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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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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骁志下到山谷,自有兵士牵马开道,引往阵中。
王冼趋前迎接,簇拥着他上去与鞑子王子喊话。
必勒格王子被一众亲卫环围在中间。此行跟随的都是帐下最精悍的勇士,现下浴血而战,以一挡十,仍是半步不让。必勒格身形中等,勇力虽有亏输,智计颇著。他看着刘骁志尚未说话。身旁谋士已经开口喝骂,用汉话远远喊出去,说他勾结外敌不忠在先,背弃盟约又为不义。
刘骁志在大军阵前,心知不是苦笑一阵挡得过去,抽出一杆长枪来运劲就掷出去。长枪去势甚疾,两名兵士匆忙挡在那谋士身前,接连洞穿。谋士惊得滚倒在地。
“那鞑子,休得在阵前胡言!蛮夷侵我疆土,人人得而诛之!众将士,来多少人就留多少条命下来!让鞑子瞧瞧咱们□□威仪!”
刘骁志领着人冲上去,战鼓又起,刀兵交错,开始新一轮攻袭。
吴拓站在半山崖畔,看底下人马厮杀。
乱军阵中,必勒格王子忽然抬头,向半山处看了一眼。他面孔生的横短平实,惟有一双眼精光大盛,死死盯住远处一点人影。
吴拓瞧见了。瞧了许久,摸着下巴笑笑。转身就要走。
“你跟这王子不是故人么?怎么不下去招呼?”
转到一半就听见关少钦清冷冷的一句话,吴拓笑得勉强起来。“少钦找来的真快,必是心中挂记我的紧。”
关少钦手搭在剑柄上,斜着眼看他。
从他身后林间陆续走出来十多名兵士,各个兵刃在手,都是练家子。
吴拓看着眼前排开的一众人,叹了一气,道:“说是故人,不过是疑似故人来。况且故人哪及新人好。少钦,我是真要找他去,你别拦我。”
“陈大人拿着师兄手信,要我留你。”
陈桐人未到秦州,却遣随从快马赶去,向胡世昌讲述始末。拿了一封书信回来,今晨才交到关少钦手中,命他阻拦吴拓北上。
吴拓转头看着纷乱战场。
“那就等陈大人过来留我吧。”
话说尽了。吴拓背对着众人立定不动,四野但闻杀伐之声。
“河西幕中多故人,故人别来三五春。”
战事正激,必勒格王子身周勇士死伤殆尽,剩下十数人护着他杀到西北角一处通路上,要突出重围。观战良久,吴拓忽然学着曹衡的曲子念起来。
“你记着这个干什么?”从林中传来高声说话,口气不善,却听得吴拓喜上眉梢。
“老巴!你倒真敢丢下曹姐姐回来。”
“老骆追过去了。她要我回来,帮你找人去。”巴洪疆皱着眉走到吴拓跟前,盯住关少钦。“你怎么说?”
关少钦略一怔,摇摇头。
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蕴劲抖落,纸张片片碎在山风中。
吴拓大笑。巴洪疆大手张开,一人肩头拍了一把,笑道:“咱们同去!”
三人并肩站在崖畔,兵器一一撤在手中。
“这些个官兵,你们不便动手,由老巴包揽就是!”
说话功夫,又来了数十名官兵,扇形环围住三人。领头的躬身传话道:“陈大人请吴公子留步,赴城中一晤。关少侠也请随行。”
“我却不想回去呢。”吴拓笑道。
那领头的变了脸色,道:“陈大人严令,不拘手段也要留下!得罪了!”
手一招,众人一排铁弩搭上利箭,齐刷刷指向三人。
“你们人数多些,动起手来不过是死得多些。陈桐倒舍得遣你们来送死。”
领头的挥下手,箭雨纷至。
巴洪疆抢上一步,赶在利箭离弦之际到了领头的身前,大刀挥落,只一招便破开那人身前铠甲,见血飞花。总算他手下留情,没要了那人性命。
关少钦提剑跟上,青锋流转,荡开二人身周箭矢。
“巴爷,不可恋战。”
“是了,咱们走!”吴拓大笑而出,黑刀扫开,挡者披靡。
众人虽领着“不拘手段”的令,到底不敢真伤了他。他在前开路,巴洪疆关少钦一刀一剑左右分峙,经行处兵刃飞起,伤倒无数。
三人身法均快,转瞬突出包围,向林中逸去。
下到半山腰,另一面山谷中厮杀之声也远了。
“还能打上半个时辰,陈桐此时得空出城也得先顾着战场善后。咱们往东去!”
