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龋齿》媛也

1、第一章

　　姜明生的父亲想除掉她。

　　她的父亲吴长庆，是康洁集团的董事长。

　　自姜明生成为iS子公司的ceo之后，吴长庆看她的眼神就变得越来越捉摸不透，狠戾，看待猎物般的眼神。

　　吴长庆想干什么她心知肚明，让她免去iS董事长的职位，自愿退出这场游戏，或者说，意外退出。
　　虎毒不食子，吴董的做派倒不如说是想着法把孩子骨头上的碎肉都剔干净直到发白再丢弃。

　　她只有时刻准备好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

　　记得上一次看到这种眼神，还是14年前，车祸中母亲和哥哥意外离世，当她流着泪着去找父亲的时候，只记得吴长庆眼底闪过一丝庆幸的光，眉宇之间的阴狠令她的呜咽被掐断在了喉咙里。

　　从那时候，她对父亲慢慢有所忌惮，并且恨意随着时间越演越烈。这是谋杀，她坚信。她要把母亲经历过的所有都还给他，更多倍。

　　而同时，吴长庆也似乎有所发觉，并准备着什么。

　　姜明生作为iS公司的CEO上任，刚接手这家公司的时候可以说惨不忍睹。

　　iS公司的主营业务是为口腔医院或是牙科诊所提供管理，更好地让医生专注于医治病人。这套模式从国外传进来的，国内却不怎么成熟。所以吴长庆直接照搬了国外的管理模式，自然不适应本国。当时公司濒临申请破产，员工没有丝毫活力，却被她重新改革调整管理模式后一手救了回来。

　　当时吴长庆美其名曰培养她的能力，实则就是为了让她远离集团权力中心，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却没想到这家公司竟然起死回生被她救活了过来。

　　他不可能放过有利可图的地方，自然想要回去，同时也觉着这女子是个不宜久留的祸害，尽早根除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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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秘书快步跟了上来“姜总，下午一点半…呃不对，下午两点钟要和a公司谈合作，我大概一点半帮您备车。”

　　"三点。”姜明生叹了口气，她简直不能更疲惫了。

　　"啊？”秘书疑惑了一下。

　　"哦噢好，我改一下。”秘书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把日程表的时间重新调整了一遍。
　　姜明生没有理会，她已经够累了。

　　她打开办公室的门准备期间处理一下文件，进门只见斜对角的发财树被移到了西边，全身镜被挪到对着正门。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口吻尖锐，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秘书。

　　"啊…姜总，我看您办公室有些灰尘，便想着打扫一下，只不过没注意摆放位置…”秘书声音越来越小，一只手不安地揉搓着拇指关节。

　　"你真是很有想法，有个性。这半年来只在我身边做秘书，哎，感觉实在是屈才了。”

　　他真以为这是夸奖一般，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姜明生一边抱起那颗快赶上她高的发财树重新放到正确位置，一边对这位秘书说道，"营销部那边正在选举新的总经理，我把你调过去，那两位后选都没你能力强，你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提升一下自己，你去竞选吧，我通知那边。”

　　她当然不是为了让这人去当经理。突然天降竞争对手，两位候选人可得使力把他挤兑走呢，这傻子没过多久估计就得提离职了。

　　看着这个蠢货一边道谢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那边的部门，她才舒了一口气开始批文件，顺便通知人事需要重新招募秘书。

　　找一个优秀的秘书简直难如登天，没有秘书也寸步难行。

　　她思忖着今天的合作一边下了楼，临到门口看到路边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嚯，这么气派，姜明生停下了脚步好奇起了里面到底会下来个什么人物。

　　从车里出来的人穿了一套黑色的西装，衬衫扣地十分严谨，除了领带上面有几朵紫色的鸢尾花刺绣，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高挺的鼻子和浓眉增加了许多锋利感，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周围的人驻足停下看向那处，如同端详一种新兴流派的作品初次亮相，颇有禁欲主义的色彩。

　　她心里想着，这人要是放在我的地盘，那绝对是个非常好的装饰品。还有那条领带，很有品味。

　　忽然地，她的肩膀被猛撞了一下，来者正是那个一身黑的男人。

　　“别挡在路中间，小姐。” 他眼睛都没抬一下，丢下这句话快步离开了。

　　“哈？”姜明生都觉得有些可笑，这么傲慢的人她也是第一次见，改观了对他的想法。

　　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不知道以为刚参加完葬礼就回来上班了。她在心里暗暗腹诽。

　　一看时间和甲方见面的时间不久了，她没再多想，赶紧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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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韫之这次来的目的很明确，他会被安排成姜明生的秘书，并一步一步按照父亲的意思除掉她。却没想到，这人将会成为改变他一生的节点。

　　“不管是死，还是活，最终都不能让她好过，死了当然最好。否则这孩子，你知道的，她早就想夺取集团除掉我了。”吴长庆当时这样对他说，他自然是得全力保护父亲除去些祸害。

　　会努力做好的。

　　林韫之从小在孤儿院。他当时体格很弱，经常被其他小孩欺负，仅仅是因为反抗了其中一个孩子的命令，就被他们一顿踢打。院长也不待他好，甚至因为长得好看而被强迫，不止一次。

