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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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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流璧转,如今距那日也有半个多月了。
直到如今陈思雨上门,再度提起这个名字,秦娇娇才惊觉,原来自己也没有慕容雪想的那般狠心。
她哪是听见他的名字心烦,只是还不愿面对而已。
那些郎情妾意,两小无猜的岁月,何止只有他一个人沉湎,秦娇娇亦忘不了,打马过街的少年郎独独在她面前停下,巧笑嫣嫣地请她出游。
那样炽烈的爱,让满城人观礼羡艳。
只可惜——
“我已等了他一个三年,如今又要我再等他一个三年。三年复三年,一个女子的容颜又能维系几个三年?”
秦娇娇轻飘飘道。
旁边摇扇的春和屏息。
早三年前,祁王妃还在世的时候,慕容雪那个时候还没册封为世子,受了重病,旗山寺大师断言他活不过那年的冬天。
那个时候秦娇娇已经做好嫁进王府冲喜的准备了。
可大师又说,秦娇娇和慕容雪八字相冲,不仅冲不了喜,反而会催命。
后来又闹出了一堆事。
先是祁王妃算出慕容雪和他表妹八字契合,后是慕容雪撑着一口气和他娘闹,再是好不容易治好了,秦娇娇却被祁王妃一直卡着不让进门。
好在如今女子多晚嫁,十八岁,也算不得老姑娘。
可若是再等慕容雪三年,等他二十好几,正是一个男子中最风光的时候,她却已经是昨日黄花的老姑娘了。
加上圣上的召令来了,秦娇娇沉思了片刻,就知道最优解已经摆在自己面前了。
所以那日,她掰开少年的指,用言语做裁敲碎他的傲骨。
眼里是一滴泪也没留。
她想,后日慕容雪就会明白,海誓山盟,亦有归途。
这个世界上,总有比年少时的情情爱爱更为重要的东西。
而慕容雪只是对秦娇娇说,当两人从没见过。
“去长安的轿子都打点好了么?我一会去瞧瞧祖母,春和你快去找找我手抄的佛经,省着她老人家老念叨。”
春和垂首,道了句是。
等秦娇娇收拾好,去给秦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已经是午饭的点了。
秦老太太住在府东面的翡翠阁,一年四季阳气最足地方。
以前秦娇娇很喜欢来这里,直到后来偶然听老太太骂自己亲娘是个狐媚子,老还不安生。
骂秦梅婉是个妒妇,不肯让二房的堂妹跟她一起嫁到州刺史府。
骂秦竹婉不孝,远嫁冀州,忤逆了家里族老给她定的婚事。
也骂秦娇娇,说她不服管教,无法无天,总有一天要遭了报应。
老太太跟婆子骂人的时候,中气十足,丝毫不见跟秦家大房哭诉孤老无依的可怜样。
秦家这一代分为两房,只有大儿子是老太太的亲生血缘。
立嫡立长,于情于理,大房都是秦府唯一的主人。
可偏偏,秦老太太就要更宠小儿子些。
常常大房孝顺的东西,转头就要被老太太补贴给二房。
老太太嘴上说,二房没继承家业已然是不易了,要秦娇娇他爹多多照看着这个弟弟。
这两天又不知道在闹什么夭,天天折腾着秦娇娇她娘去请安。
约摸着,是二房婶子又不知道给她吹了什么风。
秦娇娇心里早有猜测,如今就是要去会会,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盘算。
午后的青州很是燥热,尤其在夏日,空气宛如热潮,吹得人心浮动。
秦娇娇还没踏进阁子的边,就看见婆子笑眯眯地给她撩起了纱帘。
夏日青州蚊虫多,大户人家就会在竹阁前装上精织密缝的纱帘。
纱帘后头是画着蟠桃盛宴的画屏,画屏上暗影重叠,画屏后秦老太太旁还坐了几个人,婆媳间说说笑笑地声音透过画屏传了出来。
她还没绕过画屏,就先听见几声笑。
二房陶氏,秦娇娇名义上的婶婶,粉面桃腮,脸颊瘦长,颧骨又高,人显得精明又刻薄,往日很是嫉妒大房,总说些不阴不阳的话。
但是老太太很喜欢这个二儿媳,总觉得陶氏和她年轻的时候很像。
像什么?秦娇娇想,那副刻薄相倒是一等一的像。
秦娇娇一进来,陶氏就不笑了。
不大不小的屋子里,放了四把太师椅,又安了个竹门通着里面就寝的地方。
正主位上坐着的是老太太,老太太旁边便是陶氏和陶氏的女儿——二房次女秦月茗。
旁边站了两个平头正脸的大丫鬟。
秦娇娇给老太太请安后,坐在了仅剩的位置上,慢悠悠地叫丫鬟来给她沏了壶茶。
“娇娇还有几日就要上长安了吧?”老太太问了句。
秦老太太长了张最得小辈喜爱的慈悲面,哄的秦娇娇曾真心孝顺了诸多年。
秦娇娇压下了茶盖,仰头笑回了句是。
