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总今天好好学习了吗？》米香老酒

11、第 11 章

　　【你好，思大。我是你的一个铁粉，从你发布第一个视频《江湖八卦录》开始，我就很喜欢你的作品，一直关注着你。我也想成为你一样的，创意新颖技术高超的创作者。为此，我跟你买了在评论区里给的设备建议，还有读了所有你推荐的书籍。但是，我其实是一个穷学生，也没什么天赋。拍了几条片子，跟自己想象的差距太大。我觉得，我的路到头了，可能那个平庸而脚踏实地的我才是真正的我。不过，还是谢谢你，正是因为有你像天空中的一颗星一样，点亮过我乏味晦暗的人生，我才有机会看过，有勇气试过，我无悔。最后，衷心希望你能一直走下去，继续编织那些有趣的，五彩斑斓的梦。很期待你的《一个蛋挞引发的悬案---下集》。】
　　“丽丽，这样写，可以吗？”李雪徽写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便回过头对越瑛问道。
　　还“可以”吗……这简直是太炸裂了好吗！明明她只给了一个“一个绝望的粉丝的感谢”这个命题，居然就能扩充写出这么感人肺腑的自白，这就是状元候选人的实力吗？越瑛都不由得有些嫉妒了。
　　“咳，差强人意吧。接下来，宁毅一，这个周末你就把这封信按照我之前说的方式发给吴思斯。”越瑛把纸质版的私信交给宁毅一，嘱咐道。
　　“好。那然后呢？”宁毅一小心地将信叠好，放进自己的书包里。
　　“然后？然后就静待吴思斯的回复啊。你想想，这么情真意切的一番剖白，还是视自己如神的粉丝，以吴思斯那种艺术家特有的强烈的共情能力，我就不信她不受触动，她一定会回信的。而且，必然是同样分量的一封信。”
　　“到时，大概就能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呢。也只有知道她的想法，才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帮助她，或者到底她需不需要我们的帮助。”
　　越瑛语毕，李雪徽此时却问了一句。
　　“我觉得，是不是还是宁毅一这几天得表现出很关心她，继续劝她或问她缘由，最好还不停地想把相机还给她？这样合理一点。”
　　越瑛竖起拇指，表示赞同。
　　宁毅一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然后兴奋地跑走了。
　　越瑛暗松一口气，终于暂时把闹腾的小朋友送走。随即她翻开手边的语文课本，百无聊赖地看起了古文注解。
　　忽然她似有所感，然后抬起头来，转向自己的身畔。
　　果不其然，她捕捉到了同桌小胖子还来不及收回去的目光。被抓个现行，李雪徽显得有种掩饰不住的慌乱。
　　越瑛若无其事地把注意力放回到课本上，也没说一句话。
　　自此两人间只有静谧的气息在流动。

