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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替女不平 ...

  •   陈奉宣问女儿,“我不在家,你都做什么呢?”

      柔曦道:“妈妈每天压我做炮仗,四五点钟就喊我起头,五点半就喊我出发,每次我到了作坊,老板穿条短裤在漱口,我一个女孩子,都不好意思。每次逢年过节,老板说要放假,妈妈硬叫我去。老板一家人在院子里吃饭,我在厅屋做事,他们每次都端碗肉过来给我吃,我觉得这样不好。”

      陈奉宣道:“这老板是个好人,改天我提上烟酒,亲自登门拜谢他们照顾我的宝宝女。”

      柔曦道:“老板一家七口,都是好人,有一次我看到老板女儿在读书,就问她读什么书,她教我读了两点钟。后来妈妈过来寻我,打得我屁股开花,连续一周,只能趴着睡。”

      陈柔曦因不满梅氏管教森严,将几样事情无缝衔接了起来。她跟陈清漪读书那次,梅氏只是骂了她几句,叫她不要麻烦清漪,打扰清漪读书。一次,陈柔曦在学校被几个学生围殴,那些学生说她不曾付学费,却在窗户下偷听,以后见她一次打她一次。她满脸鼻涕泡跑回去,梅氏见她屡教不改,每次都被揍得鼻青脸肿,还是不信邪,继续跑到学堂去,她只好打了一顿狠的,希望陈柔曦记住这次教训,莫要再去学堂讨嫌。到了半夜,梅氏扒开她裤子,见她生得格外娇嫩,打几下就肿了,她帮女儿涂了红花油,过两天消肿后,陈柔曦为了让梅氏长个教训,每天睡觉前故意“哎哟哎哟”喊个不停,然后连续半个月趴过来睡。

      梅氏被气笑了,“陈奉宣,村里人个个都说你女儿是头号大蠢货,你不会信一个蠢货说的话吧?”

      陈奉宣确实有些不信,他悄悄跟妻子交流眼神,“你是不是打过她?你如果没打她,她也不可能添油加醋来告状。”

      陈柔曦问梅氏,“你乱说,村里人个个说我聪明,说我们陈家有种,说我怪不得是姓陈的,谁说我蠢货了?”

      梅氏道:“别人说什么,你就姓什么,这一点,你们陈家确实有种。”

      陈柔曦道:“你快告诉我,谁说我蠢货,我要跟他对口。”

      梅氏道:“王嘉宾,秀婶;豆菽娘,陈慧,陈学义;红婶;香婶,个个都这么说。”

      陈柔曦心想,她要是只说一两个人,我反而信了,这么多人说我蠢,那不可能。我闲暇时,常去帮红婶和香婶干活,再有人说我蠢,也轮不到她们两个。再者,秀婶也不可能说我蠢,她常常说,想认我做女儿。慧慧堂姐更不可能,她常常想与我交好。就比如前两天,堂姐还说,当年爸爸做错了事,停职在家,期间有数个公人前来调查,结果妈妈不肯给这些公人斟茶,导致爸爸无法原职。既然知道妈妈是个什么人,以后凡是她的话,都不要过耳,就行了。

      陈柔曦因常常被体罚,总挨村里人嘲笑,她想摆脱这种难堪与羞耻,“爸爸,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妈妈要打我三百六十天,还有五天她没空。”

      梅氏道:“陈柔曦,你做人要有点良心,谁供你吃供你穿,你要心里有数。”

      陈奉宣道:“就一个宝宝女,疼还来不及,你白当个娘,蠢起要命。”

      “你知道什么?那天秀婶来跟我说,”梅氏放软声量,学秀婶说话,“你家柔曦真的好聪明啊,活脱脱状元苗子,天天来我家听王嘉宾给王胜友讲课,你把女儿过继给我当童养媳吧,这样他们三个天天一起玩,我两个儿子一直都想有个妹妹,都快想疯了。”

      陈奉宣道:“凡事要跟女儿讲道理,你打她做什么?你看她多像我啊,小时候我也是一边放牛一边去听讲,要不然我后来能当官吗?”

