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虚拟恋人后》钓月亮

56、第五十六章 我算什么

　　她习惯性想以沉默应对，但也清楚江宴现在的状态不对劲，她的沉默不能解决问题，只会变本加厉的刺激他。

　　于是安静了几秒钟之后，陆向晚开口说道：“目前安排是在咖啡馆陪你一会儿，晚点去剧组拍戏，然后回家。”

　　她的语气听上去硬邦邦的，仍旧有些冷，但江宴却成功的被抚平了焦躁不安的情绪。

　　他靠着屏幕深呼吸几口，再次开口时看上去已经冷静了很多，“我知道了，对不起姐姐，我刚才……”

　　“我不想听你道歉，江宴。”陆向晚道。

　　屏幕里的人一下子呆住，抬眼惶恐的看着她。

　　“……我知道你害怕我再突然下线，但我不习惯……”她顿了顿，艰难道：“事无巨细的把生活里的每一件事都和人报备。”

　　江宴嘴唇动了动，看口型又想习惯性道歉。

　　陆向晚强忍着心里的不适以及面对江宴时卷土重来的无力感，努力软化语气，“所以，我们都各退一步，我会尽可能多给你安全感，你也要摆正你自己的身份。”

　　说完以后，她见江宴低头在自己身上看了一圈，再抬起头时，脸上满是茫然。

　　“姐姐，我是什么身份？对你来说，我算什么？”他看着屏幕轻声问道。

　　他至今不知道在陆向晚心里，自己到底属于什么角色。

　　是久别重逢，还算喜欢的游戏人物？

　　还是开玩笑时和别人提起的网恋对象？

　　还是……

　　虽然现在的好感度很高，连系统都给出了怦然心动的评价，但江宴不敢信。

　　陆向晚先前也对他很好，温柔，体贴，予取予求，但也会因为他的一句话随时翻脸下线。

　　他以为陆向晚仍然只把这当成一个游戏，对他的态度更像对待宠物或者玩具。

　　哪怕好感度再高，也没有真的把他当做恋人看待。

　　所以听见这话，江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摆正什么身份？

　　宠物？还是玩具？

　　是在提醒他做好一个游戏恋人应该做的事情，在玩家上线的时候陪伴她，给她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除此之外不要过多干涉他的生活吗？

　　他绝望地想。

　　陆向晚知道他看不见自己，但还是有些承受不住那样的眼神。

　　她克制着没有移开视线，仍旧和之前一样透过屏幕看着江宴满脸无措，甚至有些无助的看向自己。

　　“那你呢？”她问道，“对你来说，我又算什么？”

　　不只是江宴，她同样想听到这个问题的回答。

　　在江宴心里，她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至今没对自己透露真实身份，她连他究竟是什么东西都不清楚。

　　他是数据？

　　还是真人？

　　又或者是某种精怪？

　　为什么在消失几年后又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在她的世界？

　　江宴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爱她，从第1次登陆开始，甜言蜜语就像不要钱一样往外撒，但他真的爱她吗？

　　如果他只是数据，那么怎么证明，爱她是发自内心，而不是遵循某种游戏设定？

　　如果换一个玩家来玩，他也会这样对待那个人吗？

　　潜意识里，陆向晚从没真正的把江宴口中的爱当真，他连人都不是真的，爱又怎么会是？

　　她同样绝望地想。

　　一片沉默中，她缓缓开口：“江宴，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雏鸟情结，很多刚出生的动物会把第一眼看到的活物当成妈妈，依赖和信任对方，模仿，学习，并且依附对方生存……”

　　江宴脸色发白，他知道陆向晚什么意思。

　　“你说你爱我，但你对我一无所知，你爱的可能只是那个照顾你，为你氪金，常常陪你的人。也许那天打开这个游戏的人不是我，是另一个人，你也会爱上对方。”

　　陆向晚说道，明明声音轻柔，却字字诛心。

　　“不是的，姐姐，不是的……”江宴慌乱的摇头。

　　他大脑一片混乱，连规则都忘记遵守，急切的说道：“姐姐，不是这样的，这个游戏，一开始就是为你准备的，只有你能看见这个游戏，只有你能登陆，不会有别的玩家。”

　　所以他不会爱上其他人，他进入游戏的目的，就是为了攻略陆向晚。

　　游戏里，一直沉默的系统出声警告：“宿主，你要记得你和主人的约定，在离开游戏之前，不能把真相告诉陆向晚。”

　　“闭嘴！”江宴根本顾不上理它。

　　陆向晚的情绪并没有受他影响，仍然平静道：“是吗？那你为什么要为我设计这个游戏？因为仙缘？江宴，你对我有这么深的执念，是因为当年在仙缘里，是我在你奄奄一息的时候救了你，把你养大，对吗？”