三人下山折而向东,行了数里又转向北。巴洪疆熟知山路,领着二人周折行进,从小道穿出,到了小关山北麓一处平原。
才出山岩夹缝,远远便看见守备大营数百人马列队在平原上。
身后出来数十名护卫高手,慢慢环围过来。
吴拓一笑站住。
“陈大人兵行神速,佩服佩服。搬空了浥城的人马,也不怕突生变故?”
“吴贤弟不添乱,便没什么大事了。”
陈桐在阵前马上笑道。自前夜起,他奔忙调度片刻未歇,现下仍是面含轻笑,神采奕奕。他身旁的刘拯却褪了几分神采,半日间诸事迭起,生生见了苍老。
前后尚未合围。吴拓却立定不动,巴洪疆关少钦二人换了个眼色,决意由着他胡混。
“陈大人,刘大人已然同你站在一处,鞑子也在山里围住了。现下实在没我什么事,这就跟陈大人告辞,咱们后会也不需期了。”
“吴贤弟是钦命的大军前锋,是该早日离了浥城,不如候上两日与我同赴秦州。”
“我不去!”
陈桐驱马而前,众兵士更快一步,将三人身周方圆层层围得铁桶一般。
“胡副官曾传话与我,浥城事毕,绑也要绑了吴贤弟过去。”陈桐转而看向关少钦,“关少侠向来进退知矩,怎么也跟着他闹腾。”
“用的着便由着他胡来,用不着了便要绑走,这是什么规矩?”巴洪疆抢道。
“三危山巴爷,你是不需绑的,就地杀了便可。”
“陈大人,要留下我们三人,你不妨算算要丢下多少条命。”吴拓抱着臂膀,问得意态悠闲。
“贤弟此行若生出事来,陈桐更担不起。”
陈桐一摆手,身周一圈兵士齐齐举起兵刃。吴拓黑刀更快,往指到身前的长枪上借力一点,腾身而起,凌空过了数人,径直落到陈桐马上。
关少钦跟着跃起,他身法俊逸,长剑连挑,挡开吴拓身后兵刃。
巴洪疆压后,大刀纵横施展,迫开底下人众。
吴拓的黑刀就架在陈桐肩头,青幽锋刃贴在脖颈肌肤上。陈桐挥手止住冲前的官兵,脸上再也笑不出。
“陈大人,打个商量。”
“好说。”
“说说秦州大将的事可好?”
陈桐脸色一变再变,下令命众人退开。刘拯不敢多问,带着官兵退出百丈之外。
“当今天子治下,仗势着天高皇帝远的不止刘大人一家。刘大人手中有的是银钱,我那老爹手中有的是兵权。陈大人想要他投诚,自我这里打主意却是打得偏了。”
早年宫中生变,罢黜太子,另由十三皇子登基为当今天子。吴将军吴统勋为人因循持重,是太子一党。储位争夺之时,他被战事阻在边关不能出力相助,深为之憾。新帝虽着意安抚,他僻处秦州,仍是数年不曾返京朝见。便算自己没有反心,手下一众谋士只怕将“裂土封疆”四字提了无数回了。
“八王爷曾说吴贤弟虽行事不端,于大节不亏。既在浥城处处相帮,何不同赴秦州?”
“不去!赶着找人。”
陈桐一脸不能置信。“吴贤弟何必与吴将军斗气至此?”
吴拓恼得抓头。
“孟仁钦那老王八带着人跑了三天了,我急死了,你再别跟我闲扯!只需把那鞑子王子斩杀在山中,不愁征战不起。打了仗,老头子还有什么功夫跟朝廷闹别扭?”
“方才传来战报,必勒格王子被手下死士护卫着逃入戈壁了。”陈桐看着他想笑又笑不出,“战祸绵延,岂可儿戏。况那必勒格是平南王三子,二子继位,三子掌势,还是留着他用处大些。”
“哼!陈大人慢慢盘算,咱们告辞了。此行只为找人,不为生事。大人不需操那许多闲心。”吴拓收刀下马,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平平掷到陈桐身前。“到了秦州,不妨把这个交给老头子。派得上多少用处我却不知道了。”
陈桐接住书信。抬头看见三人汇合在一处,并肩离去。
陈桐举起手来,半晌慢慢收起。大军仍是原地待命。
其时过午,平原上日光亮的刺目。人向西去,三个背影在远山平谷间渐行渐远。
往前,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