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暗流涌动（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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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暄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满脸是震惊之色，这怎么可能？
若是二哥没死，那所谓的骨灰又从何而来？氤氲是他一生之中最爱的人，不是么？即使是为了掩人耳目，他又怎么能找了旁的物事假托为骨灰和氤氲合葬？他们之间有没有约定“生同衾，死同穴”，韩暄并不清楚，即便没有约过死后合葬之事，她二哥又怎会忍心利用氤氲达到自己的目的？
会这样做，就不是她心目中的楚怀璧了……
韩暄猛然一惊，楚怀璧没死照理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讯，而自己却因此陡然生疑，暗自苦笑之余，不由得暗想：“难道说我从来不曾真正信任过二哥……还是出云斋的任何人其实我都不曾真心信任过……”
君无念见她脸色奇异，并没有他料想当中的喜出望外，先是一喜，本以为已然死寂的心终究还是燃起微末的希望——莫非她的心并没有全然被楚怀璧占据？又或者楚怀璧在她心中的地位是自己错估了……那是不是说他……还有机会？
然而他转念一想又得出一个南辕北辙的推断，心猛地往下一沉——怎么忘记了在她心里，他君无念向来便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虽然她说过在秦北宴和他之间，她更愿意信任他，但是当他要她在楚怀璧和他之间选择一个更值得她信赖的人，她并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而她当时的表情却已经泄漏太多……她会不会以为楚怀璧没死的消息也完全是他一手炮制？他并非诚信君子，什么从不撒谎骗人之类的美德在他身上一概寻不见，只是这件事他根本没撒谎，若不是情非得以，他根本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件事，楚怀璧永远是她心底的一处伤痛，也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君无念越想越是第二种可能性来得大些，心中大恸，语调极力维持着原本的平静无波，不让它将此刻心绪翻涌泄漏一丝半点：“阿暄，事情我是告诉你了，这件事情的人证随时候着召唤……不过你若是不信，我看这证词不听也罢……”
韩暄忽然挣扎着坐起身，君无念赶紧扶着她斜倚床头，连续两次毒发消耗了太多真元，以致于这样简单的举动还是累得她喘息了好一会儿。
韩暄稍稍平复了喘息，定定的看向君无念，道：“不，我要听！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麻烦你叫那人证进来……”
君无念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苦楚，走到门口，却因为韩暄轻轻的话语而感到微微的眩晕：“你曾经问过我，你和我二哥之间我更信任哪个，当时我没有给你答案……只因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可是……可是刚才听你说道我二哥其实可能真的没死的时候，我心里第一个想法便是……连二哥、七哥都有着我不知道的面目……在这个世间，我只剩下你……只剩下你……哪怕你曾经对我……我还是想信任你，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要猜忌除了自己之外的每一个人，实在太累了……我也许活不久，但是我想在有生之年尝一尝全心全意信任着旁人的滋味……即使你是魔教的大长老，即使你手上沾满了鲜血……信任你，却是我自己的抉择……”
