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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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死去了。
在那个夜晚凋零。
由的尸体是贺茂家的人抢回去的，在那些禅院家的家老们吵吵嚷嚷着要将他的尸体刨开看看贺茂家的人和咒术师们有何不同之时。
贺茂家的人们离去之前递给她一个御守。
“葵.....由的死并不怪你，是我们还不够了解咒术师。他也曾提醒过我们，但由还是执意要来。不要怨恨那位大少爷，说不定那才是最好的解答......即便希望渺茫，但我们还是希望你如你母亲临终前所愿，飞到外头去。”
贺茂家的人一向讲究因果与结缘，尽管他们因为贺茂由的离去愤怒不已却也知晓这一切与葵无关。
贺茂绘里只是为葵安排了一条路，由是自己爱上的葵。
族弟这样喜欢葵，他们自然也对葵抱有善意。
木屐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
“你在对我的东西说什么奇怪的话啊。”
禅院直斗轻蔑的昂首，好像并不将贺茂家的人放在眼里，只是忽然一个抽筋似得摔倒在地。“啧，小心眼的家伙！”
贺茂绯朝向禅院直斗晃了晃手中化作灰烬的符纸冷声道。“禅院家，你们欠我们的迟早要还来。”
“不过是死了一个分家而已，我们家可是也死了个女人，要是较劲起来可是你们家没有道理啊。”禅院直斗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依旧是那副死皮赖脸的模样。“真是可怕呢，阴阳家的人要向我们这样的一般人下手了吗？”
“嗤，那位大人让我传话。”贺茂绯朝搓掉剩余的符灰。“因果自有注定，绘里姐的帐迟早会向你们家讨回来。”
直到贺茂绯朝带着其他的族人将贺茂由的尸身带走，禅院直斗才发出放肆的笑声。
“讨债？那位大人？搞得神神秘秘的别让我发笑了。只不过是死了个女人和分家的废物罢了，就阴阳家的这幅德行？咒术师最不信的就是因果了！”禅院直斗撩起披散的长发，朝着葵大喊到。“喂，女人，还不过来？”
葵的地狱莫过于此。
心爱的男人死去了，她却还要侍奉这个凶手.......禅院是吃人的地方、贺茂绘里也好、贺茂由也罢、栗和葵也不过是这个旋涡之中的一员。
满心以为自己寻得好人家的栗似乎也不过是她亲生兄长用于取乐的物件。
“女人怎么能算是人呢。”禅院直斗似乎一直奉行这样的道理。
没有人告诉他这是不对的，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他的父亲妻妾成群，怜爱母亲也不过是因为他的存在。
没有他的存在不管是他的母亲还是她的妹妹都是毫无价值的。
葵无法接受这样的男人是他的丈夫。
非术士者非人，而感情更加充沛，因此一定会比男人更加的加速咒灵形成的女人自然也是原罪。
葵是通往上层的桥梁，更重要的是葵是被贺茂绘里一眼看上的，葵有着阴阳家的天分，而同样作为阴阳家的贺茂绘里生下了一个天赋卓绝的死婴。
葵一定能够生下一个出色的继承人，只要他的兄长禅院直玥死去，凭借这个孩子他就是注定的继承人。
所有人都觉得让葵嫁给禅院直斗能让直斗派压过直玥的派系。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他这样说道。
轻蔑的笑容浮现在脸上，他似笑非笑似的对葵说道。“给我生下一个有资质的孩子，我让你成为整个禅院家最高贵的女人。”
秋日过去，在这个寒冬里禅院直斗如愿以偿的让葵怀上了他的孩子。
葵被关到更加晦暗的黑暗中去。
“我的孩子啊......千万不要成为一个普通人，在这个家里......为了我，为了他的期待。”
两颗心挨在一起，却无法得到温暖。
葵成为了她最厌恶的模样，她期盼着这个孩子能够讨好那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她希望这个孩子能让她免于自己第一位母亲和那位侍女的命运。
即便禅院直斗除了让她怀上那个孩子外从未对她做过什么。
恐惧形成了一个轮回，她记忆里已经模糊的回忆，和禅院家疯狂的夫人们，一切都是那么的狰狞可怕。
她成为了禅院直斗的妻子。
