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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走了 ...

  •   【十三】
      莫随安醒了。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江拣枝进来了,莫随安异常温顺地就着他的手喝了粥。江拣枝安静地蹲在一边,拿着汤匙搅动着粥,眼神异常温柔。
      莫随安擦了擦嘴角。“别打针了,我们聊聊。”
      江拣枝笑了笑:“聊聊?”
      莫随安点点头:“聊聊,平静地聊,现在我们是平等的关系,你不是主导者,我也不是低位者。”
      江拣枝托着腮,饶有趣味地放下药剂。
      “好,你想说什么?我听你讲。”
      “不客套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囚禁我。”莫随安盯着他,“如果只是想用我来威胁谢相寓,也未必太麻烦了些;以你的手段,何必潜伏这么久,绕这么大个圈。”
      江拣枝笑着望向他,温和道:“当然是因为我爱你。”
      莫随安:“这不是真实的答案。”
      江拣枝:“这只不是你想听的答案。”
      莫随安吐出一口气:“江拣枝,你到底想怎样。”
      江拣枝的手拂过莫随安的脸颊:“想让你爱上我。”
      江拣枝微笑着说:“莫队是不是还记着你那个窝囊弟弟?告诉你吧,他死了。”
      江拣枝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一股腐臭味。
      是一截指头,长蛆了,在白骨上蠕动。
      江拣枝:“我可是留了好久呢。”
      “真脏。”
      莫随安看着他,无声地憎恶。
      “莫随安,莫队,哥哥……哈哈哈哈哈,都是你。我最恨的人是你,最爱的人也是你……你是我这一生,最看不透的人。”
      “你在我这里,其实一直是赢家。”
      “我才是那个输得狼狈的人。只渴求你看我一眼,看我一眼——你多看我一眼,我便越欲求不满。”
      “你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每个情绪,说的每句话,都是我的美梦……”
      莫随安扯出一个笑,这一笑,连他自己都觉得讽刺。
      “你能不说这种话了吗?恶心。”
      江拣枝一愣,然后慢慢补上前面那句话,似是没反应过来:“……我把我的骨头给你,好不好。”
      “……算了,你觉得恶心。”
      “我捧上的真心,又有谁看得上。”
      江拣枝苦笑,是真的在笑。
      笑得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莫随安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人哭出来,眼泪悄无声息地在脸颊上流淌。江拣枝有很久没哭了。
      上一次,是在妈妈的葬礼上。
      江拣枝大吼出来,疯狂地用拳头砸着墙壁。“我他妈的差在哪了?你们一个个的都看不起我!我困在泥里的时候,没他妈一个人帮我!我摸爬滚打有了地位,还他妈没人正眼看我!你们一个个都他妈自以为是,先是拿出身束缚我,再是用道德讥讽我,我他妈活该是个傻逼!啊?!莫随安,你有没有心!老子好吃好喝侍候了你三年,连脏话都舍不得对你讲,你到头来只觉得我恶心?!好啊,好啊,神经病!都是神经病!都给老子去死!”
      血流下来,沾湿了衣袖。
      莫随安的耳朵被震得难受,也没了好脾气:“是!就你看不到你干了什么!杀人放火就该被我们原谅吗?!江拣枝,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特无辜啊?那你回头看看,几十条人命都扛在你肩上,他们就生来有罪,活该被你发泄?!江拣枝,我不管你从小受了多大的委屈,人格已经被掰成什么样了,你就实实在在的杀了人,我们没必要,你也没资格谈论原谅!字母z,你知道你是多少人的噩梦吗?你知道多少人应为你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吗?!你现在说你的委屈,倒你的苦水,谁信?恐怕你自己也不相信!”