“青州地偏,我娘便思量把日子提前些。九皇子选妃宴定在八月,我最迟后日就要出发了,约莫着路上耽搁半个月也就到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连说了几个早些好,接着又换了旁的问,直到秦娇娇捧着的茶盏里沫都不打转了,老太太的眼睛才透出些浑浊的光来。
她用开玩笑,但不容商量的语气指着秦月茗道,“你瞧你妹妹,没见识的打紧,一听长安就羡慕的要命,我听前几日世子为你茶饭不思,不如叫你妹妹去长安,你留下,也好全了世子的情谊。”
老太太的眼皮子没什么笑意,可褶子却皱成一团花。
秦娇娇抬头多看了祖母几眼,心里有些纳闷——原来真有人把不要脸都说的这样冠冕堂皇。
这个时候一直插不上话的陶氏又开始笑了,“到底是老太太思虑周到。”
是在这等着她呢,秦娇娇想。
但打错主意了。
老太太和陶氏的一唱一和,也就李氏碍于情面卖她们一个面子了。
秦娇娇和她亲娘不一样,素来是个无法无天的主,此刻闻言只是上下打量了秦月茗一眼。
秦家姑娘其实没有长得丑的。
只是秦月茗受陶氏影响,也生了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小家子气的很。
反正不怎么讨人喜欢就是了。
“可以啊。”
秦娇娇说完后,陶氏面上猛然一喜。
因这几年没在秦娇娇身上讨过什么好,乍一听这话陶氏只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旁边的老太太和秦月茗和她一样舒了一口长气。
下一秒,三人心情却犹如从云端跌落谷底。
“我虽和世子没什么,但长安路上也却是需要几个知根知底的人,要我说妹妹就再合适不过了——春和正好适应不了一路水土,换妹妹来照顾我倒也好。”
话音刚落,只听见原本还装着贤淑的秦月茗骤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秦娇娇,你敢拿我当丫鬟!”
陶氏脸上的笑意已经僵了,眉毛缩成一团。
纵使二房不如大房,也算的上是旁系了,可秦娇娇这个态度也太过分了些,月儿是她妹妹,怎么能比作丫鬟!
——此刻这人倒是忘了,原本就是她撺掇着老太太把李氏支开,请秦娇娇来谈的。
不过是踢到硬茬自讨苦吃罢了。
秦娇娇蹙眉,“哪里的话。”
“怎么是我拿妹妹当丫鬟,明明是祖母和婶婶盛情难却。”
“啪!”秦老太太重重地拍了下茶桌,“够了!”
“大房家的丫头片子,知道你素来口齿伶俐,但也要掂量一下场合再耍嘴皮。”
“月茗是你的亲妹妹,这一代姑娘里,也就剩下了你们两个还在闺阁,自然是要互相帮扶,左右圣上既然给了秦家进长安的机会,是你还是月茗哪有那么多计较。”
慈悲的面目撕开,是明晃晃的偏心。
令人作呕。
秦娇娇眸色一冷,还有两日就要离开青州,她懒得同这群人虚伪以蛇。
“这算盘珠子打的也太响了些,要我说,等快蹦到我脸上的时候,是不是还要笑着跟您说声拨的好?”
她冷笑说完后,站起身来,直直道:“若是今日是秦月茗要进长安,老祖母,你可会让她给我一个机会?”
老太太语塞了一下,很快又道,“这...你和祁王世子两情相悦,和你妹妹情况究竟不同。”
“那就是不会咯?我再问祖母,十岁那年,秦月茗抢了我的衣裳,那时您又是怎么说的?”
老太太更加语塞。
“是了,”秦娇娇自嘲笑了下,“您常同我说,妹妹可怜的紧,叫我让让她,一件衣服又有什么打紧的。”
“衣服我让了,可老太太,这进长安的机会可不是关乎我和秦月茗两个人的事,而是整整一个秦家。”
“我母亲软和,抹不开面子,说不出重话。但我要说,黄门太监来传的旨意,真以为有你们反复钻的漏子呢?皇子选妃,其他家的贵女不是有才情就是有出身,多的是出身才情两者兼备的——”
“秦月茗,你是有哪一点?”
秦娇娇接着又道,“若是你什么都没有,那秦家这次百年难遇的机会,凭什么交到你手里?凭你会做梦,还是你想得美?”
秦月茗支支吾吾,就说不出话了。
秦月茗求助般地看了眼老太太。
下一瞬,秦娇娇懒得再呆,放下佛经走了。
隐约听到几声老太太跟陶氏骂的脏句,左一句“疯了”右一句“没王法了”,碍着教养,再难听的话她们两个也是骂不出来的。
不痛不痒的。
然而秦娇娇心里却是极痛快的。
还有两日,自然该把之前没说过人的都说一遍。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李氏,微微地叹了口气。
若说离开青州,唯一放不下的,也就是这李氏了。
李氏生秦娇娇的时候已经年近五十了,这几年人参桂宝不断地吊着,气却一年比一年地衰弱了,加上妯娌和婆婆的不讲理,逾是气短倦怠。
年轻时也是一等一的算账好手,只是生下秦娇娇这十几年来,日日吃斋念佛,修养身性,把以前的雷霆手段都磨的没了,就剩下一副菩萨心肠,日日被秦老太太和陶氏寻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