－－－－－－－－－－－－－－－－－－－－－－－－7月18日更新－－－－－－－－－
君无念并没有回头，但是他的肩头很明显颤了一颤，可以想见，韩暄这番话对他的影响非同小可，他轻轻扶住门框，手指捏住实木的触感如此真实，并不像身处梦中，当真等来了这句以前以为不可能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么？
还是……一切只是镜花水月的幻梦一场？
……若是梦境，那么只求一生都不要醒转……
韩暄续道：“你知道么？其实那一次我谋算林婉辞，令她和阮明晰私奔，只是我全盘计划中的一步而已……我原没有想过要嫁你，后来义父比我更高明，但是那个时候其实我并非全然没有机会离开出云斋，只是到最后我还是屈从了……当时我以为我是为了二哥和七哥，不得不向义父妥协，其实……其实我是高估了我自己，我……终究只是一个自私的人，即便二哥和七哥在我心里地位不一般，但是我还没有伟大到牺牲自己保全他人的地步……反思起来，若然我嫁的人不是你，只怕我……”
其实这一直是她心底深处不愿意提及却总是忍不住去想的问题，如若当日她要嫁之人并非君无念，其实也未必就会如她自己所说完全不管不顾秦北宴和楚怀璧的死活，一个人离开出云斋。但是若然不是对君无念些微的动心在先，即使只剩三天，即使义父以秦北宴和楚怀璧二人相威胁，她也不可能在这三天内安分守己，因为她从来都不知道何为“认命”。但韩暄不愿意深究这个问题，若不是鬼门关前悠转了一圈，自觉伤君无念甚深，这件事情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只是就像她在毒发之时对自己说过若有下一世，她会好好地待他，但是倘若没有下一世呢？那么这句话不说，终究还是遗憾……既然此生走的路已经无法回头，而前面的路已经不长了，至少在剩下来的时间内少几分遗憾吧……若说这次中毒还有什么好处的话，便是让她更深一层地体会了人的性命实在是很脆弱，不抓住机会将心中想说的话告诉那个愿意相告的人，只怕便是下到了黄泉，心中的遗憾也不会消逝吧？
君无念心头剧震，慢慢回过身来，眼中闪烁的是喜不自胜，他动了动嘴唇，似是有话要说，却被韩暄抢在了头里。
她咬了咬下唇，道：“你先别忙说话，待我全部说完好么？我其实……便是这样一个人，从来算不上是个好人……之前我防备着你，有一部分也是不愿意让你瞧见我心底，我怕……你会失望……但是我想明白了，就像我二哥那样也许有着不为我知的面貌，当真被揭破了，我心底空落落的……其实他也不曾刻意在我面前扮演什么，只是我被自己蒙蔽了，瞧得见的只是我想瞧见的，以致于现在想起来我心目中的二哥和真正的二哥究竟是否一致，根本没有答案。”韩暄从来能言善辩，这一番话却说得有些支离破碎，显然是心情激荡所致。
君无念眼中有明了的光芒，道：“你是想告诉我，不要像你这样在自己心里塑造一个完美无缺的你是么？”
韩暄点了点头，道：“我是怕你像我这般在某一天才发现自己原来喜欢的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而是在心中塑造的的那一个符合自己想象的影像……”
君无念凝视着她，坚定地说道：“你放心，你只是你……吸引我目光的从来便是那个有些野心、有些张扬，却不曾被权力耀眼的光辉迷失了心智的韩暄，或许一开始对你留意便是因为你我原本便有些相似……”
韩暄轻声道：“一直以来你……对我来说都是一个谜题，我不敢靠得太近便是因此了……现在我既认定了你，我……我想了解你……”
到现在韩暄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君无念的时候他脸上淡漠但是透着孤寂的神情，这让她没来由地在心中记挂了良久，每每想到，心中不由得腾起隐约的怜惜……
君无念手轻轻一颤，似是有所避忌，不欲对自己的事情多谈别开了眼，轻轻带开了话题，道：“阿暄，你对你二哥的事情不想过问了么？”
