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不离》渡欢愉

70、高兴该笑，而不是哭

　　‘神仙居’这个名字，一下被小八道了出来。

　　沈漓心底轰然炸开了，很复杂，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一直没再开口，眼低黑压压一片，显出几分阴鸷，浑身寒气逼人。

　　从前在她跟阿姐逃亡的途中，也听说过，明清帝那个昏君将沈家旁支妇孺都塞进了神仙居里，顾名思义，比神仙还快乐的地方。

　　不过就是家青楼的雅称罢了。

　　如果说之前沈漓还怀疑小八另有所图，现在就信了七八分，毕竟她都在王都城了，小八说的是不是真话，她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很久，沈漓都没有开口。

　　小八不敢言，跪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听沈漓又问话。

　　“新朝更迭，你们没逃？”。

　　“不知道”小八摇摇头。

　　她的确不知道，可以说她从出生就很卑微弱小，根本不可能知道几百年前的事。

　　沈漓知道她没说谎，复而又问：“那现在呢？你们不想走？”。

　　“不是的！”小八着急开口，沈漓脸上有沈家面具，她便无端生出了许多亲眷，脱口而出，道：

　　“是因为上头有人压着，不让走，我和神仙居里的哥哥姐姐其实都想走的”。

　　谁不想光明正大，像个人一样活着呢？

　　“谁？”沈漓的声音冰冷，透着一股子冻人的寒意。

　　小八琢磨不出她的心思，又怕的要命，连连磕头，道：

　　“前辈救救我们吧，前辈求您救救我们吧...您脸上戴着沈家的面具，肯定是个好人，神仙居里还不许打胎，怀了孩子就必须生下来，然后继续为上头人做事，有些孩子甚至3~4岁就开始被抱去接客，然后一卷草席草草裹尸，他们还什么都不懂啊...”。

　　“我虽然傻，却也看得出，您是有本事的，求您，救不了我们这些人，也救救孩子门吧...”.

　　沈漓震惊之余，可不认为这小辈是真傻，能在脸上抹灰，又穿的破破破烂烂，臭味熏天的保护自己。

　　就已经能看出，她很有本事和头脑了。

　　而现在这一遭，沈漓笃定，小八追过来之前都想过最坏的打算了，也许会发生一些可不料的事，比如她认错人，被赶走或者被打一顿。

　　但她还是义无反顾追了过来。

　　最关键的是，在她的逼问下，依旧选择装疯卖傻，上头是何人的消息一点都没透露，足可见这小辈的处事之小心谨慎，有勇有谋。

　　最后又跟她透露了一些神仙居里最残忍龌龊的事，这就让沈漓不得不去管了。

　　同时，沈漓还有一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便问出了口。

　　“过去几百年了，我虽不知你到底是沈家那支旁支后人，可传承至今，你又是如何一眼认出我的面具的？”。

　　“您！”小八抬头，神情颇有些激动，撞入沈漓冷凝如水的眸子后，又迅速低下了头去。

　　“怎么了？想说什么？”。

　　小八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询问，道：“小八刚刚听您说几百年...您是?几百年前的沈家人嘛？”

　　“您是去修仙了嘛？”。

　　沈漓不得不承认小八的聪明，一瞬间就能想到这么多，还敢问了出来。

　　“从前不是，现在是”沈漓道。

　　小八肉眼可见的激动了起来。

　　“那您也是沈家人，你可以——”。

　　沈漓打断她，道：“我只是沈家的养女”。

　　小八顿时蔫吧了。

　　沈漓有意逗她，便又道：“不过我阿姐是正正经经的沈家嫡出大小姐”。

　　小八又激动，道：“那大小姐？”

　　沈漓，道：“不过，她现在不在这，在仙界”。

　　小八：“...”。

　　“那...那能请您转告大小姐，请她帮我们摆脱神仙居嘛？救不了我们这些人，也救救孩子门吧”。

　　沈漓摇摇头，道：“不能”。

　　小八抬头，不可置信，道：“为什么？！”。

　　...

　　沈漓却没回答，看着她，问道：“你现在不怕我了？”。

　　小八捏了捏拳头，克制住浑身的颤抖，平静道：

　　“您不会杀我，因为小八刚刚从您眼睛里没有看见杀意，您是在故意逗我玩？让我不要那么害怕”。

　　沈漓蹲下身，与小八的眼睛平视。

　　这小辈倒是诚实。

　　她淡淡道：

　　“你果然很聪明，却一直不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现在，你想要的答案，想必心里已经有数了，我是不是坏人，还是——是不是会害你们的人，我不想跟你解释，因为我没必要跟你这个小辈解释”。

