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吃糖吗？》木兰画

39、第 39 章

　　匆匆忙忙赶回到家里，陈小年努力想寻找一点蛛丝马迹 ，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没有痕迹的、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的。
　　陈小年率先冲进陈层之前的房间，屋子平时都是顾明打扫，所有东西摆放也是顾明一手操办，他从来没注意过周围的一凳一桌，也怕自己难受没在这里久留过。
　　柜子、抽屉、遗照台全都翻个遍，双眸透出的火气又足以将整个屋子烧成灰烬，嘴里不停呢喃着：“在哪儿呢，出来，都出来啊！……”
　　哐当一声，香火灶和照片一起摔在地上发出陶瓷破裂声，相框上的玻璃散落一片。再回过神来已经是满地狼藉，陈小年这才冷静下来。
　　玻璃下面的照片上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慈爱温柔、总是笑眯眯叫他宝贝，对他有求必应，让他即使没有妈妈也没从没感觉到缺爱。
　　环顾一下四周，不知不觉已经把屋子翻个底朝天。冷静那么一秒，他回想起顾明房间有个保险箱，上次帮拿衣服的时候看到了，但是他没打开看过。
　　陈小年好似抓住什么线索一样，连滚带爬跑过去、想要知道那个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走到衣柜旁边时，陈小年浑身都在颤抖，这一刻他脑海里有一种冲动，别看、继续当个傻子和顾明生活一辈子。
　　可脑海里想到陈层的那张脸时，他又想知道当年是怎么一回事！做足心理准备后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陈小年颤抖着指尖、拉开那扇柜子，一排黑色西装裤下立着那个四四方方的保险箱，陈小年瞪圆了眼睛去看，许久才去扭动。密码根本不用猜，陈小年用自己生日一试就对了。
　　保险箱解锁的声音此时显得好刺耳，陈小年坐在地上深呼吸几口，明明心里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的答案，这里面装的是跟陈层当年车祸相关的资料。
　　不知过去多久，陈小年拉开保险箱，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导出来。两张血/肉/模糊的照片映入眼帘，他不可能认不出这是最爱他的爸爸。
　　“啊……”泪水滴在照片上。陈小年仰天长哭 ，心脏痛得揪在一起，像被千万根针扎一样，疼得他快要窒息，陈小年将那张照片拿起来放在心口的位置贴着喊：“爸爸！”
　　十几年没喊过了，这一刻对陈层的思念达到顶峰，陈小年泪水模糊了双眼、嘴里呢喃着：“爸爸，你当时是不是很疼啊！”
　　“爸爸，爸爸，我都没有机会见到你最后一面，你一定很舍不得我吧！”
　　“爸爸，你离开的前一秒，有没有想要对我说的话?”
　　陈小年将那张照片拿起来，擦干眼泪再看一遍，喉管已经连不起来了，估计当时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吧
　　“爸爸！”陈小年快要心疼死了，低头咬着自己五个手指、强迫自己冷静一点，可泪水就像决堤一样、像倾盆大雨一样、像洪水猛兽一样止不住。
　　天哪，陈小年难以想象陈层当时有多绝望，想说的话说不出、最爱的儿子见不到最后一面。
　　陈小年将照片放在一旁，缓了好一阵子之后，拿起旁边的那两份纸质文件。
　　内容很多，陈小年没一字一句斟酌，最醒目的几个大字：刹车线断裂、切口平整，行车记录仪损坏。
　　将内容从头到尾看一遍，陈小年狠狠的咽了一口水，一股寒意从脊背开始蔓延、传导至全身，瞬间感受到他的世界充满邪恶和欺骗。
　　不死心再看一遍里面的内容，这一刻，陈小年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活得像个傻子，那个同床共枕的人瞬间变得陌生，这么多年来付出只不过是弥补自己心里的亏欠，让自己活得更加心安理得罢了。
　　“廖警官，廖警官！”陈小年突然回想起当年那起事件是廖警官接手，立马爬回自己的卧室，从衣柜最底下拿出那件压箱底的衬衫。这是上次大打架，廖警官披在他身上的！
　　他像疯了一样，抓着衬衫就往外面跑去。一路上，陈小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警局，他咬着牙跟门卫说：“我找廖警官”
　　“什么事?”
