想了会，扯开话题：“ 我们去看极光吧。”

　　江知野没想到她说出这个问题，却也同意了，他第二天就开始收拾行李，安排所有的事。

　　南艺也跟着帮忙。

　　坐上邮轮时，两个人都还有种恍惚感。

　　“这么快？！”南浔和江知野坐在小桌前喝果汁。

　　江知野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看到极光后就回去，有我在，不用担心。”

　　到达冰岛时，南浔还在睡觉，在邮轮这几天，她状态不太好，医生仔细着看她吃药吃饭，江知野把她抱到轮椅上，又用毯子裹好才推着下去。

　　三个人一秒没耽搁，快速地坐上出租车，往酒店赶。

　　南浔在酒店休息了一会，刚醒过来就被江知野拉起来套衣服，保暖衣，羽绒服，防水外套，防水鞋，手套，帽子，围巾，快裹成一个圆球。

　　这些都是江知野一件一件给她穿上的，最后他在保暖衣那里贴了好几个暖贴才放心。

　　“一会有向导来接我们，我们今天要是看到极光，你休整一晚，明早就回F国。”

　　南浔弯弯唇，问出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你哪来的钱？”

　　她知道来这不便宜，医院里有姐姐，可是姐姐就是一个医生，没什么大钱，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她知道她不愿意处处麻烦罗文。

　　这事，南艺特地告诉她，江知野出的钱。

　　江知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笑着看她：“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他能怎么说，这些钱是在国外的时候救一个被骚扰的华人女士，差点被五六个白人大汉围殴打死，这是别人给的了事赔偿金？

　　还记得他那时候躺了三个多月，才活过来，本来他想着就那样死了也挺好。

　　他愿意这样死亡。

　　江知野想了半天，说话有些含糊：“高中在巴黎做工攒的。”

　　2012年的某天，他在家里窝了很久，被合租的室友拉起来去吃饭，快餐店里人很多，声音也嘈杂，可一道声音的出现，江知野的世界瞬间安静。

　　他转头寻找声音来源，可惜，并不是他喜欢的人。

　　那个女孩是个华人，被一个白人拉住手腕动手动脚，江知野忍不了一点，他冲了上去。

　　南浔知道他没说实话，但他不想说，她也没逼着问，只是嗓音极轻地说了句：“不想用你的钱。”

　　毕竟他以后还有五十年，七十年的时间，钱虽然不重要，但没钱怎么可以？

　　两个人跟着向导坐上车。

　　江知野一直牵着南浔，把肩膀给她靠着睡觉。

　　也许是两个人运气好。

　　极光出现的那一瞬间，南浔还在迷糊。

　　江知野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在她耳畔：“南浔，醒醒。”

　　“极光。”

　　温热的气息让南浔耳朵瞬间烧起来。她睁开眼的瞬间，呼吸一滞。

　　青绿色的光很轻，像张开的画卷蜿蜒到远处，星星躲在光的身后。

　　一滴泪落在江知野的颈窝。

　　他一直没抬头，目光跟随着泪珠向下滑。

　　南浔弯起唇角：“真美。”

　　他们也仿佛这里的星光，身后是夜幕，眼前是泛着些绿色的光。

　　“你知道我为什么原谅爸妈吗？”南浔握紧江知野的手。

　　江知野没回答，他自初中时就知道南浔在家里的境况不太好，下雨时没伞，下雪时骑车摔倒，别人家长会都有父母来接，她只有那个李明奕等等的事太多了。

　　“因为爸妈不是只做了那些不好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好的事。”南浔盯着远处的一个星星，看了很久很久，又一滴泪落下。

　　人记忆里最深刻的记忆往往是痛苦，不公和伤害，也常常因为一些伤害去否定了自己之前获得的所有所有爱，快乐的记忆会随着时间逐渐消失，只留下那刻骨的痛苦。人活着，快乐的事会出现，痛苦的事也会发生。

　　南浔想起妈妈早起做饭的身影，工作时的背影，想起爸爸的工作，不断冒出的白发。自己高中放假后的加餐。

　　算了，都过去了，爸爸妈妈也会犯错。

　　“江知野，我做了很多错事，李明奕那件事，草草那件事，再到…赌气和你逃走，我总劝我不要管了，可是我有感情，还活着，就想做完。”

　　江知野搂住她的肩膀，他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敢在南浔面前崩溃，但他知道他快忍不住了。

　　“阿浔，我会和你一起解决所有的事。”他深呼一口气，淡然地说。

　　“我们回去和爸妈打电话，然后一起等到时间到的那天去给李明奕扫墓，然后再去找草草，去光顾她的生意。”

　　南浔推开江知野，捧着他的脸，轻轻啄了一下。

　　“江知野，我的事情快做完了，可惜我不舍的走了。”

　　“你要记得每年去看看我。”

　　外婆告诉南浔，见到极光许愿，愿望一定会实现。

　　她后退一步，跪倒地上：我愿江知野平安顺遂，幸福快乐，长命百岁。

　　江知野赶忙上前拉住南浔的手，皱着眉，嗓音沉得像铅块：“阿浔，别留我一个人，我要陪着你一起。”

　　南浔这会到是坚强起来，她撇嘴笑笑：“你怎么知道我以后还会喜欢你啊，错了，我到时候可是要喜欢…”

　　“我不管你喜欢谁，我只管我喜欢你。”江知野总是这样，很认真的说情话，因为他害怕等到下次说，阿浔听不到。

　　回到酒店，江知野哄着南浔睡觉，南浔偏不睡，爬起来让江知野讲故事，江知野顺着讲。

　　讲着讲着南浔也困了，眯上眼。

　　江知野搂着她睡了会，脑子开始疼，起初是蚂蚁啃食般的疼，到后来就像是有把铁杵，在他头里一下一下地砸。

　　他咬牙忍着不出声，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汗，从床上撑起来，走到客厅的沙发上窝着，实在忍不了，他掏出口袋里的白色瓶子喝了两颗药。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感渐渐褪散，他又回去重新搂着南浔。

　　南浔的呼吸声变得比以前微弱，体温也有些低。

　　江知野一直陪在她身边，心里大致能猜到一些。

　　他每天每夜都睡不好，常常夜里惊醒，心理医生说他有些神经衰弱。

　　江知野害怕影响南浔，一直让医生瞒着所有人。

　　他想让南浔多陪陪他，开心地陪着他。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江知野带着哭腔，眼眶泛红，盯着南浔的眼睫毛，一滴泪一滴泪地往下流。

　　“我可以握着你的手一起走吗？”

　　“不要丢下我。”

　　这些话都没有得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