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来救人的》黑汁麻

3、第3章

　　回程路上，奚楚光正闭目休息，揉搓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大巴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许多人纷纷被惊醒，捂着撞到前座的脑门，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司机却呆望着车窗，自言自语：“奇怪了，我刚刚明明看见有东西跑过去了。”

　　奚楚光撩开车帘，他们还在高速路上，一侧是隐蔽的灌木丛，一侧是空空荡荡的对向车道。

　　她走上前，问：“有看清是什么东西吗？”

　　“看不清，长长的黑黑的，咻地一下就没影儿了，我还以为是条狗。”

　　奚楚光暗道不妙。

　　按照司机的描述，这是怪物的外形特征，还是只寄生人类失败、逃窜出来的怪物，也被叫做一阶怪物。

　　与之对应的，那些寄生成功，与人类融为一体的就是二阶怪物。

　　怪物不是一夜之间出现的，末世爆发前，早就有一部分一阶甚至是二阶怪物陆续出现。

　　看来不剩多少时间了。

　　奚楚光：“不要停，赶紧开，最好超速开回市区。”

　　这只是一阶怪物，速度不快，能尽快甩开最好，她囤好的物资都在学校宿舍，要出事也不能在这里出事，多耽误一分钟多容易出现一个意外。

　　司机闻言启动引擎，却不是很满一个女学生教他做事。

　　“女娃子，我超速被开罚单你替我扣分吗？”他没有按照奚楚光的要求给速，反而不紧不慢地开着80码，“再说了，开那么快不安全——”

　　砰——

　　突然，一条长长的黑色“橡胶”猛地撞上了挡风玻璃，乍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条只剩半截的轮胎。它好像被粘住了似的，在车窗上一动不动，占据了一大半视野。

　　很诡异的东西，一根条状，没有头没有四肢，根本不是司机猜测的狗。

　　车上众人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吓到，一时间声音尽消。

　　司机困难地咽了口水，慢慢伸出手，往车窗探去。

　　“别动！”

　　但是来不及了，窗外的黑色“橡胶”仿佛被唤醒，开始“砰砰”地快速砸着车窗，甚至都没人看清它在用什么砸，震动声在空荡的高速路上显得格外瘆人。

　　大学生们没见过这个场面，车内瞬间响起一片惊恐的喊叫，司机也收回了手，吓得语无伦次：“这什么鬼东西，啊啊——”

　　咔——

　　车窗出现了裂痕，随后，一条油亮的黑色触手穿破玻璃，锁定目标，迅速圈住距离最近的司机的脖子，准备把他拉出窗外吞食。

　　“救命！救命——”司机生平第一次知道窒息是什么感觉，他拼尽全力扒拉着脖子上那条恶心又黏腻的触手，但很显然怪物不想放过这个美味的食物，他只觉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就在他感觉脖子快要被勒断的时候，耳边响起“唰”的一声。

　　他怔怔低头，那团差点勒死他的触手被砍断，失去了活性，死物一般从他身上滑落。

　　他还没来得及喘气，就见那个要教他做事的女娃子，正用刀砍向下一条破窗而入的触手。

　　奚楚光此时内心只想骂人。

　　上一世，他们这些幸存者在各个地方搜刮，用的最差的武器都是菜刀，有时甚至还能遇到救援队，从那领到一批先进的武器。

　　什么都比手上这把小小的生存刀强，现在她砍一阶怪物的一条触手都费劲。

　　怪物似乎被惹怒，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猛烈砸着车窗，然后在众人心如死灰的眼神中，直接打破了一整块玻璃。

　　它像蜘蛛一样爬了进来，趴在车顶俯视一群食物，虽然它没有眼睛，但所有人都知道，它在找那个砍掉自己触手的人。

　　啊，找到了。

　　奚楚光静默立在原处，等数根触手同时射出袭来，她才开始有动作。

　　方明霞和其他人一样害怕得全身颤抖，企图把自己藏进小小的座椅靠背里。她担忧地望着奚楚光，不理解她一个瘦弱女生怎么会不害怕，怎么有勇气冲出去和怪物战斗。

　　只见奚楚光单手撑着左侧座椅，起身跳跃，踩着右侧座椅借力向前，惊险躲过触手。

　　怪物震怒，再次攻击，她又迅速转身落地，后仰滑行，一条触手从她鼻尖划过，奚楚光甚至能感受到它扑出的气息。

　　到处都是尖叫声，怪物的触手在大巴上胡乱攻击，已经伤到了好几个学生。

　　奚楚光没空管他们，从旁边大力扯断一块车帘，随即踩住座椅把手，一跃而起爬上行李架。

　　她的速度已经很快，才刚刚稳定身体，怪物的触手就一瞬间刺了过来。

　　她张开车帘，一把包住触手。

　　显然车帘的厚度不足以抵挡触手的攻击，一根触尖撕裂了帘布，划破奚楚光敏捷闪过的左脸。她的身体在窄小的行李架上呈现折叠姿态，头和脚用力顶着上下两侧，以自身为支点，用尽全力死命一甩，把怪物从车顶甩下。

