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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王叔你抖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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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您是要去找陛下吗?”
夜色正浓,小太监正扫着积雪。
一抬头,却看见一个锦衣华服、行尸走肉般的男人,带着淡淡的死志朝皇帝寝宫走去。
心下一惊,摄政王他终于决定……
刺杀陛下了吗!
闻鹤在朝堂上鼻孔朝天,但私下对宫人却换了副慈眉善目,“是啊,本王有些国事要找陛下商议。”
只是那一双疲惫的凤眼看向小太监,白皙的面容衬得眼底的乌青怪吓人的。
小太监慌忙退下,目送闻鹤拖着千斤重的步伐离去。
“都三更了,王爷还在操心国事……”
遥望那伟岸背影,小太监热泪盈眶、暗自握拳:“这分明是打算为国捐躯啊!”
得此妙语,闻鹤在捐躯的路上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惊醒了膳房最勤奋的公鸡。
在不合时宜的三更鸡鸣中,少年帝王终于从案牍中起身。
老太监心疼道:“陛下,真的该休息了。”
烛火微弱,嬴川揉了揉太阳穴上的青筋,却又翻开一本新的奏疏。
“这朝堂都快成那老狐狸的狐狸窝了,寡人如何敢休息?”
“老狐狸”三个字一吐出来,少年帝王眼底的杀意已经吐出了火舌。
老太监察言观色,赶紧端来一碗败火的梨汤,“陛下您这才登基几年,幼时又都在军营里,这治国理政何其繁杂,学得慢些也是无妨的。”
嬴川接过梨汤一饮而尽:“先帝节俭,寡人也不想浪费粮食。”
“啊?”老太监擦了擦额角的汗,这都哪跟哪啊?
嬴川面无表情抬头道:“所以要快些夺权,不然那张恬不知耻的老脸看太久了,容易吐。”
老太监扯了扯嘴角:“陛下开的玩笑越来越有趣(病)了。”
而说起这位“老狐狸”,“恬不知耻”一词不失准确,但“老脸”一说还是带着点私仇的。
摄政王如今不过年方二十五,算起来,他当年与陛下结仇时,也只是个堪堪及冠的少年郎。
五年前,十四岁的新帝刚从沙场上薅回来登基,还只是个没爹没娘的小男孩。
穿着不合身的龙袍,强忍着怯意去面对张牙舞爪的满朝文武。
初见闻鹤那天,嬴川怀里抱了只从战场上救回来的秃头小猫。
可那一天,传闻中凶神恶煞的摄政王,站在皇城最明媚的晨光里,笑眼弯弯,目光和煦。
一时间竟松了松嬴川那原本张弓拉弩的心弦。
闻鹤看了眼瑟缩在嬴川怀里的秃头小猫,柔声问道:“这是陛下的小猫吗?叫什么?”
嬴川答道:“叫花花。”
“是个小姑娘?”
“不,是男子汉。”
小嬴川挺了挺胸膛:“寡人从战场捡回来的,可厉害了,一只能打八只!脸都花了也不叫唤!”
闻鹤笑着点了点头。
看出来了,这是小皇帝的精神支柱,不是小猫是男子汉,是他自己想成为这样的男子汉。
所以三个月后,闻鹤亲手把阉了的小公猫交到了小皇帝手里。
“现在,是小公公了。”
嬴川看着怀里突然变娘的花花,提着大砍刀追杀了闻鹤半个皇宫。
死狐狸!
嬴川抬头,目光冷冽。
他九岁便上了战场,是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硬骨头。
可登基这五年来,却被这无耻之徒换着花样欺辱,尤其是一想到被迫太监的花花,他就心如刀割。
“再等等,等寡人掌权,一定也要叫那老狐狸断子绝孙!”
多年之后,闻鹤辗转听到了嬴川当年的这句毒誓。
老狐狸冷笑着问他:“所以你是为了让我断子绝孙才……”
嬴川那时已经比他高了半个头,从背后环住老狐狸,小狗般蹭了蹭他的肩窝,“只可惜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但这是后话。
彼时并没有这样的柔情蜜意,只有剑拔弩张。
更深露重,嬴川不爱坐轿,便顶着冷风走回了寝殿。
关上门,隔去风雪。
他耳力出众,尚未燃灯,便捕捉到屋内一丝不同寻常的沉重呼吸。
是刺客?
可那呼吸从床榻上传来,刺客不应当如此愚蠢。
那便是太后安排的美人了。
他尚未及冠,后宫却被塞了个满满当当,狐媚手段层出不穷,为何如此费尽心思?大抵是想弄出个年幼的太子取代他吧。
最近听闻太后又寻了位极美女子,说要改天带给他瞧瞧。
看来就是今晚了。
嬴川暗自冷笑,眸中闪过一丝寒意,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却之不恭。”
嗯?却……却什么?