　　她仍旧认为江宴的爱只是源于雏鸟情结。

　　非但如此，陆向晚还在继续跟他科普心理学知识。

　　“你知道吗？在心理学界，还有一个词，叫吊桥效应，意思是说当一个人在过吊桥时，因为下方的危险性会不由自主心跳加快，如果这时候，旁边出现了另一个人，她可能会把这种心跳加速误以为是对对方的心动。”

　　“就像很多人在压力大的时候就想谈恋爱，暧昧期的人一起进鬼屋，看恐怖片，结束后立刻就在一起的概率很大，因为人在面临危险的时候，很容易下意识对外寻求安全感和依靠，从而以为那是爱。”

　　她语气无波无澜，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所以我想，不只是你，我也一样，我迟迟放不下你忘不了你，也许是因为当年我开始玩仙缘，遇到你的时候，也是在我人生的低谷期。”

　　大学的四年，她常常在想，如果高中时在她身边的是别人，她也会这样吗？

　　但直到毕业，她都没能想出答案。

　　现在，再遇到他，这个问题像是一个潜藏在她心底多年，阴魂不散的鬼影一样又冒了出来，时常在她脑海里打转。

　　大学时候拼命挖掘内心想要找到答案，这次人出现，她却变得从来不敢往深了想。

　　她对江宴，到底是什么感情？

　　江宴沉默了很久，似乎在努力消化她说的话，最后他道：“……我不知道。”

　　果然如此，陆向晚听到那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失望。

　　她鼻尖酸涩，沉默地看着屏幕里那张让她日思夜想了六年的脸。

　　她高一认识江宴，和他在游戏里互相陪伴着走过三年。

　　高考结束，她即将上大学，迈入人生新的阶段，江宴也在游戏里从七八岁的幼童，成长为一个可以独自闯过最高难度炼狱级别的秘境关卡的，只差半步就能飞升的人。

　　然后他们分离，再见面的时候自己当起了演员，江宴却莫名其妙出现在恋爱游戏里，重新变得弱小，可怜，待人拯救。

　　于是陆向晚又像过去一样把他救起。

　　如果是在小说里，江宴就像是那个还未长成，备受欺凌的“龙傲天幼年期”。

　　那她可能就是那个主角掉下山洞时无意中触发的金手指奇遇“白胡子老爷爷”。

　　总能在主角危急关头救他于水火。

　　而江宴于她，也像是一个救命稻草，让她找到某种精神寄托，好得以继续正常生活。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像是某种病态的共生。

　　“也许我对你的感情确实包含了你说的这些情况……”他艰涩地开口，声音很慢，还微微发着颤，似乎每个字说出口都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但我真的很喜欢你。”他绝望地看着屏幕，“你当年消失后，我曾经想过很多办法重新找到你，就连这次重逢……”

　　“请宿主注意不要违反规则！”刺耳的系统提醒音在空间里响起。

　　“我花了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企图忘记你，但我做不到。”他声音喑哑，明明一滴眼泪没掉，却让陆向晚觉得他已经泪流满面了。

　　“我没办法把视线分给其他人分毫，天下那么大，世界上那么多人，我却只想和你说话。我想能时时刻刻看到你，和你接触，也想你能看到我。我想抱你，亲你，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了……”

　　陆向晚对他真的那么独一无二，不可或缺吗？

　　在分别的几百年里，江宴也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

　　当时陆向晚突然消失，他曾经上天地下黄泉，满世界搜罗各种能寻人神魂，甚至能使人复活的奇异珍宝秘法。

　　为此走遍过仙缘的每一寸土地，看过无数风景，也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但始终觉得寂寥，因为陆向晚不在他身边。

　　后来他飞升成神，全世界都是他的，但没有陆向晚，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所以他来了。

　　比起在那个世界当统领万物的神，他更想跟在陆向晚身边，哪怕是当一个弱小的废物。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江宴哑声道，“但你能不能……不要否定我的爱。”

　　陆向晚闭了闭眼，“谁说我不喜欢你？”

　　江宴一愣，“你不是说什么吊桥……”

　　“我不否认这一点，最开始也许是这样，但……”陆向晚脑海里出现无数她和江宴相处时的画面。

　　电脑游戏仙缘里，幼年期的他，长大后一身红衣的他，再重逢时包子脸q版小人形态的他，还有此时此刻，手机屏幕里的他。

　　陆向晚看着屏幕里那张精致的，仿佛每一处细节都精确的按照她的审美严丝合缝长成的五官。

　　六年前她面对这张脸担心过，开心过，骄傲过，也难过过。

　　六年后，她面对这张脸，心疼过，脸红过，也……心动过。

　　她不确定地开口：“……我不知道。但我想……我可能真的有点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