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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握香 刺梨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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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城办个结婚证不难,成年人的决定无需父母同意,若有特殊情况,甚至只要一方登记。
乔晚的脸涨红了,她手指陡然抓紧了被单:“我,我想亲自去,薛先生您,或者您的律师来,应该都可以。”
“……”薛丞聿沉默了一瞬,“挑个时间,我亲自去。”
乔晚不知道,薛丞聿为什么会答应自己,但她仿佛劫后余生般欣喜,继而是后知后觉,乔晚心想,她是不是还没和薛丞聿说喜欢。
喜欢他。
按照惯例,乔晚应该在求婚之前,像世间爱侣那样,加上“我爱你”这种山盟海誓的谶语。
可是她说,薛丞聿就会信么?
乔晚担心自己的冒进,会像她送的那瓶蹩脚香水一样,让薛丞聿不知怎么和她断了联系。
但是现在,一切暂且既往不咎,人的一生只有几次好机会。
没抓住的话,会后悔一辈子的。
各种想法在乔晚心里沉了一沉。
乔晚想,她也不必骗自己是梦了。
她无比想念薛丞聿身上的味道,让她闻一闻,她就能证明——
“薛先生。”
“嗯?”
“我能,抱一抱您么?”
这是演的哪一出?
薛丞聿眼神微暗,把乔晚手中的水杯放到台上,他慢慢张开了双臂。
乔晚像一只寻求温暖的小动物那样,一头栽了进来。
薛丞聿下意识搂紧了乔晚的腰,这让乔晚更加得寸进尺,痴迷地汲取薛丞聿的味道。
这气息像是沉香,又有其它木质的混合,乔晚或在其中辨出了一点自己调过的香水味道。
乔晚翕盍呼吸,轻轻嗅闻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香水的味道熟悉,又隐隐有点湿润了眼眶。
“抱够了吗?”
薛丞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几分沙哑。
乔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她放开手,下意识地道歉。
薛丞聿皱了皱眉头,利落地起身,长臂从床边桌拿来酒瓶,利落地旋进木塞,“还有什么要说的?”
“还有,谢谢薛先生。”乔晚的眼神像是能在被子上绣花。
“还有吗?”薛丞聿的声音沉冷。
乔晚讷讷摇头:“暂时……没有了。”
“好。薛氏祖训先成家,后立业,我也需要一位妻子。”薛丞聿拿起新酒,暗红色的液体在瓶中摇晃。
“薛家要有一位女主人……即使不公布,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薛太太。”薛丞聿咬紧了后面几个字的重音。
“没,没关系。”乔晚攥着手心。
薛丞聿眉眼舒展,但因那道雷电一样的疤痕,总是不怒自威,带着几分阴鸷,他反问道:“没关系?”
“……嗯.”
乔晚不敢揣测薛丞聿现在的心情,但盯着男人的眉眼,那样漫不经心的气质,能叫她看痴。
或许是乔晚眼神太炙,薛丞聿忽而很轻地笑了,晃着酒杯的手微一顿:“想喝?”
乔晚耳尖一红,忙摇了摇头。
“病人不能喝酒。”薛丞聿说着,把温水杯放到了她的手里。
薛丞聿额发有些凌乱,但男人低沉的嗓音有一丝明显的温柔,好像已经让乔晚醉了,这温水若酒,不容她拒绝。
乔晚点点头,猛灌下一口水,见薛丞聿还看着她,忙不迭解释:“先生,对不起。但我想如果这样的婚姻也能帮助到您的话,我,我当然愿意合作。”
末了,乔晚又红着耳朵讷讷道,“如果双赢,自然是最好的。”
可能薛丞聿眼神都带着酒精,乔晚耳尖的薄红渐渐蔓延至耳根,再到脸颊,她握着水杯悄悄低头。
薛丞聿的眼神还是没有移开。
难道,薛先生也想喝这杯白开水么?