　　“还东西！”陈小年举起衣服说：“这个是他的，上次他借给我，现在我来还他！”
　　衣服上面有个标，身为警察一眼就看出来自家人的东西，放陈小年进去时还告知了办公室号。
　　陈小年走得很麻木，仿佛置身于深渊的边缘。等他最后一丝幸存的幻想破灭、他也将彻底坠入无底的黑洞。
　　走到办公室门口，陈小年礼貌的敲一下门，“您好，我找廖警官！”
　　“他不在，我姓袁，您有什么事情吗？”
　　陈小年递上衣服说：“我还衣服的！”
　　袁警官上下打量一下陈小年说：“哦，我记得你，陈毅对吧，老听廖警官提起你，他还是蛮惦记你的！”
　　“嗯！”陈小年避开对方的目光，看向一旁说：“廖警官去哪儿了？”
　　“请假了！”袁警官指着一张空桌子说：“衣服放那儿就行，回头我会告诉他一声！”
　　“好！”陈小年将衣服放下，但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袁警官放下保温杯问：“孩子，您还有事儿吗？”
　　陈小年说得有点难为情，不知道眼前这个警官会不会同意：“我想看点东西！”
　　袁警官瞬间警觉起来，走到旁边问他：“怎么了这是？”
　　陈小年抓紧自己的衣服，说话间语气都是颤抖的：“我想看当年我爸的事故报告”
　　重点他想要了解一件事情，就是明明有疑点为什么顾明还会在意外事故上签字，还有那份手写的事故过程是怎么回事！
　　袁警官叹口气，迟疑很久说：“当年那个男生，就是你哥应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跟你讲过吧！”
　　一个字都没讲，只是跟他说了句意外，后面的事情他往前不知道、甚至连保险柜都没看过。
　　陈小年撒谎说：“讲过，但是我以前不是小嘛！我哥可能有些话会避重就轻，现在我也是一个成年人，想自己从警察那边了解！”
　　袁警官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吧，我去调档案！”
　　“好！”陈小年在廖警官的位置上坐好乖乖等着袁警官回来 。
　　没多久，袁警官将一份文件放到他手上说：“这些东西都是将那起事故定为意外，你看了也白看，所以还是听我跟你说吧！”
　　袁警官又说：“不过，很多事情没有实质性证据，起因经过结果是我们暗访调查，所以才将故事连贯起来，你要有这个准备！”
　　陈小年咬着牙答：“好！”
　　袁警官明白，这对于陈小年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早早就将纸巾准备好在旁边，缓和一下气息说：“你爸爸陈层那天是和顾秀秀去领证了对吧！”
　　“说来你可能也知道，你爸爸在公司里面已经混到高层，为人和能力都不错，几乎全公司的人都很服他，说得难听点，董事长和陈层两个人要是同时下达相反的命令，员工肯定会优先完成陈层的”
　　“陈层在企业得人心、有能力，他唯一输的地方在于，他没有公司的股份，所以很多东西那就是纸上谈兵。但凡他是公司里面的股东，手上握点实际上的权利，那他必定稳稳吃定GS集团”
　　“GS集团据说是顾家两位老人一手创办的。顾秀秀从小就对商场不感兴趣，从小就只对吃喝玩乐感兴趣。当时雷臻上门当姑爷、那就跟亲儿子一样，顾家两位老人亲自提携，将雷臻培养起来”
　　“后来啊，顾家两位老人离世，雷臻身边就出现不少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当时顾秀秀就闹啊！但是雷臻心狠手辣，而顾秀秀根本没事资本啊！”
　　“后来两人虽然离婚，但是顾秀秀名下有股份百分比。所以雷臻当年想尽办法将顾秀秀从公司里面剔除，但是顾秀秀就是不肯在股权协议书上签字，后来啊！顾秀秀就带着儿子搬出去外面住”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雷臻将顾秀秀卡都停掉了，顾秀秀带着儿子在外面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顾秀秀居然相亲相到陈层，两人发展也十分迅速。眼看就要领证。雷臻那时候才知道慌乱，他明白，只要顾秀秀将股份转给陈层，那GS集团就没他雷臻什么事情了！”
　　“所以当年他想尽办法排挤陈层，甚至想开除掉陈层，可惜陈层手上握着好几个大项目，客户那边也只认陈层，更是扬言只要换掉对接人，那么项目就终止！”
　　“慢慢的，雷臻越来越慌。据顾明所说，他能时不时看到雷臻那边的人在跟踪着你们，所以很多时候，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雷臻眼里！”