日复一日，源源不断的悲切被腹中的婴孩抓取。
直到有一天，夜里沉眠的葵感觉有谁抓住了她的手。那双手让她感觉冰冷又陌生，但是在这场噩梦里，那双带着些许烟草气息的手将她从堕落的深渊拉了上来。
葵苏醒了。
她想要寻找梦中那个温暖的怀抱，却一无所获。
她怅然的盯着自己还温热的双手，接着掩面而泣。
“啊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绝不能像一个禅院——我要像是母亲那样......我要教导他做一个明媚的人。”
这是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一个那样好的孩子。什么都未曾沾染，什么样的色彩都未曾玷污。
于是她终于决心向他的丈夫提出请求来。“我想要抚养这个孩子。”
“随你。”禅院直斗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别过脸去。“大着肚子就回去，跑来跑去的真让人倒胃口。”
当葵转身离去，禅院直斗轻轻的合上眼，又睁开，他微微颤抖的手敲击着窗沿。
“葵......真是美丽啊。”他将视线投到院落之中那棵早就凋零的锦葵，又吊儿郎当的踱步离去。
母亲们都离他而去，但是她的孩子却过早的出生，在夏日里降临。
不管是她还是他都没能准备好应对这个孩子。
她被禅院直斗起名为炽的孩子降生的那个夜里，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产房外有谁的身影。
炽是有着出乎意料的咒术天赋，尽管在禅院直斗粗暴的拎着襁褓探查之后又被丢给了带来的乳母。
“呀，你倒是好运，这个孩子没有术式。”禅院直斗用烟管敲了敲窗沿。像烟草这样罕贵的舶来品，整个禅院家也只有他和禅院直玥才能拥有。
罕贵的四百年石楠根制的火红色烟斗敲出了漂亮的音色。
“要是有术式，那可就不能让你这样的妇人抚养了。”禅院直斗用手背托着下巴，他的眼睛依旧没有看向葵，只是透过窗台向外看去。“我也不是那么顽固的老家伙，你要是喜欢自己养就养吧，我讨厌小孩。”
就像当初的他，这个孩子没有生得术式才是最好的结果。
葵带着襁褓之中的炽，久违的去见了紫阳夫人。
湖泊还是那片湖泊，紫阳夫人依旧是那样美丽，而她却不是了。
葵已经到那泥潭中去了。
“葵，不要哭泣了，你现在比我想的模样其实要好上不少。”紫阳夫人带着紫藤花，叹息到。“禅院家做这样的事是谁都想不到的，由不会怪罪你的。”
贺茂由正是因为不满于禅院家想要带走葵的举措才被禅院家咒杀的。
“我有了孩子.....我不想让这个孩子也往泥潭中去。”
“你尽管将他带来吧，想必其他的夫人也不会介意聚会间多几个顽皮的孩子吧。”
人世间皆有苦楚。
禅院炽就这样在饱受苦楚的母亲纯粹的爱之中长大了。
“你是一个那样好的孩子。”
此时尚且只有八岁的禅院炽还不能明白，他美丽的母亲究竟是从怎样吃人的家里出落的如此动人的，他只知道母亲时常带他前去的聚会上那位漂亮的紫藤花小姐随着他年岁的增长变得瞧不到了。
有一天，他很少看到的父亲木着脸拎着他的衣襟把他提到母亲的面前。
“炽。”他的父亲喊着他的名字。
他看见他的父亲抓住他衣襟的手指用力到发白，顺着父亲的手向上看去，他高大的父亲脸上的表情却一如往常。
“这个女人养你也有够久吧，来做一个选择吧。”他的语气一直都是那样的辛辣，但葵却感觉到这一次的不同。
禅院直斗的喉结滚动着。
“......做一个足够禅院的选择吧。”
许多年前，在葵满心欢喜的想要与由离开禅院，即将成婚前的某一天。
有一个男人穿过漫长的参道来到神社前，他孤身一人穿过鸟居晃动麻绳。
‘我不再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改变我的命运......我想要成为母亲那样美好的人，我想让这个孩子成为一个那样好的孩子。’
‘如果有神明在，就请倾听我的愿望吧。’
‘我的一生不断在失去，我失去了母亲，失去了疼爱我的姑母，我又害怕失去我最爱的人。’
‘我愿意献上一切来交换这个愿望，即便是付出生命也好，请你让葵离开那里吧——随便去哪里都好！我希望她能够自由的欢笑。’
有一只笼中鸟，隐到雾中去。
有人在山间轻笑着，不知道是嘲笑男人的愚昧还是欢喜于愿望的纯粹，她只是笑着，目送那个男人下山去。
他为她求得了一壶酒。
......