见他没有回应，而楚怀璧究竟如何也是她目前急于知晓的，韩暄按捺下心中的失落，轻轻点了点头。趁着他出门将那能证明楚怀璧没有死的人证带进来的功夫，她反反复复想着同一个疑问：“他……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呢？之前他对我有所保留，是因为他怕自己身份暴露……可是现在……他到底在顾忌什么？”
君无念领了一个形貌甚是猥琐之人进来了，那人甚是畏惧君无念，虽然他让他站着回话，他还是坚持跪着回话，说这样比较自在。君无念见他坚持如此，也不再勉强。
君无念向韩暄说道：“这人是雷定钧昔日门下弟子，和你见过的海素馨是同门，叫做邱四海。”他神情一敛，对那邱四海道：“邱四海，我问你，你的师父生前最爱培养人蛊，本长老还亲自领教过。这件事情你知道多少？”
邱四海战战兢兢地说道：“大长老，不关我的事……我哪有这个本事培养人蛊？这可是苗疆养蛊术之中最高深的学问……攻击大长老你和夫人的人蛊绝对不是我培养的……”
君无念摆了摆手道：“今天我叫你来并不是要和你清算什么的，至于那两只攻击我们夫妇俩的人蛊么，反正我们现在都没事，本长老也不会追究。你就好好说一说极乐岛姓楚的那件事吧。倘若有半分虚言，这个茶杯便是你的榜样！”
他随手取来一只摆在案头的青瓷杯子，双手轻描淡写的一揉，下一刻翻转手掌，只见那青瓷杯子已然化为一堆瓷粉，尽数倾泻到了地上。
邱四海听他说不追究心中大宽，又见他显露武功，倘若自己说错一句半句，只怕尸骨无存，心下胆寒，汗水涔涔而下，却又不敢不回话：“回大长老，属下原是雷定钧门下一个不起眼的弟子，也难怪，我师父他最喜欢以貌取人……按理说培养人蛊这样重要的差事轮不到我，不过呢因为我和师兄弟们关系不错，那次大师哥接替素馨师妹去极乐岛监控人蛊培养之时，便想着带我打打下手……若是这一次培养成了，师父多少也会记我一点功劳。
“极乐岛是一个海外荒岛，我和师哥到那里之后，那一批要做人蛊的材料已经在那里逗留了三个月。人数大概比初上岛之时缩减了一半。合该我和师哥倒霉，和素馨交接的时候还好好的，到那天晚上便出了岔子。
“那天晚上，我和师哥多喝了几杯，早早便歇下来了，心想反正不会出什么事，结果睡到半夜，忽然被巡夜的吵醒，说是有人偷偷的藏了解药，到半夜出来杀了看守，抢了船只跑了，我和师哥当时便急了，这种事情有一便有二，虽然那解药也只是一时半会儿管用，但是这种先例不能开，不然今天跑一个，明天跑一双，还培养什么人蛊？人都跑光了！这趟差使办砸了，师父怎么饶得了我们？怎么着也得把偷跑的那人抓回来杀一儆百，看日后还有谁敢跑？师哥当时便留下了我和几名看守，命令我们好好看着剩下的人，他便领着武功稍好的手下乘船去追那偷跑的人。他当时也顾虑到万一岛上好手尽去，有人乘机兴风作浪，所以便开走了所有的船，心想这样便万无一失了。
“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那天晚上风浪特别大，师哥这一去便没能赶回来……而那天晚上，岛上便有异动。出云斋姓楚的联合了一个天煞的杀手，两人不知用什么法子将内力恢复了，便在岛上开了杀戒……我们的人他杀，和他们一样的人他俩也一样杀……他们是为了夺取剩下解药才杀这么多人的……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有人逃跑，接着师兄追赶他们，然后遇上风浪船毁人亡，这一切原是在他们计划中的……我被姓楚的砍了一剑立足不稳掉到了海里，也算是我命大，给人救起，这才逃得性命。”
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处长长的剑疤，道：“这是姓楚的在我身上留下的，如是再深寸许，我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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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暄静静地听着，尚未表态，君无念眉毛却微微地蹙起，心道：“事情……有些不对了，何以这个邱四海前后是两套说辞？他和我说的明明不是这样……”