　　“现在，你既然不怕了，那就该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了”。

　　“是谁一直不让你们摆脱神仙居？你又为什么能一眼断定我脸上的面具是沈家面具？”。

　　小八背脊挺直的跪在原地，本能察觉没有生命危险后，终于松了口气，耷拉着脑袋，缓缓小声道：

　　“我...我只是神仙居里的一个烧火丫头，我娘是神仙居里的妓女，她先后生下了我和我弟弟，可是——可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八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卡住，身体逐渐控制不住颤抖起来，眼眶发红，死死咬住唇角，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动静。

　　沈漓眼看她的变化过大，便一指她的眉心，为她注入了一道静心术。

　　“你先冷静冷静...”沈漓摸了摸她的头，就像在安抚一只即将暴怒的小狮子一样。

　　小八擦去眼角红红的眼泪，心底忽然涌出来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平静，再无顾忌的将心里隐秘道了出来。

　　“可是在我弟弟3岁那年，小王爷看上了我娘，点了她的牌子，那天晚上，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弟弟闯进了我娘的屋子，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传闻小王爷从那之后就喜欢上了玩弄娈童”。

　　“第二天我娘就疯了，我不知道那天在我娘的房间里面发生了什么，所以我才想您能先救出神仙居里的孩子门”。

　　“至于，不让我们走的大人物，我只知道，他的权柄很大，不是皇帝，就是朝廷里的那几位高官王爷，现在的皇帝就只有一个子嗣，太子还很小而且常年生病，所以不可能是太子”。

　　这样一来范围就很小了。

　　沈漓肯定，道：“你是想报仇？”。

　　“是”小八抬头，一双还很干净眼睛里面，此刻却充满了恨意。

　　“我做梦都想报仇，所以我想知道祁国时的沈家都是怎么给人下蛊的，我想要让小王爷那个畜生受尽折磨而死，我想让他跟整个王府溃烂”

　　“常言道，养不教父之过，老王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曾亲手将神仙居里的姐姐门折磨的奄奄一息，我要让万虫啃食掉他们的每一寸血肉，让他们的灵魂，永生永世被蛊虫蚕食”。

　　“所以我从那时候开始，就在收集关于饲养蛊虫的方法，可我找不到一条正确饲养蛊虫的路径，饲养蛊虫的传承早在先祖们被关进神仙居时就断绝了”

　　“我只能收集到一些没有的东西或者一些符文咒术，不过这些符文咒术要施行起来却很困难...”。

　　...半晌没听见下文。

　　“？”沈漓道“怎么不说了？”。

　　小八畏畏缩缩的看了眼沈漓面具上的咒术，嗫嚅道：“不仅雕刻符文的过程困难，而且必须要那人自愿，才能完全下咒成功”

　　小八说完极为有眼色的看了沈漓一眼，又快速找补道：“但也有例外，只要下咒的人本身实力强大，不需要别人自愿也能成功”。

　　沈漓恍然，这小辈感情是看出了她是自愿戴着这青铜面具的，所以才有些不敢说。

　　“所以，我面具上的符文咒术，你在收集符文时见过？这才意外认了出来？”。

　　“是”小八老老实实地承认道。

　　沈漓，道：“你很好”。

　　沈漓这话可不是在讽刺她，而是真心实意在夸她，几百年了，神仙居里的沈家人早就被剥削了一代又一代，这小辈还能找到，并学习到一点从前沈家的皮毛绝非偶然。

　　显然，除她之外，神仙居里，还有一部分人暗中保留着传承，她们还是想要逃离的。

　　小八有些惶恐：“前...前辈？”。

　　沈漓微笑，道：“今日你就当从未见过我吧”。

　　“前辈！”沈三八难以置信的抓住了沈漓裙摆。

　　她本能以为沈漓是拒绝了她的请求，那她追着沈漓过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沈漓只得半蹲下身，道：“我没有拒绝你的意思，你也不必如此惊慌”

　　“只是我现在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没法救你们所有人立刻离开这，但我保证，三个月之内，我会让你们所有人获得自由”。

　　“你的天赋很好，我很希望你将来能带着族人重新回到苗疆，来时的故乡”。

　　“来...”沈漓同时扶起小姑娘，道“先起来吧”。

　　小姑娘讷讷的随着沈漓起身，眼眶含泪，双唇颤抖，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沈漓知道这小辈为什么跟踪她的前因后果后，也歇了逗她的心思。

　　安慰道：“高兴该笑，而不是哭”。

　　“我现在就住在北街的景祥客栈之中，暂时还不会离开那里，我要你回去后，仔细打听一下，到底是谁在背后掌控着整个神仙居，他们不让你们好过，在走之前，总要还回去，否则天道所说的因果报应，岂非笑话”。

　　“不过这件事，嘚你们自己去做，我以非凡人，不便沾染过多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