见乔晚愣着神,薛丞聿靠在了床头,低着红酒杯碰了碰她的白开水:“好吧,合作愉快。”
若说这是庆功酒,大概是薛丞聿这辈子喝的最潦草的一次,可后来回看,庆的却是此生最大一桩功业。
···
当天在浅水湾酒店的闹剧,最终被薛丞聿压了下来。
陈士安自己错得离谱,头上缝了十几针,陈家一声也不敢吭。
陈士安后来才知道,自己惹到的是港城顶级豪门薛家。至于他得罪的人,是素来深居简出的阎王爷薛丞聿——
不仅如此,陈士安还面临着薛丞聿顶级公关团队的起诉,他逃不了治安管理的牢狱之灾。
与此同时,就在一夜之间,还在和他相亲的乔家小姐,瞬间变成了薛丞聿的未婚妻。
陈士安亲眼见到薛丞聿把乔晚带走了。
薛家要和乔家联姻。陈士安不敢声张,他做缩头乌龟,但在暗地里放出消息。
乔家和薛家比起来还是差远了,豪门体量不同,两家不可同日而语。
——这事不仅离奇,此前还没一点风声,和谁说,谁都不信。
陈士安都成了上流圈子里的笑话。
但有的迹象显示,陈士安也不是胡编乱造。
当天大闹浅水湾酒店的陈士安,不仅没上头条,还完全成了陪衬。
根据港城八卦明报,当天有人看到,薛家二少薛丞聿出入浅水湾大酒店,公主抱神秘女子,举止亲密。
蹲点的狗仔仅从角落拍到一张,虽然画质不低,但因为因为安保森严,角度取得非常有限。
只看见薛丞聿的西装外套将人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微乱的发鬓,令人浮想联翩。
标题纷纷断章取义:
『少奶有咗?!薛家二少夜会痴女』
『海浪沙滩浅水湾,薛少“过夜”好开心!』
『薛少折腰,佢系边家公主?』
一时间,外界纷纷猜测薛丞聿怀中的人的身份。
港城八卦报纸向来心急,加上薛丞聿此前花边绯闻几乎一片空白,这次直接触底反弹。
捕风捉影,听风是雨。
就算没有任何官宣,进度也差点快进到乔晚和薛丞聿未婚先孕。
但哪家的杂志都没能说清,画面中的女主角到底是谁——
各个明星,名模,选秀出来的港姐都被猜了个遍,就是没有人注意到乔晚。
乔晚好几年都没有在新港市露面,从身形到脸形,就没有对得上号的,狗仔和娱媒没有完全敲定,倒是舆论热议一浪一浪渐高。
但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一是因为薛家作风向来低调,本就有掩盖的意思,加上十天半个月,层出不穷的新闻,这稿逐渐盖了过去。
二则是因为薛家最引人注目的新闻,不在此处,而在财经。
薛父薛建柏病重,薛丞聿从国外回来。瞎子都知道,薛家的天,要变了。
这当然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但当时的乔家,怎么也没猜到他们会成为其中的一环。
乔家的香料企业是家族工坊制的,从上到下都是乔家的人,许多无能的亲戚被塞进去任职,许多关键的职位都是靠外面招揽的,能做事的人顶着。
乔乐盛年纪上来了,处理事务渐渐力不从心,找来一个叫乔毅的年轻人帮忙。
乔毅是个生面孔,但老板姓乔,他也姓乔,这关系哪能一般?多少是沾亲带故的。
公司里私底下都议论开了,谁都知道乔毅这个空降的高层和乔乐盛关系极亲,是乔乐盛的私生子。
论起辈分,乔毅还得算乔晚同父异母的哥,乔晚没出国前两人见过。
如今乔毅跟在乔乐盛身边学做生意,一副勤恳卓勉的样子,倒是收敛了一些年轻时候的脾气。
“姑母,小晚呢?怎么没见她回来?”乔毅刚才在吃饭的时候就想问了,但见乔佩珍和乔蓓神色如常,就没有发声。
乔佩珍本有正色,见他问的是乔晚,一下放松下来,随口答道:“哦,你妹去相亲了呗。”
“那现在还没回来,你们也不打电话问问她?”乔毅掏出手机,把信息翻了又翻。
乔晚回国后的手机号是新办的,也没有存给他,乔毅贸然发过去的信息或许都被当成了垃圾短信。
“这都多少点了?她也没回我消息。”乔毅不耐地走了两步,皮鞋落在地砖上,发出嗒嗒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她在哪,我去接她。”
“呵,她为什么要回你消息?乔毅,这么大了,你也没点当哥的样,等你妹半月之后的喜酒,还是记得说一句恭喜吧!”