　　“啊啊啊啊！”恐惧到极点的学生闭着眼张牙舞爪，生怕这只怪物会突然掉在他们身上。

　　奚楚光抽刀，跳跃，精准落地，脸上血液飞溅。

　　噗呲——

　　刀尖狠狠地插进怪物的嘴。

　　触手都是从怪物的嘴里长出来的，有些收缩了回去，有些还散落在外面，有些已在方才的打斗中捅伤了奚楚光的面部、手臂和大腿。

　　但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留着淋漓的鲜血，面无表情，一刀又一刀地捅着怪物的嘴。

　　如同一个杀人犯。

　　怪物不会一击毙命，必须要多补几刀，直到它的身体逐渐变软，甚至有液化迹象，才是彻底死亡。

　　说实话，上辈子她到后期砍一阶怪物已经像砍大白菜一样，都快麻木了。

　　奚楚光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少刀，直到摸到一手黑色的液体，她才停止。

　　车上的学生看她像看魔鬼。

　　一阶怪物的身体里也有白卵，获取一定数量的白卵能够升级异能。尽管奚楚光很想留着这具怪物尸体，回到宿舍再用工具把卵掏出来，但她斟酌了一下这一车人的眼神，只能拎起怪物从车窗丢出去。

　　不然恐怕自己会被这群人丢出去。

　　“开车。”她走向已经傻掉的司机，把刚刚捅死怪物的刀指向他，“超速开，别让我说第二遍。”

　　奚楚光找了个空座位，把自己钉在了上面一动不动，她需要休息恢复精力。

　　脸上的伤还不算什么，甚至感觉不到痛，但手臂和大腿被捅了两个大窟窿，骨头都快露出来了，她没办法，只能直接在车上治疗自己。

　　她的异能与细胞密切相关，目前还在第一阶段，可以通过主动控制细胞分裂、增生，促进伤口加速愈合。

　　某种程度上，她确实是“治疗”异能，所以上辈子她用这套诓骗了几乎所有人。

　　奚楚光不知道，许多人因为她方才的“壮举”在暗暗观察她。

　　“你，你看到没有？”有人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人。

　　“啊好痛！你别碰我伤口，敢情你没被那个触手怪误伤是吧？能不能轻点儿？！”

　　“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看到那个女的，她的伤口正在自动愈合……”

　　“怎么可能，你被吓糊涂了吧？”受伤的人不以为意，但转头时不经意瞥了一眼，奚楚光手臂和大腿上那两个拳头大的伤口，确实正在加速愈合。他们坐得近，更能看清那伤口肿细细密密的肉芽组织，正在诡异地快速增长。

　　这件事就跟怪物出现一样匪夷所思。

　　收到惊吓的大学生们，短时间内无法再接受发生一次违背常理的事件。

　　这些一辈子都生活在和谐安定社会中的人，会本能地寻找各种理由，疯狂赶走那些不正常的事物，好像这样就能让一切恢复正常。

　　两人越看越怕，越想越慌，开始扯着嗓门大声散播自己的猜测。

　　“她，她该不会是染上了什么怪物病毒吧？”

　　“一定是！她跟怪物打了那么久，还被那些触手捅伤了，肯定有血液传播！”

　　渐渐地，越来越多人都发现奚楚光的伤口不见了，只有几丝干掉的血迹证明它们真的存在过。

　　流言如同一根火苗，蹭的一下就点燃了整锅沸水，恐惧的情绪被无限放大，许多人开始纷纷附和。

　　“我早就觉得她不正常了！”

　　“她消失了三天，你们还记得吗？”

　　“我靠，说不定这三天她就已经被传染了，不然她怎么可能杀得死一只怪物？”

　　“快把她赶走！赶走啊！别把病毒传染给我们！”

　　……

　　他们言辞激烈，义愤填膺，此时此刻都觉得自己是见义勇为的使者。但他们仍然只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没有一个人敢真的走到奚楚光面前，赶她下车。

　　“够了！”

　　方明霞站了起来，她早就听不下去了。她拿起小喇叭，把声音调到最大。

　　“什么狗屁怪物病毒！你见过有怪物拼着受伤也要救人的吗？你见过有怪物坐在那儿不动被人骂的吗？刚刚她跟怪物战斗的时候，我们这一车35个人，有哪怕1个人站出来帮她吗？！没有她，我们早就死了！”

　　声音有点儿大，奚楚光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谁再敢煽风点火，我就把你们扔下去，喂怪物！”

　　作为领队和学姐，凶起来的方明霞还是有一定威严的，起哄的人或是憋屈或是心虚，在方明霞愤怒的眼神中，又重新把自己缩回到座椅里。

　　“那个，同学们，我们到…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司机拉下手刹，结结巴巴地打破了一车的沉默。

　　许多人涌上前，透过破破烂烂的挡风玻璃，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熟悉的是，这是他们就读的大学。

　　陌生的是，此刻校门口乱作一团，有人拖着行李箱，有人背着行囊，惊慌失措四处逃散，甚至有人摔倒在地，紧跟在后的人也不管不顾地踩上去，不时还能听到校园深处传来的几声尖叫，吓得人们脚步更快。大马路上还有一两个明显受伤的人，浑浑噩噩地走着，似乎在期待一辆车冲过来把他们撞死。

　　亲眼见过怪物的学生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没有人敢下车。

　　只有奚楚光一把站起，拎起背包就要走。

　　“等等！”有人喊住了她，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万，万一下面还有怪物呢？你不怕吗？”

　　这是一群才从大自然中享乐回来的年轻人，本应重新投入到青春韶华的校园生活当中，展望美好未来，但如今只剩灰头土脸，日后等待他们的只有永无止尽的背叛和死亡，清澈的眼神也会逐渐被惊恐和绝望取代。

　　奚楚光难得有点良心，决定给自己积点德。

　　“找一个有吃的、有防护的地方藏起来吧，如果你足够幸运，也许能等到军队救援。”

　　“当然，如果你不怕死，就去找一把武器。”她从后腰抽出那把刀，语气变得微妙，“怪物也是会死的，只有直面它、对抗它、杀死它，才能做到不怕它。”

　　“末世，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