      “你没带过她,你根本不知道,带这样一个孽种有多难,为着她,我跟全村人都结了仇。”梅氏带了些呜咽。

      柔曦心想,我是全村手速最快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没一个比得上我这个六岁的小女孩;我又乐于助人,平日里得了空,就去帮那些孤寡老人干活,你居然有眼不识金镶玉,放着珍珠当鱼目,你根本不知道,别的大人有多喜欢我。

      陈奉宣道:“现在外面很多大城市,女子也可以受教育,可以考科举做官。等过了年,我给你交学费,供你读书……”陈柔曦笑了,仿佛看见自己也像王夫子那样,站在三尺讲台上,真到了那一天,她准备跟台下的学生说:“同学们哪,千万不要觉得自己坐在这个教室里,就看不起教室外面的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做人千万要谦虚,不要觉得很聪明,总有人比你更聪明。”

      如果陈奉宣没有画蛇添足添两句话,陈柔曦会一直笑下去。陈奉宣说:“等过了年,我给你交学费,供你读书,你不要像你娘一样,当个蠢妇!”

      “陈奉宣,你不要一句一个‘蠢’字,哪个有你蠢?你看这是什么东西!”梅氏掏出两块香芋糖。

      陈奉宣半天说不出话来。梅氏乘胜追击,“是的,你最在行,你生的崽女也最在行,你既然这样在行,为什么那么多鬼崽崽,个个都要打你的崽女呢?我如果不管住她,她天天送去给别人打,你说我是管呢,还是不管呢?”

      “谁打她?”

      梅氏不说话。柔曦道:“王芳三姊妹,还有奉三明的两个女,还有王鸡公屋里一蔸人。”

      梅氏在被窝里掐了柔曦两把。柔曦很生气,狠狠地瞪了回去,梅氏翻白眼,柔曦也翻白眼。梅氏又道:“你不要听她乱讲,打她的人,都是学堂里的人,院子里的人没打她,是学堂里的人打的。”

      陈奉宣问柔曦,“告诉爸爸,谁打的你?”

      柔曦道:“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些人,还有他们的大人也不是好东西,尤其是王芳爸爸王有福,不仅不帮我,还要骂我该打,如果不该打,他的女儿也不会打我,我骂他女儿没家教,他抡了我几巴掌,还给了我几个榧子吃。”

      一家三口刚回到家,陈奉宣便要出门,梅氏喊住他:“算了算了,你女儿被人打,是她讨打,你就当不知道这个事。”

      “你懂什么?今天我不管,明天我一走,那几个娼妇又打你女儿,她不是你生的吗?”陈奉宣学起女腔,“算了算了,女儿被打是她讨打!”然后正声道:“有你这种当娘的,难怪女儿被人打。”

      陈奉宣正要出门,便被村民们堵住,大家都来索要彩头,陈奉宣便把糖果分给众人,梅氏看着直叹气。在一声声“陈秀才真有本事”“奉宣哥赚大钱”的声音中,柔曦仿佛飘上了云端。

      多年后,柔曦每每回想起那一天,都会陷入无尽的自责和困扰中。为了息事宁人,为了凑医药费,陈奉宣带回来的十贯钱,最终只剩五贯。梅氏仅存的三分温婉,也消耗在这五贯钱里。梅氏摘了一枝老虎刺,在柔曦的身上戳了十几下,每戳一下,问一句话。

      “还乱不乱说话?”“学会闭嘴了没?”“每次我跟人吵架,全是因为你。”“你这样害你哥哥,他以后怎么在村里做人?”“你还敢不敢出这个门?”“你再敢惹是生非,我跳井了,我不管你们了。”

      王芳一家,五代之内有几十口人,正是因为她家男丁众多,且姻亲遍布几个村,因此王兰的爸爸王有福才敢因为一个巴掌向陈奉宣索要高额赔款,陈奉宣只有半个兄弟,还跟他不一条心。

      陈奉宣之所以接受这种敲诈,是因为王兰的爸爸说了一句“你也是有子女的人”,因为两个软肋,陈奉宣不得不吃这个哑巴亏。

      “陈奉宣,你活了大半辈子,做对一件事没有?当年的事,还没给足你教训吗?你以为你跟别人是一样的?现在你知道不一样了吧?你让楚翘以后怎么在院子里做人?”

      梅氏的絮叨,让陈奉宣格外烦躁,事情已经发生了,一家子内讧,于事何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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