先前这邱四海欲求一条生路，早就想投靠大长老，将雷定钧培养人蛊的事情和盘托出，另有名册一份，上面详细记载了被他用各种法子俘虏去的每一批名门正派人士谁在何时被旁人淘汰杀掉，谁又最后胜出，成为雷定钧的人蛊。
而楚怀璧则隶属最后一批，唯独他们这一批，相关纪录语焉不详。君无念生了疑心，细细的问了才知道在这一批人蛊的培养中途出了极大的纰漏，有两人成功地逃离了极乐岛，而且带走了用以控制这些将要成为人蛊的高手所必须的解药……他们体内的毒药固然能使他们在一点时间内功力全失，但是倘若没有这些至关重要的解药在手，过了一定时点，他们体内的毒药发作不但失去了控制他们功力的作用，而且还将使得他们心智全失，走向癫狂，直至死亡。当日在岛上地雷定钧门下如何有人能够对抗这些处于癫狂状态的武林好手？
所以为求自保，邱四海和他师哥一经发现有人逃脱带走解药之事，当天晚上便秘密屠杀了岛上所有的好手以及他们自己的手下。而事毕，他师哥还想杀他灭口，他也有此意，只不过他运气好些，死的那个便不是他了。他情知这件事情办砸，雷定钧追究起来自己终于难逃一死，但是又不甘心就这样给师父杀了，是以他在总坛附近潜伏了许久，见雷定钧领着心腹离开总坛前去应天楼，这才敢悄悄潜回，目的便是投靠雷定钧的死敌大长老，求他庇护。
当时留在总坛的“大长老”只不过是君无念用来掩饰自己身份、震慑教众的“影子”，平时教中大事他事先早有安排，那个“影子”只消照着他预先安排好的发号施令也就是了，遇上突发情形，来不及请示君无念，便只要请裴漠阳——这个明里和大长老冰炭不同炉、实则是教中唯一知道大长老真面目的左护法下决断。可巧那邱四海投诚之时，裴漠阳也随着雷定钧去了应天楼，“影子”当然不敢擅自作主，便叫人看管了起来，等真正的大长老回来再行处置。
君无念为韩暄中毒一事心烦不已，在她二次毒发的三天内根本无心处理教务，唯一处理的一桩便是处置这个邱四海，只因他是雷定钧的弟子，也许会知道更多一些关于“两处相思”的事情也未可知。
结果他想知道的事情并没有从邱四海口中套出只字片语，倒是听到了一个他本来不愿意让韩暄知道的消息——因为邱四海所说当日从极乐岛潜逃的两个人之一便是楚怀璧！
而现在除了楚怀璧逃出生天一事前后未有矛盾，这邱四海告诉韩暄的可跟告诉他的太不一样了。楚怀璧的事情他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在韩暄面前更不愿意提起这个人，他不认为楚怀璧是一个多么好的人，不仅因为他心中对此人介怀甚深，而是就从在韩暄之前最得谢观潮器重的人便是他这一点瞧得出来，这位楚二侠原本便不是一个等闲货色。
据君无念所知，这个邱四海和楚怀璧根本没有任何瓜葛，照例说他没有必要抹黑人家，退一步说，他如是一开始就把岛上所有人的死归咎于楚怀璧和那个杀手也就罢了，但是邱四海前后两番说辞大相庭径，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阴谋……
君无念略微思索，便知这背后一定有人想通过这番漏洞百出的话挑拨他和韩暄之间的关系，只是现在已是骑虎难下。
当面揭穿邱四海在撒谎？人是他领来的，韩暄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他自觉邱四海露了马脚，这才贼喊捉贼地揭穿他，为求她不疑心这背后都是他一手策划，想要破坏她二哥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不揭穿邱四海，只求韩暄没有听出前后的矛盾？可是以韩暄的精明，当真会就这样被蒙骗么？他留意到韩暄嘴角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便知道邱四海说谎的事情根本蒙骗不了她。