　　几天时间很快过去，周末到了。
　　越瑛、宁毅一、李雪徽三人约好了之前吃过饭的大排档见面。
　　“神机妙算啊，丽姐！”宁毅一一见到越瑛前来，便急冲冲掏出手机调出页面，“你看，吴思斯今天早上刚回的信息。”
　　这时李雪徽也来了，几个人凑成一团。
　　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对话框的页面，上面除了宁毅一发过去的“粉丝自白”外，又多了一个新的回复：
　　【你好，朵喵喵（宁毅一昵称）。谢谢你的喜欢。请问，你能把你的片子发我看一下吗？或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我应该怎么回她？我可没有片子能发她。”宁毅一急道。
　　“先不用。阿雪，你来。”越瑛让李雪徽把手机接过来。“我说个中心思想，你用自己的语言润色润色，发出去。”
　　“大意就是，我很惊喜能收到她的回信，视频很大，请她给个邮箱地址，我整理下打包发她。另外，表明放弃也不仅仅因为自己的创作不如人意。”越瑛仔细地斟酌着内容，李雪徽则认真地听着，并在心中默记下来。
　　“更是因为我身患绝症时日无多，无法再继续下去了。阿雪，至于什么绝症你就自己想一个哈。”越瑛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行！”宁毅一听到此断然拒绝，“这得让吴思斯多难过啊，太缺德了。即便之后说‘啊，我又活过来啦’，这中间受到的情绪暴击也无法得到弥补了。绝对不行！”
　　这小子，装神弄鬼把大家吓得屁滚尿流的时候也不见他有这么高的道德水准。
　　“本来，利用她的恻隐之心，让她愿意为了满足粉丝的愿望更完剩下的视频，从你那里拿回烫手山芋般的相机，起码能拖延些时间。朋友，你想舍近求远？”
　　宁毅一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坚决不让越瑛把话说绝。
　　“丽丽，从另一个方面想，如果把情况描述得太严重，万一吴思斯又太热心要对外求助，那么就可能适得其反，引发新的风波了。”李雪徽考虑得倒是周全。
　　“行吧行吧。没办法，那就换一换吧。”越瑛沉吟一会，“前半部分不变，后面就改为‘也是因为家里条件一般，父母不希望我继续给他们增添负担，毕竟追求艺术很费钱，但其实我内心也想坚持下去，请问我应该怎么办’。”
　　李雪徽听了之后，便很快扩写成一段与第一次发的文字风格类似的话，然后发了出去。
　　不多时，昵称为思思大王的吴思斯，便先回了一个邮箱地址。
　　然后，过了大半天，第二段话才姗姗来迟：
　　【朵喵喵。其实，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或许在你的眼里我是一个不错的创作者，但实际上，跟那些真正优秀的艺术家相比，我就跟尘埃没什么两样，再怎么努力花费多少时间和金钱，也无法望其项背，在以后的人生中，除了成为无用的爱好，也不会有什么价值留下。因此我理解你的父母，甚至，我觉得你很幸运，有人能够坚定清醒地反对你继续下去，不会像我这么痛苦，需要自我了断。我无法教你怎么坚持，因为我就是那个放弃的人。】
　　看完这段话，三人久久无言。
　　过了一会，宁毅一首先打破了沉默：“原来，这就是她的想法。可我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是无用的爱好，不明白为什么没人反对也要自己选择放弃。
　　但越瑛很明白。
　　对未来的不安，对当下的焦虑，越是敏感的人就越是受这些情绪的影响，不断地内耗，最终榨干了全部的心力。
　　“这就是她自己的心魔，别人帮不了她的，宁毅一，就到这吧。”越瑛把手机递还给宁毅一，做结案陈词道。
　　“丽姐，你就不能像当时帮我一样，起码也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吗？我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在这个‘爱好’里面她花了多少心血。就这样放弃她以后一定会后悔的。”宁毅一不肯接过去手机，反倒对越瑛恳求道。
　　“你要知道，你比她可幸运太多了。你之前跟我说过，她父母都是普通的职工，家境一般，她没有你那么多的退路。甚至乎你向往的IT行业的就业前景，都是远远好于她追求的影视制作行业的。你们虽然是发小，但实际上你们的生活根本没有可比性。”
　　“她现在自己断，好过将来被生活逼着断。我觉得她这个决定，比你们这些傻男生成熟多了。”
　　虽然语气平静，但越瑛心里莫名有把火，连李雪徽莫名也进入了扫射范围。
　　“谁说她没有退路！”宁毅一冲口而出，“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就像小时候一样，我有一颗糖，就有她半颗；无论是罚站还是罚抄，我们也从不会让对方一个人背。”
　　可这是人生，孩子。吴思斯想要的不仅仅是一颗糖，而她或你们要承受的也不会仅仅是无关痛痒的惩罚。
　　越瑛可以拿出一千种说法来驳倒连举个例都那么幼稚的男生的话语。但当他的眼睛看向越瑛的时候，眸子里有一股劲儿，像是熊熊的火焰，又像一潭清澈的水。
　　越瑛这一千种说法，忽然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罢了。
　　“我确实有个方法，但有个条件——”
　　“什么什么！”宁毅一兴奋得恨不得一跳三丈高起来。
　　“闭嘴，不许打断我！”越瑛翻了个白眼，“周一前我需要五千块钱。其余的不许问了。”
　　宁毅一家虽然富裕，对她有求必应，但他毕竟是个学生，一下子拿出来五千块也是不容易的。但他真的就什么都没问，只是点点头就离开了。
　　越瑛盘起手臂，看着他快步远离的背影。转过身来，发现李雪徽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干嘛？”
　　“你不许他问，那我能问吗？”小胖子眨巴眨巴眼，天真无邪地问道。
　　越瑛扯起一个同样纯洁的笑容。
　　“不·能。”