葵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她像是有些惊讶。
“我的兄长最近听到仆人们的碎嘴，这小子倒是真像你。”禅院直斗错开眼，抖了抖被他扯住衣领的孩子。“喂，炽。继承人的地位和你的母亲，来选一个吧。”
炽歪了歪脑袋。“什么是继承人？”
“你的朋友们陪你玩耍，以后能够娶到心爱的女人，就是继承人。”禅院直斗用不耐烦的声音说道。
“只能选一个吗？”禅院炽问到。
“只能选一个。”
“那我要做继承人！我想和他们继续玩！”
“......”禅院直斗冷漠的将禅院炽丢到一边，全然不顾他的孩子发出的痛呼声。“搞什么啊，这不还是像[我]吗？”
“葵。”他像是平时那样称呼着葵的名字。
“——我让人送你离开。”
“母亲？母亲——”
禅院直斗挥手让仆人带走葵，他依旧站在窗台前抽着烟，禅院炽还做娇似的扯着葵的衣角。他吐出一口烟雾，发出颤抖似的笑声。
‘飞走吧。’
“我的小鸟啊。”
有谁叹息一样的说道。
禅院直斗盯着那片锦葵，又一次闭上了眼，关住葵二十四载光阴的房间里，那坛尚未开封的酒静静的躺在屋子的一角，随着那身从未穿过的礼服沉寂。
她终究还是生下了一个禅院。
这是葵第二次觉得寒冷。
他的人生一直在失去。
这一次轮到葵自己了。
她被禅院家的仆人塞上牛车，踉跄着推上山去。
第一次是母亲，那个疯狂到死亡降临的母亲，第二次是教会她爱的母亲，是让她学会怎样生活在阳光之下的母亲，第三次是她互诉衷肠的男人，是能够将她带离泥泞的男人。
终于，这一次轮到葵了。
她被推搡着被他们丢到山腰，他还天真的想着等到他们离开，她就能自己离开。
葵从小就熟悉这座山，绘里不知道带她来过多少次。
只是禅院家的仆人并没有离去，他们像是被操控的人偶机械性的拔出刀砍断了葵的腿大笑着乘上牛车离去。
葵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禅院的门前死去的那个女人，她也是如此，在最后的期颐中、在最后的希望之中，看着触手可及的自由——
就那样凋零了，在自由触手可及的地方。
“母亲大人......炽......”葵挣扎着，即便是疼痛也不能叫她再流泪、即便是失血叫她变得寒冷、因为母亲的愿望、因为由的愿望——
‘你要离开这个狭隘的地方，往高处飞去。’
她的指甲久违的撕裂，那股剧痛从未叫她如此快意过。
因为自由就在那样触手可及的地方。
‘葵——’
她已经自由了。
从离开那个地方，从离开那个淤泥一样狭隘的牢笼起，她就已经自由了。如今的每一刻疼痛都在告诉她，她是自由的。
于是她笑了，她期颐的一切都得到了。“我是自由的......我，终于离开了。”
她的母亲、曾经的侍女不外乎吧！
山间起雾了。
有一只笼中鸟死去，有一朵野葵凋零......隐到雾中去。
禅院直斗只是看向窗外，他终于将葵放出笼子。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