      “江拣枝,你就是个变态知道吗?单论你囚禁我,你就可以被评为疯子!你天天给我打麻醉药,我的身体机能是有所下降,但不代表对付不了你!江拣枝,你最好别逼我。”
      江拣枝看他。
      一拳狠狠地砸向了莫随安身边的地面。
      然后他解开了莫随安的镣铐,扔到一边,笑道:“打我吧。”
      莫随安盯着他,没动。
      江拣枝:“别装矜持了,知道你啊,最恨我了。”
      莫随安照着江拣枝的脸就打了一拳。
      口腔里蔓延出血腥味。
      江拣枝呸出一口血,擦擦嘴角,露出一个鄙夷的笑。
      “只有这么恨我吗?”
      莫随安攥住他的肩,直拽着撞到地板上,躯体与水泥地面发出“砰”的一声和绵绵的震动。他的膝盖卡着江拣枝的喉咙,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上面,江拣枝的咳嗽声越来越大——
      莫随安眯着眼:“还委屈吗?”
      江拣枝看着他,嘴里艰难地蹦出几个音节。
      “还、不、够。”
      莫随安死死的盯着他,加大力度。
      江拣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了,原本白的有些病态的脸上爆出了根根青筋。
      “哈……哈哈……终于……不装了吗?其实你看,每个人都有……残暴的天性……我只不过……略微激将,你就暴露了啊……莫队……”
      “哎呀哎呀……恼羞成怒了……你现在的眼睛里,全是施虐后的快意……你不能承认吗?你爱看我在你手下……生命逐渐消逝……咳咳咳……”
      莫随安看着这人不知悔改,晃了晃神。
      本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朽木,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两句话而改变。
      江拣枝眨眨眼,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莫随安的大腿锤了一拳——没有收劲,力道简直可以直接将莫随安的腿骨震碎。
      莫随安被打退,又换手想要重新主导局势,却被江拣枝提前预料,扣住了双手。
      江拣枝喘了几口气,滚烫的热气在莫随安耳边翻涌:“……你是真的,想杀了我。”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怜惜吗。”
      耳边湿润了,是他的眼泪。
      江拣枝紧紧地抱着他,脸上并无半点神采,像是一个漂亮的皮影。
      “算了,算了。莫哥,我去看了你的妈妈,躺在病床上的时候,真像我的妈妈。但是我的妈妈早就死了,就算埋在地下,也会被人瞧不起——有一个傻逼丈夫,有一个傻逼儿子。我们聊聊天吧,不谈对错了。”江拣枝呼出一口气,语气单纯的像是一个孩子,“妈妈真好,真精神,和我妈不一样,我妈躺着的时候啊,脸色白白的,像抹了层灰——我真希望她能长命百岁。”
      “小时候,跟着妈妈去郊外,把他的东西都烧了,漫天的大火,把天都烤热了。妈妈讨厌他,我也讨厌他,凭什么一个好好的家,他非要弄成这样呢?后来我明白了,生活嘛,总是难过的,做好人太难,做坏人又太简单……其实我今年,才二十三呢。”
      莫随安低声道:“你对我倒苦水,没用。每个人的生活都很艰难,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奔波,或许你说的有一定道理,所有人的血液里都流淌着残暴因子,有着即使进化得再高级也无法磨灭的兽性。这才是生活真正的难点——我们要耗尽一生与它抗争,守住作为一个人,应有的善良和同情。”
      江拣枝点点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争论:“你说的都对。可是又有几个人可以做到呢?几乎是每个人,都天生带着邪恶。有的比如我,是被所谓的正义促成的。”
      莫随安偏过头:“那不是正义。”
      江拣枝:“那又有什么是正义呢?在我看来啊,他们都认为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人世间品头论足——他们也知道,代表正义的法律永远站在他们这边。就像一杆称,砝码从不会偏向被测的物体。”
      莫随安严肃的打断他:“认知完全错误!正义不是像你说的这样,偏袒哪一方。”
      “有的人就是这样,对旁人的事情津津乐道,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先知。江拣枝,你要知道,这只是一部分人,不代表所有。就像一颗星星暗淡了,却对满天星辉没有影响。你要走出那片没有光的孤岛,不是摧毁它,是重建它。”
      江拣枝笑了:“你真可爱。”
      “竟然会相信这种笑话。”
      莫随安温和地露出一个笑容:“这不是笑话,这是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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