怎么办？在好不容易听她亲口承认她更愿意信任他的时候，却出了这样的事情，信任，铸就起来的艰辛他深有体会，但他更明白信任相当脆弱，尤其在他和韩暄这种心机深沉的人之间，它可以因为一句话而彻底崩溃！一旦裂痕造成，就算有心忘却，就算竭力弥补，也依然难复完璧……
饶是君无念素来富于智计，此刻不禁彷徨无计起来，所谓越是珍视什么，越怕失去什么，往往就容易方寸大乱，而方寸一乱，又谈何应对？
却听韩暄静默了一会儿说道：“原来如此！当真想不到我二哥为了活下去，居然如此丧心病狂……嗯，险些害了你的性命，对你不住了！”
邱四海有些受宠若惊地说道：“夫人向属下道歉，属下万死不敢当！我一心为大长老办事，便是豁出了性命也不敢皱一下眉头！……早知道那姓楚的是夫人的二哥，和夫人关系亲厚，我便是拼着给楚二侠杀了，也决计不敢还手，万一伤了他的贵体，又如何使得？”
韩暄乘着他更多无耻奉承的话来不及出口，笑道：“当时你还是雷定钧的人，就算是为了保自己的性命，和我二哥动手也是人之常情……这个，你不必自责，再说，我二哥存心要一个人的性命的话，你拼尽全力能逃出一条性命，便是你的造化了，说到伤他却是有些……他的武功我从小便佩服得紧。”
邱四海连连点头道：“夫人说的是！”
君无念听她听着邱四海地吹捧不时不着边际地应和几句，心中明了这件事情她早有论断，就看她何时点到正题了。
果然韩暄说道：“你和我二哥正面交过手是么？说实在的，我和我二哥也是三四年没见了，他离开出云斋的时候，右手受了伤，不知道和你动手那会儿好全了么？这可叫我好生惦念……”
邱四海道：“夫人放心，他和我动手之时使得便是右手，你瞧瞧我胸口这道疤，当时若是再深半寸，我这条命便要了帐……楚二侠武功固然高强，我当然武功差劲，但是倘使他的右手还没好利索，怎能一剑便几乎要了我的性命？”
韩暄微微颔首道：“说的也是……事情过了好几个月，你记得倒清楚，看来你的记性很不错……嗯，这倒是个难得的长处……”
她转过脸向君无念笑道，“夫君，我二哥他几乎要了这位邱兄弟的性命，我身为他的妹子，算起来也该补偿些什么……你说是不是？夫君，你不是说教中正值用人之际？这位邱兄弟记性不错，倒是个人才……”
君无念已知其意，便配合着她，微笑道：“这有何难？还不是我一句话。不过你既是我举荐的人，势必得胜任那个位子，教中兄弟才没有闲话可说……嗯，你武功平平，资历又浅，更是雷定钧那叛逆的弟子……不过夫人既然开口，我怎么样也要给你安排个好差使……这样吧，既然你记性甚好，就先进教中的枢密堂，替本长老掌管教中机密文书吧……”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夫人瞧在你记性不错，又自觉亏欠了你的，这才给你这机会的，若然本长老日后察觉你的好记性是假的，你很清楚我最讨厌被人欺瞒了！”
邱四海喜出望外，枢密堂替教主掌管教内的一切机密事宜，现在君无念权重，枢密堂自然落入他掌控之中，能进去那里，代表被他视为心腹，他心道：“大长老事先说过我办妥这件事便好好提携我，现在看来果不其然……表面上是瞧在夫人脸上提携于我，其实便是他自己兑现诺言了……”
他忙不迭地说道：“多谢大长老和夫人提携！属下一定为大长老和夫人效犬马之劳……大长老请放心，属下从小没别的本事，记性却是货真价实……以前我侍奉师……雷定钧的时候，连他也赞我记性好……”
韩暄的声音骤然间转冷，道：“是么？你的记性这样好，又是生死关头，怎的忘记了我二哥楚怀璧他根本就是左撇子！我问你，他若是为求生存必须要将你们这些人一并杀了，怎么会放弃他使来得心应手的左手而改用生涩的右手？”
邱四海骇得脸色惨白，他没有和楚怀璧交过手，如何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左撇子？韩暄问他楚怀璧右手好了没有的时候他相当然地应承了一句，谁知却落入她彀中。他兀自强辩道：“其实那时楚二侠他左手在前些天比武受了伤，动弹不得，没法拿兵刃，这才改用右手……楚二侠武功不凡，连用反手都能将我伤得这样，倘若……倘若他顺手未曾受伤，我……我只怕早就死了十次了……”