龙榻上的闻鹤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电光火石之间,嬴川的手掌已然握住他的腰肢。
四目相对,两人均是一愣。
嬴川继承了他母妃西域美人的皮相,但也继承先帝这北方汉子的骨骼,这几年长得飞快,才十九岁,已经比闻鹤高出半指。
尤其是那双手,白皙修长、指节分明,最重要的是,手掌很大。
大到闻鹤的细腰在他的掌下显得不盈一握。
闻鹤原本丝滑的大脑卡壳了片刻,“陛下这么大了啊……”
此话一出,隔着衣袍,闻鹤也能感受到嬴川手掌的体温猛然下降了几度。
闻鹤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大,指的是手。”
嬴川咬了咬牙,松手跳下床去,尚未取下的佩剑撞上床沿,发出刺耳的鸣音,伴随着嬴川的怒喝:“来人,有刺……”
闻鹤赶忙捂住嬴川的嘴,“臣无心刺杀陛下,就算要刺杀也不必亲自动手。”
嬴川一把扯开闻鹤的手,警惕地扫视,好在没发现什么刀枪棍棒杀人利器。
嬴川冷笑道:“听这话,王叔果然是有弑君的鸿鹄之志啊?”
“非也非也。”闻鹤大权在握,从来不在乎这小皇帝阴阳怪气,掸了掸袖子上的灰:“臣就是想跟陛下借个榻。”
嬴川张了张嘴。
没出声,但闻鹤看出来了,嬴川想说的是“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别误会别误会。”闻鹤敲了敲屁股下的龙榻:“借榻,只是榻而已。”
“呵,借榻?”嬴川抱臂而立,从上至下将狗狗祟祟的老狐狸打量一番:“若不是寡人了解王叔,还以为您这是在自荐枕席呢。”
说这话,纯纯是为了恶心闻鹤的。
闻鹤有这“老狐狸”的诨名,不仅是因为有着狐狸的狡猾,还有着狐狸的漂亮。
偏偏他还是个风流王爷,最爱流连烟花柳巷,可当朝民风开放、男女不拘,他爱采花,在某些狂徒眼里他也是朵待采的美人花。
曾经还闹出过当街被某位不长眼的醉汉“一掷千金来赎身”的笑话来。
当然,从此之后“龙阳”“断袖”“兔儿爷”在闻鹤这儿就成了禁词。
也就是嬴川,最爱伤口上撒盐、太岁头上动土,每每逢年过节,都要找几个由头给闻鹤赏赐几个眼含秋波的八尺壮汉,美名曰要壮壮王府的阳气。
怪的是,闻鹤从不在意,反而一一笑纳,甚至看上去还挺高兴。
尤其是今日,闻鹤被这一番讥讽,却可疑地沉默了,抬头静静地看着嬴川。
那眼神……看得嬴川脊梁骨都凉了,不由自主地拢了拢衣衫。
不会吧?
不会是送去的那些壮汉太强了吧?
“寡人不喜欢男人。”嬴川后退一步,眉头紧锁,又很有针对性地补了一句:“更不喜欢老男人。”
闻鹤一个白眼差点翻过奈何桥。
他不说话不是因为他弯了,而是系统发癫了。
五年前,他穿进这本《龙傲天打倒暴君的八百种姿势》的破书里当奸臣,给原书男主的造反之路造势。
没事贪点钱财、抢点民女、当好大奸臣。
有事气气小皇帝,助他早日阴暗爬行成为大暴君。
他原本干得不错,至少某位青少年在他的帮助下肉眼见地心理不健康了。
好不容易攒了积分归途有望,前几天这破系统又舔着狗脸上线了。
【宿主您好,给您拜个早年嘞!】
闻鹤冷漠脸:“早?早了半年?”
【啊哈哈,主要是为了送您一份新年礼物!】
闻鹤心中警铃大作:“不……”
【叮,已为您绑定新年赠品“妖妃系统”】
闻鹤一气之下集齐了尔康的鼻孔、马景涛的嗓门、可云的精神状态,怒道:“谁让你送的!而且我是男的!男的你看不出来嘛!”
【别激动别激动,又没说妖妃不能是男的】
“滚蛋!让老子把小崽子逼成暴君也就算了!现在还要老子掰弯他!老子不干了!”
【真的不干了吗?会被抹杀哦,抹杀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老子宁折不弯!”