　　除了一个女孩，只记得有颗泪痣。

　　她总是很突然地出现又突然地消失，偶尔会给他创口贴带些零食，告诉坐在墙角的他：“小心些呀！别再摔着了，你真的太冒失了。要不然我下次可不来了！”威胁似的，但是每次都来替他处理伤口，突然说着时间快到了，又忽地跑不见。

　　他读过爱丽丝梦游仙境，那个女孩就像那里边儿的兔子一样。但是他不是爱丽丝，也不在仙境。

　　林韫之长得清秀以外，他的眼睛充满了那个年龄段不该有的恨意，不过偶尔又被女孩的温柔浸泡着，倒也就没那么苦了。

　　女孩来的时候，会给他说学校里遇到的烦心事，挺琐碎的话，但是那是他难得快乐些的时光。

　　某天，记得很清楚，男人说了一大堆最后问了他一个问题：“但是如果我要你除掉你的亲生父母呢？”

　　他一愣，说：“我会听您的安排。”

　　他就这么淡淡说道目光很是坚定。太想逃离这个地方了，地狱一样，不管什么事，他都会去做。

　　被吴长庆和他的手下从孤儿院捡回去的那天起，他有了单独的住所，也不会再遭受那些事了。再也见不到那个女孩，是他偶尔会遗憾的事。

　　他也不知道吴长庆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是否有家庭，总之没见过他和手下之外的其他人。

　　偶尔手下会来给自己送些食物，也教自卫和格斗的技巧。但是如果做得不够好，还是难免遭受他手下一顿打，但是林韫之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打个巴掌给颗甜枣。

　　吴长庆从来不会打他，毕竟有些事不应该掌权者来做。

　　他来的时候，会摸着林韫之的头说：要听话，我说什么，你就要去做。

　　以及，乖一些，我就会永远爱你，林韫之。
　　他就极其期待这个时候，等待着他的表现足矣让吴长庆摸着他的头夸奖他。

　　他在14.年前除掉了第一个目标，给刹车动了手脚，一对母子死于当天。吴长庆格外高兴，甚至办了一桌席。不过他什么也不想要，只想父亲一直这样待他就足够了。

　　尽管偶尔遭受他手下的毒打，林韫之也并不恨他，因为他至少让自己有了生存的意义。这个男人成为了他在挣扎中的救世主，成为了父亲，也是第一个爱他的人。

　　他有时也会想，或许会再次见到那个女孩，但是一次都没有过，就像那是幻想出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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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明生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写字楼里的人已经快走光了。

　　她哼着歌走着，直到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才发现站了个人。

　　哟，这不是今天那位西装男吗？真令人惊讶。

　　“有何贵干？别挡在路中间啊，先生。”她摆了摆手悠然说道。

　　男人没有理会她的讽刺，直接说明这次的目的：“您就是姜董？可真是抱歉啊，我是你的新秘书，林韫之。”

　　他环抱着手臂靠在门框，轻轻挑眉一笑，尽管是在道歉，好像做错事的是她一般。

　　“不要站在那里，那里站人影响我办公室的风水。”

　　“站你旁边才更符合我的身份，是吧？” 说罢他轻笑着向姜明生那边靠了些。

　　“她们动作挺快啊，也没通知我一声，你先进来吧，坐下说。”

　　“我对秘书唯一的要求，就是管好自己。意思就是不该做的不要做，不该说的不要说。”姜明生坐下后把目光转向他。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林韫之，似乎对他的专业能力并不认可一样，又眯了眯眼睛，命令道：“对了，明天的会议安排说一下吧？”

　　“上午九点例行会议，下午一点有一场专题性中型会议，针对公司内部员工激励改革，已经提前整理好要点了。” 他又顿了一下，“六点还有一个项目启动会议。”

　　“启动会议的数据弄好没？有问题提前跟我说。免得到时候出问题。” 姜明生对他的表现逐渐有些满意起来，也一改她之前的态度。

　　“已经准备好了，明天我最后核实一次提前发过来。”声音有些低沉，专业度令人无可挑剔。

　　“哈，很专业啊，不会是吴董派过来的吧？”

　　姜明生突然拽住了林韫之的领带把他拉近到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距离，她看起来很柔弱，个子也不高，力气却惊人的很大，以至于他差点摔在她的怀里。

　　温热的吐息潺潺流淌在他们之间，她的目光滚烫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瞳仁，似乎想把他逼退一般。

　　几秒钟时间突然静了下来。

　　林韫之一瞬间是有些惊着了，但是又冷静下来，当他准备应对时，姜明生突然爆笑着把他推开。

　　“开玩笑的！吓着了？你怎么会认识这家伙呢。” 她试着拍拍他的肩膀，结果对方太高了没够着，又尴尬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真是疯子。

　　林韫之控制不住内心的厌恶感，残留在他脸上的气息轻轻咬着他皮肤似的，于是便用手抹了抹脸颊，只觉得是一种潮湿的污秽粘在了他的皮肤上。

　　近到能看清楚对方瞳孔像玻璃裂纹在呼吸般。也不知是惶骇或是紧张，便用厌恶遮盖了它们。

　　恶心。他提炼出这两个字来。

　　“今天没什么事了，我还有其他安排呢，下班吧亲爱的。”

　　姜明生走出办公室，又看着楞在那里的林韫之，喊了一声：“不出来我就关门咯。”

　　林韫之才有些觉着了，快步走出办公室。

　　“再见。” 声音依旧。

　　她随后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快把今天的人资料发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