　　在宁毅一准时将五千块钱汇到越瑛指定的账户里之后，接下来的几日，日子过得风平浪静。也亏得宁毅一这样的性子，每次见到越瑛都是话到嘴边，居然每次都能忍住不提。

　　直到又一个周五晚上。
　　南华论坛是整个南粤地区最大的论坛网站，新闻、娱乐、交友、生活等等各种内容应有尽有，且心系本土，更新及时，可以说是本地第一流量门户了。
　　常年关注论坛的人们发现，前两月连续霸榜热门，而后热度消退几乎为人忘记的那个搞笑视频，《一个蛋挞引发的悬案》的下集，居然悄悄更新了。
　　“.........这个男人，就像我毫无血缘关系的亲生父亲领越铝材生产的铝合金门窗一样，看似轻盈多变，适用性强，实则百折不挠，风雨不侵……”
　　“我去，思大更了，思大牛逼！”
　　“一个恶搞视频都比原版电影好看，哈哈哈哈哈！”
　　“这次思大实拍的部分更多了，而且剪辑更流畅了，看来是闭关练功去了。”
　　“不过怎么开始插广告了，脏了脏了。”
　　“脏你个头，这广告一点不违和啊，而且这下集有了赞助，质量比上集高了不少，这是好事！”
　　“这种广告模式挺新颖的，比在片头随意打几个字或者在片尾弄个鸣谢好多了。起码我记住了领越是思大毫无血缘的亲生父亲啊哈哈哈哈！”
　　观看和评论迅速增加，视频2个小时内就冲上了热搜榜，并开始向土豆、风行、六间房等外网扩散。
　　“原来，那五千块钱，你不是卷款潜逃，而是是拿去买了吴思斯的视频广告植入？”宁毅一恍然大悟。
　　“逃你个鬼啊，我还能为了你那区区五千块连书都不读了？”越瑛被他的愚蠢惊呆了。
　　“可是，为什么要赞助她的视频呢？这跟给她选择有什么关系吗？”李雪徽在一脸疑惑地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吴思斯不是都说了嘛，在她看来，无法成为金字塔尖的艺术家，就等同于没有意义。但这是错误的看法，因为既然有金字塔尖，就会有塔基。塔基也有塔基的活法，更何况其实在某个范围里，她也是塔尖。”
　　“她不是给我发了邮箱地址吗？我伪造一份领越的商单。”越瑛轻描淡写地说道，“要求在她发的《蛋挞》下集里面插入5秒的广告。为了保证真实可信，我还给她打了两千块钱预付款。视频上传前，我也认真做了审核，确认了她没有敷衍了事或者跑偏，我才把尾款给到。”
　　“这不会犯法吧……”李雪徽和宁毅一面面相觑。
　　“首先我并没有从这张伪造的商单里获得任何利益，其二她的推广内容里并没有涉及到任何侵犯领越商标权的行为，其三我给她钱而她认可并接受了。请问我犯了哪个星球的法？”越瑛乜着眼看着两个小朋友，用毫无波澜的棒读语气说道。
　　“好吧。可我理解不了为什么你就笃定她会接单？明明之前她就是要坚决放弃视频创作这条路。”宁毅一仍不是很相信仅靠金钱就打动了自己看起来心志坚定的发小。
　　“因为她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放弃，她只是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充满了不安。她看不到自己做的事情的价值。但我就是要让她看到自己的价码，这跟金钱无关，而是要借此告诉她，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活法，每个时代都有各自的机会。”
　　“可是，这毕竟是假的。”然而李雪徽并不是很买账，他带着忧虑说。
　　“虽然是人造的，但在网络世界的相对平等和无边界里，吴思斯成功利用赞助创造出了更好的内容，观众为了看有趣的内容而愿意接受广告，而商家则用了极高的性价比获得了品牌的曝光。这里面并没有输家。”越瑛露出了一个神秘而志得意满的笑容，“恭喜你，宁毅一，你用五千块钱探索出一个未来的商业闭环呢。”
　　“那你之前还说什么就业环境不好，没有退路，她做得决定很成熟之类的，这不是吓唬人嘛？”宁毅一目的一达到，就马上开始过河拆桥。
　　“这位同学，说你不成熟你还真的幼稚上了。这世界就她一个会做视频吗？这世界永远都会流行恶搞鬼畜视频吗？网站永远会让她免费用自己的流量打广告吗？醒醒吧。”越瑛没好气地反问回去。
　　“所以这件事，还差最后一步。”越瑛收敛起轻松的姿态，郑重对宁毅一说，“这一步要你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