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城》三水渺渺

13、末冬

　　中央大街上亮起的霓虹灯与白雪交相辉映，古老的俄式建筑耸立两旁，营造出如梦似幻的美感。
　　林若夕站在一处光线较好的地方，打开相机，准备自拍，却看到在那涌动的人流间，有一人着一身黑衣黑裤，头顶压着顶黑色鸭舌帽，仿佛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那人的面容在灯光的照耀下隐约可见—是李兴年。
　　林若夕假装没看见，放下手机，若无其事的逛起了街。
　　李兴年双手插兜，紧紧跟在她身后。
　　过繁华的街区，走进静谧的小巷，似乎是若夕故意所为。
　　枯藤爬满古老的砖墙，地上积雪还未融化。若夕背着手，踱着小步，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愉快的歌声。
　　她忽然间转身，让站在巷口的李兴年措不及防。
　　若夕微笑着打量着他，李兴年站在背光的位置，以至于看不清他的脸，明净的月光倒是将若夕照得清清楚楚，较好的面容在月色下尽显娇媚。
　　若夕那白嫩的小脸在寒冷的空气中被冻得发红，鼻尖处有肉眼可见的粉色。这般模样，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李兴年从未见过她如此妖艳，曾经的她不加粉饰，连衣服都是穿最过时的。从前的林若夕是那样朴素，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佛。李兴年就是再怎么欺负她，也不敢对她有一丝非分之想，哪怕有一点，都觉得玷污了她。
　　“要来杀我吗？”若夕向他眨巴着眼睛，一副无辜的模样
　　他声音沉重：“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报复，要让你的母亲好好看看她的好儿子背地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声音很甜，却是抹了蜜的刀
　　“说好的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若夕捂着嘴咯咯笑了两声，看向李兴年收回了笑容“你知道吗？钉子钉在木板上，即使拔下了也会留下痕迹。施暴者可以不了了之，那受害者呢？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用一声道歉来解决，人总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
　　“我…你…”李兴年一时被驳的说不出话来
　　他低头，双拳紧握，沉默片刻，突然怒吼道：“你要报复我，为什么不冲我来？为什么要拉我妈下水？你知不知道她险些被你害/死！”
　　“因为我清楚你，李兴年，你并不在乎自己怎样，你最怕的是心爱之人受伤！”
　　“狠毒…”李兴年攥地指尖发白，他恨极了眼前的女孩，却又因心存愧疚而不敢动她。
　　此时的林若夕像只怨魂，不断吐露内心所有的恨：“真是个既无私又自私的家伙。说你无私，是因为你可以为心爱之人牺牲自己，说你自私，是因为你只爱你爱的人，为了陈伊颜，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我逼上绝路！”
　　说罢，她又重做笑颜道：“想听一个秘密吗？其实我说陈伊颜死那天没有目睹她自s，是骗你们的。那天我就在场，我早就回来了，就站在宿舍门口，眼睁睁看着她从五楼一跃而下。”
　　“你为什么不阻止她！”被触碰逆鳞的李兴年顿时怒发冲冠
　　“我为什么要阻止她？我巴不得她跳下去！”
　　李兴年大脑嗡的一声，顿觉天旋地转。
　　“我要杀了你！”林若夕此言彻底将他激怒，他不顾一切冲上去，想要抓住她
　　见李兴年如厉鬼般扑来，林若夕转身便跑，却因太急不慎跌倒，侧身碰到一旁摆靠的木板，被上面的钉子划伤了手臂，鲜血顺着胳膊流下，滴在白雪上。
　　还不等爬起，便被李兴年一把摁回地上，李兴年强制将她的身体翻转，紧紧掐住她的脖子。
　　被扼住喉咙的林若夕躺在地上，艰难呼吸着，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陈…就是太脆弱，该死的…从不是她，…而是像你们这样的施暴者。”
　　一想到伊颜，他的心又立刻刺痛起来，掐紧若夕质问道：“为什么见死不救？”
　　温热的泪水顺着若夕的眼角滑落：“为什么？当我求救时，又有谁来救过我吗？相比之下，陈伊颜幸运多了，不论怎样，好歹还有人关心她。可我呢？除了嘲讽，只剩冷漠，甚至是我的家人都无动于衷。于是我恨啊，妒啊，看不得那些明明不如我的人，却过的比我好。只有看到别人比我过的更痛苦，我才能获得些许的快乐。”
　　“你这个疯子…” 面对若夕的挑衅，李兴年掐着她脖子的手又加大了力道。
　　“啊！”若夕痛叫一声，脖颈的骨头仿佛要被捏碎。
　　“我要杀了你…”李兴年不断在口中狠狠重复着，可那双架在脖子上的手却始终不住颤抖。
　　“你不敢。”若夕艰难地挤出一个讽刺的笑“你…赌不起。”
　　兴年一愣，掐着若夕的手放松了力度。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这些年来始终徘徊在犯罪边缘，却始终不敢跳入深渊。你怕的是什么？你怕的是没了你，你妈活不下去！你敢赌自己的命，那你敢赌你那位还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妈妈的命吗？！”
　　“我…”
　　“你不敢。”
　　李兴年内心挣扎着，他恨这个女孩人情薄凉，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但她说的没错，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当待李兴年发愣之际，呜隆呜隆的警笛声响起。他心脏骤然一颤，低头看到身下林若夕得意的笑，这才意识到自己入了她的圈套。
　　身后的警察大喊着让他举起手来，他知道一切都晚了。可他不甘心就这样被抓，他不能被抓，他的母亲还在医院等着他！
　　他在慌忙失措中起身逃跑，却因踩到路上的积雪滑倒。几个警察冲上去，将他牢牢按住，双手铐上。
　　他拼命挣扎反抗，像只离水的鱼。他疯狂大喊林若夕的名字，发誓要杀了她。
　　在几个警察的合力下，终于将发疯的李兴年摁入警车。
　　女警官安慰着受惊的若夕，她紧紧搂着女警官，假装抹泪。
　　她从怀抱的缝隙中瞥见李兴年如疯子般拼命撞击车门。他瞪她的眼神如地狱恶鬼，仿佛下一秒也要将她一同拉入地狱。
　　若夕在女警官的护送下回家。
　　进入房间，躺回床上，闭上眼，享受着前所未有的释放，安然睡去。
　　从那天后，她再也没见过李兴年，大概是进了少管所。
　　过这对他而言，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那么，对她而言，最好的结局又是什么呢？
　　*
　　林若夕坐在天台上，抬手去遮挡刺眼的阳光。
　　当姗姗来迟的春拥抱冬日之城，冻僵的人还能重新被温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