“怎么会这么快。”乔毅喃喃道,“太过分了。”
“呵,怎么会快,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和男人鬼混呢。”乔佩珍扶了扶额头,像是不胜乔毅的烦扰,转身就要回去睡觉。
“什么!姑母,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让小晚和……他们才认识多久?”
“乔毅,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要去就自己去,到时候她恼了,我可管不着。”
乔毅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甩手怒道:“你、你们简直太丢乔家脸了!”
乔佩珍恍若未闻,“砰”地一声摔上卧室门,算作回答。
她用力很大,仿佛整个大厅都在嗡嗡地鸣响。
片刻后,就连这声音也不存在了,独留乔毅站在原地发愣,宅内一片死寂。
……
乔蓓早被吵醒了,她在床上翻来滚去,只觉得心烦意乱,怎么也睡不着。
乔佩珍和乔毅吵架,她更是纠结。
眼看乔毅就要去找乔晚,乔蓓在心里一万个祈祷不要。
乔晚从小就比她长得好看,调香的天赋也高,好不容易舅舅送她出国,这才远离了她。
乔家只剩下她一个,她才是乔家的掌上明珠,但现在竟然又让乔晚回来了?不可理喻!
愤怒和嫉妒背后,是深深的恐惧。
乔晚要她的旧衣服,要嫁人,要去约会,她分明是被自己的母亲当洋娃娃一样摆弄着,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但她那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乔蓓害怕极了。
乔晚她回来后,调香的技术精湛了,气质好像都不一样了,乔晚还敢和她顶嘴,再这样下去,秘传的香方、美貌、财富、地位……什么都要被乔晚她夺走了。
乔蓓苍白着脸,索性起了身,她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怎么又想到乔晚整天捣鼓的那些玩意。
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乔蓓心头。
乔晚不在,她或许可以将那些东西据为己有。
毕竟,那味道太好闻了。
不知不觉地,乔蓓顺着香气来到了乔晚的房间,她不肯承认这香竟然出自乔晚之手,这样的香气本不该存在——乔蓓打开了窗户。
窗外的月光倾泄进来,天气阴沉而闷,没有一丝的风。
乔蓓心里愈发烦躁。这些味道要是通通散掉就好了,就像乔晚一样,不要在她的身边就好了!
乔蓓从桌上拿起试管,把试管握在手里,她凑近了去看,拔开木塞去闻,但怎么都辨认不出里面的成分。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乔晚调的香也像她一样,该死。
乔蓓捏着玻璃试管的手指青筋暴露,树根一样纠结在一起,她手上使劲,想要把那试管掰断似地。
漆黑的夜空闪过一道亮光,照在试管上,显得里面的液体更加纯洁、晶莹,乔蓓不自觉地更用力了。
“!轰隆——”
突然,一声雷响,乔蓓被吓得跳起来。
她匆忙放下手中的试管,没想到玻璃管竟已被她折断,玻璃碎片在月光下泛出冷峻的光亮。
手指的鲜血和着瓶中的香液一股脑地流下来,乔蓓握住自己地手腕,“啊!——”乔蓓被吓得尖叫起来,她下意识放手,把手里的碎片狠狠甩到地上,又掩耳盗铃似地捂住自己的嘴。
血一直流。
她像梦游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浑然忘记没有关上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