韩暄冷笑道：“多谢谬赞！只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也不用枉自菲薄，因为我说我二哥他是左撇子原本便是诓你来着，他啊，从小使得便是右手，他的左手从来连拿筷子吃饭都使不利索！你说他之前和人比武用的是左手，你说是你们抓来当人蛊的高手名过其实呢，还是你根本就是在撒谎？你是不是根本没有见过我二哥出手？因为你师父在他打的是他身上某件物事的主意，没有想过用他作人蛊，是也不是？”
邱四海结结巴巴地说道：“生死关头……我……我太害怕记错了也是有的……我师父抓他做什么我这个当弟子的如何清楚？总之……总之我到极乐岛的时候还没瞧过那些人之间互相拼杀，便出了有人潜逃的事情，等我回来，正赶上他和那个杀手大开杀戒……我只顾着活命，没留心他是那只手使兵刃……”
韩暄冷笑着说道：“你记住，下回若是撒谎也要在事前将功夫做足了……不过你只怕没有这个机会了！”
邱四海见韩暄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浑似瞧着一个死人，君无念的脸淡漠如初，瞧不出下一刻他打算如何处置自己，但想到大长老素来对付办事不力之人的手段，他打了个冷战。
韩暄冷冷地道：“夫君，我记得你在这邱四海说话之前便警告过他，不得信口雌黄，现在……你不会认为他这番话没掺假吧？”
君无念缓缓站起身，逼近了几步，道：“邱四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前后两番说辞截然不同，我这人生平很多缺陷，唯一一条便是我说的话从来都算数……我警告过你不要说谎，可是……今天既然你自己选了死路，可就怪不得我了。”
邱四海满脸惊恐，随着他逼近而不断后退，直至发现身后已无退路，脸上显出绝望和忿恨的神色，蓦然间长声叫道：“大长老……你不能过河拆桥啊！属下之所以撒谎，不就是你亲自授意我将楚怀璧说得越是卑劣越好么？这一番话也是你教我说的，事到如今，你……你要灭口么？”
君无念眸子中寒光一闪，右手陡然间欺近，攥住了邱四海襟口，道：“我亲自授意的么？什么时候的事？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讲的故事可大大不同……今天我将你带来可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你以为我凭什么信任一个才见过两次的人，将这样机密的事情交托于你？”
邱四海待要分辩，却两眼一翻，七窍中缓缓流出了鲜血，君无念大惊失色，连忙封他穴道，往他口中塞药物却已然迟了。
直到邱四海气绝多时，他才缓缓的站起身，却不敢回头，这一次，是真正的落在了陷阱当中……若然邱四海没有一早就被人买通，那么就是在他等着君无念传唤的时间内，有一个精通易容术的人扮成了君无念的样子，教他说了一番抹黑楚怀璧的话，而这个人一定善于用药，不然怎能瞒过曾是雷定钧门人的邱四海耳目下毒？时间算得可真是准确无误啊！韩暄若是就此怀疑他，也是在他意料之中…………有理由、有本事这样做的人，他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个而已……
当真要迫得我和你决裂么？漠阳。
韩暄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这件事你不觉得奇怪么？难道你不想对我说什么？”
君无念忍声道：“我说什么并不重要，倘若你认定了我便是指使邱四海的人，我说与不说有什么分别了？”
韩暄挣扎着下了床，脚步虚浮地走近了他，君无念听见响动，便转过身，朝她迎了上去。韩暄轻轻握住他的手，道：“我说过我信你，我也信我自己。我认得你这样久，你从来都不屑于玩弄这种伎俩的人……即使你真的要抹黑我二哥，依你的本事，决不至于出这样明显的纰漏……那个幕后的人想让我和你相互猜忌进而反目，可将我韩暄瞧得忒蠢了些……”
作者有话说
第131章 暗流涌动（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