　　“当年出事的前一晚，顾明那晚下楼倒垃圾，看到有人在陈层的宝马车周围鬼鬼祟祟，但是当时他没想那么多。我知道雷臻在派人跟踪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做手脚，这件事情也就翻篇了”
　　“再后来啊，也就是第二天意外就发生。顾明先是将这件事情定义为人为事故，在警局强烈要求我们彻查。可是记录仪是坏的、那晚停车场的摄像头也是坏的、高架桥上的摄像头也是坏的，查起来十分吃力”
　　“当时所长也来下达压力，要求尽快结案！再后来啊，不知道怎么的，顾明突然间又来警局说不查了，他同意在意外上事故书上面签字，所以这起事故最后定义为意外交通事故。”
　　“后来我们这边猜测，估计是顾明察觉到这件事情跟雷臻有关。虎毒不食子，毒子也不会害父。所以顾明应该是念在父子情上，没有后续追究这件事！”
　　陈小年此时已经用掉半包纸，脑海里全是陈层模糊的画面，一帧帧、一幕幕。
　　当初他开心得像个傻子一样迎接顾明母子，其实给自己的父亲带来杀身之祸，也让自己年幼就失去父爱。
　　而顾明却为了自己的父亲、选择将事情的真相隐瞒起来。所以这么久以来的陪伴在身边算是赎罪吗？
　　陈小年晃晃悠悠从位置上站起来，“谢谢您，我先走了。”
　　袁警官一口气说完全部事情，将帽子一摘、擦掉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水，神色有点慌张的看着陈小年的背影。
　　就在对方走后，袁警官走到走廊上，东张西望一下确定没人，将门上贴着门牌号的纸张撕下来，休息室几个大字贴在门上。
　　走出门口时，陈小年已经没有力气了，瘫坐在路边的树底下，此时有密密麻麻的小雨从天上飘下来。
　　挺好的，正好能盖住他脸上滑落的泪水，陈小年闭眼仰头去让雨水重刷在自己脸上，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水滴扑到脸上。
　　再睁开眼时，一把黑色的雨伞出现在头上 ，陈小年问：“你怎么来了？”
　　苏焕答：“一直跟着你呢，怕你出事！”
　　陈小年本不想在苏焕面前哭，但实在忍不住，双手抱着膝盖吐苦水：“我太难受了”
　　苏焕拍一拍他的肩膀，半安慰半哄道：“我带你走，好不好！”
　　下班时间到，顾明捧着一罐棒棒糖进小区，边走边给陈小年打电话。在此之前，他给陈小年打了不下二十个电话，发的信息更加是数不过来，但是一条回应都没有。
　　总是感觉今天的陈小年很不对劲，无论是神情还是行为都和往常不同，但是他又想不到是哪里出了问题。
　　电梯“叮”一声带了，走出来时看到自家大门是开着的，“年年怎么没关门啊？”
　　顾明进屋换鞋，顺道把门带上，陈小年拿着包出来，“年年，你要去哪儿？”
　　陈小年声音冷得可怕：“离开这儿！”
　　“什么?”顾明瞬间听不懂了，一股恐惧不安的感觉瞬间漫上心头，“什么意思啊？”
　　“顾明”陈小年眼眶溢满泪水：“你记不得我是什么时候不叫你哥的吗？”
　　顾明此时站不稳了，身子挨着墙壁再大口呼吸：“年年……”
　　陈小年帮他回忆：“因为你总是骗我，说我爸爸明天就会回来，可是好多个明天过去，我还是没见到人”
　　“再长大点的时候，你就骗我说他们去国外工作了，明年就回来，我也等了好多年，最后我才知道他们死掉了，不会再回来了。从此之后我也就没叫过你哥了”
　　顾明低头擦一擦眼角的泪水，抬头问他：“年年，怎么了这是？”
　　陈小年也没力气了，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顾明，想发脾气，想骂人，想大哭一场，想打人，但是又舍不得，最后哽咽说：“我知道那起事故不是意外，是人为对吧！”
　　“哐当”一声，顾明手里的棒棒糖摔在地上，滚得满地都是。
　　“年年，”顾明捂着眼睛，掌心湿润一片说：“你听我跟你解释好不好！”
　　“不听，我全都知道了”陈小年哭的泣不成声，最后牟足了劲大喊一句：“为什么你要来我家，为什么你要出现！”
　　喊完之后又觉得委屈极了：“我才七岁啊！我从小就没妈妈，我就一个爸爸了，为什么要我当孤儿啊……”
　　”你呢？”陈小年爬过去揪着对方的衣领咆哮道：“你还有个有钱有势的爹，我什么都没有啊！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陈小年一字一顿喊：“你！知！道！我！自！己！偷！偷！哭！得！眼！睛！都！肿！了！吗？”
　　“求你了，我求求你了！”顾明抓着陈小年的手恳求道：“你冷静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