【可是你回不去,就没有人能画出人贩子的脸了哦】
【人贩子抓不到,就会有更多的小槐花被卖到深山里去,被铁链锁上一辈子,好可怜啊……】
“……”
【真的不干了?】
闻鹤叹了口气:“绑吧,轻点。”
【好嘞。】
闻鹤认命之后,头顶着贞子的怨气窦娥的冤,问系统:“说实话,这个系统到底怎么回事?”
【新年礼物啊】
“说!实!话!”
【好吧,您的队友“妖妃玩家”因为睡过头导致穿越失败了】
【但妖妃系统已经准备好了必须绑定,只能绑在您这个唯一穿越者身上了】
“妖妃?”闻鹤阴恻恻一笑:“那老天保佑她永远不要穿越到这个世界来。”
【安啦,不要这么阴暗嘛,这个系统也没有那么可怕的】
闻鹤毫不信任:“真的吗?”
【妖妃任务第一弹:完成“与君王同床共枕一夜”一次,限时三日】
“……”
【喂?喂?还在吗亲?】
闻鹤的黑眼圈,就来自执行这个任务前三个辗转反侧的夜。
但此中苦楚,是如何也不能告诉嬴川的,所以闻鹤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陛下多虑了,臣更不喜欢男人,尤其是乳臭未干的小崽子。”
嬴川冷哼一声:“你最好是。”
闻鹤毫无感情地指了指眼底的乌青:“臣只是最近夜夜难眠,大师说是命中火相星动,当宿于极为珍贵的玉山寒石之上。”
嬴川微微颦眉:“与寡人何干?”
闻鹤敲了敲通体晶莹的龙榻,“不巧,陛下这龙榻就是寒石所制,臣这才斗胆一借。”
沉默半响。
嬴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如此怪力乱神的说法,你真当寡人是傻的不成?”
闻鹤也没辙了,两眼一闭、往后一倒,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装死算了。
反正这些年他在朝堂上对嬴川耍流氓的事情多了去了,这小崽子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既然好言无用,那他就霸王硬上弓……
咦?
突然间,闻鹤感到一双大手覆上了自己胸口。
紧接着毫不留情地摁压搓磨,一顿摸索。
咦咦咦?
小崽子不是铁直吗?!
闻鹤脑海中万马奔腾,秒秒中检索过这本小说的所有信息。
在万分确定这篇文出自某点而非某江以及某棠等等并且全文上下保证绝对没有一丝社会主义兄弟情之后!
闻鹤才敢缓缓睁开眼睛。
嬴川正坐在床沿,一脸冷冰凝梦语若冰霜,对他上下其手。
“你做什……”
话未说完,闻鹤便被捉住双腕举过头顶,整个人被翻了个面,摁在床上。
等等等等……这姿势,怎么有些该死的熟悉?在某克网盘里似曾相识啊!
来不及细想,那修长有力手指便划过背脊,摸索到他的纤薄的后腰。
瞬间,闻鹤犹如电击,抖个不停。
却遭受嬴川无情嘲笑:“抖什么抖?一个大男人竟如此胆小?搜个身有什么好抖的。”
身体反应过于诚实,他也无法向这个纯情小男孩用污言秽语解释清楚。
只能把老脸埋进枕头,任他奚落,再也不想说话。
多年之后的某个夜晚,嬴川想起今日的嘲笑之言。
骂了自己一句“年少无知”。
从胸到腰,从背到腿,除了某些重点部位实在难以下手外,嬴川仔仔细细地将闻鹤摸索了一遍。
把惊魂未定的王叔丢在床上,嬴川擦了擦手指:“看来王叔真的没带暗器。”
闻鹤气不打一处来。
都说了不是不是谁要来刺杀你啊!
“虽然不知道王叔到底意欲何为。”
嬴川把擦手布扔到一边,面无表情地褪去外袍。
“但寡人幼年在军中待惯了,不算讲究,偶尔将床榻分你一半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闻鹤被军中手法搜身折腾过一遭,此时已经是衣衫凌乱,在微弱的烛光下,面色微红,微微气喘。
见嬴川准备上床,他手忙脚乱地缩至角落里,像误入狼窝的狐狸。
却看得嬴川莫名有些咽中干涩,突然很想欺负他。
转而在心中痛骂自己。
呸!
怎么能在这张老脸上看出姿色来!
好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被闻鹤的声音浇灭。
他此时已然恢复了那老谋深算、令人厌恶的王叔做派,假笑着问:“有何条件?”
嬴川顺水推舟,说出筹谋已久的计划。
“寡人邀请王叔,七日后共下江南赏花。”
赏花?
这寒冬腊月的,您老人家想赏的不会是王叔我的脑花吧?